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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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事吧？你给我用最好的药，救不回她，你也不用在这里干啦！”我暴躁地揪住刚从急救室中走出来的白大褂，凶狠地瞪着他，心里狂吼，如果他敢说个不字就让他直接回老家升仙。
“John，你先放手好不？你这样我会很困扰的。你也知道，我家那位最近正在跟我冷战，再有什么误会就不好了。”慢条斯理地掰开John的手指，嘴角挑起一缕戏谑，Benjamin继续秉持着慢而稳的语气节奏，一字一顿地挤出令John心焦的信息：“再说，一个工具而已，顶多换新的，怎么能拿我类比呢？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才，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的！”
“是你这样的变态全世界也出了第二个才对！你快说，Azalea怎么样啦？”我急得快发狂，又不得不按捺下怒火，这种矛盾的感情全都化作一把尖利的锥子，一下下对着心口凿进去，真的……很痛。
Benjamin推了推鼻梁上并没有下滑的眼睛，恢复正色地说：“手术很成功，但是由于子弹直接射入肺叶……说白了，看能否熬过今夜吧，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嗯。”
我讨厌医院，讨厌这里的冰冷和苍白，讨厌这里无止尽的笔直的廊道和廊道两旁关得严实的房门。它们竖立在那里，麻木地任死亡和痛苦在其中挣扎，却不透露出半点，平静而平静地竖立在那里，一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如什么都没有在发生——我、讨厌这里！
“Azalea就在里面，要不要进去你自己拿主意，不过先事先声明，她还在昏迷当中，你要使用身体暴力或语言暴力她都是感受不到，别白费力气。这里是医院，保持安静知道吗？”
Benjamin离开了，留下我独自面对那扇冰冷的房门。
Azalea……
当手搭上门把手时，刺骨的寒意让我打了个哆嗦，身体直接忽略掉大脑的指挥，微微开始颤抖。
我不是害怕，不是担心，我只是……嗯，只是身体的自主调节罢了。
不知道究竟是要说服谁，我轻抿嘴唇，按下门把手，缓缓推来。透过狭窄的门缝，面色苍白的Azalea躺在雪白的病床中间。她的面上带着氧气罩，随着她胸部细微的起伏，灰色的雾气明灭交加；一旁高高落起的医学仪器的屏幕上“嘀嘀”划动出我看不懂的曲线，忽高忽低，只有微小的差距，仿佛一不留神便会断裂，如同它所在测量的那个身体的主人，随时都会就此消失。
我保持着那个门缝，没有进去，也没有阖上。我就这么透着这条窄窄的门缝，近乎贪婪的捕捉Azalea每次微弱的呼吸。这里是重症监护室，走道上静悄悄的，连护士都没有。我能听到空气中浮尘碰撞然后立即分开各自漂荡的声音，能听到楼道尽头的窗户外、风吹叶动的响动，我甚至还听到了阳光击打窗棂、在雪白的病床上铺成开来的声响。这些音节在我四周跳动、舞蹈，如同透明的精灵，美妙得摄人心魄。可是，我的心神都被另一种微弱的声音所吸引。
“呼……呼……呼……“
气流被少少地、却强势地吸进肺中，然后随着流淌的殷红的河流环绕一周之后再被细细地吐出。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人是什么了不起的生物，此刻也不由感谢造物主的天赋。如果没有这短暂的旅途，人的生命就会有如幻世之花，转瞬即逝。恍惚中，我想起我和Azalea的相遇的第一面，我也是透过一道窄窄的门缝，看到有个瘦弱的天使在金色的阳光中静静微笑。她笑得那般恬静、那般平和和辽远，目光透过苍穹投向不知名的远方，幻想她或许并不美丽的来生。她相信着，相信她的来生，一定会遇到对的人，遇见对的人生。
对不起。
Azalea为我挡下子弹的那刻，我不能再欺骗自己。这个女孩并不是什么工具，她是我的天使，是上帝赐给我的礼物。我爱她，爱进了骨血，如果一定要舍弃什么的话，那个被舍弃的，可以是我的一切，但绝不会是她。她，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
其实我早明了了不是吗？
Azalea，山杜鹃的花语是——为了我，保护你自己。
“John先生？“
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我身处的是一个悬浮于白茫当中音乐教室，没有顶，没有四周的墙壁，唯一可以知觉的是脚下的地板和不知从哪里透来的、温柔的光芒。我无聊地利用这个教室地板上现成的方格玩跳房子的游戏，一轮、两轮、三轮，不厌其烦。当我觉得出了层薄汗，欲要寻个地方休息时，一抬头，看到十来步的距离外，那个令我雀跃的身影。
“John先生？“我再次确认，内心又是惊讶又是欣喜。
被柔光包裹的John先生没有了往日的沉重和紧张，他似乎是微笑地朝我招招手，唤我过去。
“嗯！“我快速地奔到他面前，在仅隔两步的地方刹住了脚步，犹疑地看着他对我探出的、宽厚的手掌。
“John……先生？“
即使是在梦中，我也不敢奢求John先生的温柔。我有自知之明，我是John先生的工具。然而，只需要这个理由就能让我心满意足了。我真的，不贪得无厌。
眼前的那只手掌宽而大，纹路清晰的掌纹交织纠缠、蜿蜒蔓满掌心。我干咽了口唾沫，眼角发涩。现在的我如同面对美味诱惑的食物管理员，明知自己的权限却依然抵不住对美食的渴望。
不行，John先生会生气的！
我狠狠甩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在中途落入一双温暖的手掌中。
诧异地抬头，发现自己依偎在John先生的怀里。他低垂的眼眸全都凝睇在我身上，其中流动的温柔令我沉溺。微微摇摇头，他环抱我的双臂更加有力，使我忘却了挣扎。
就这样吧。我对自己说，就这样小小的奢侈一下吧——觉得我对John先生来说，其实比工具还要重要一点。
我会记得在午夜的钟声想起之前，坐上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回到现实；我会记得在魔法消失之前保留住自己最美好的记忆；我会记得梦醒的时间的，毕竟，现实才是我的归宿。我很知足，所以，只会在梦中奢侈一小会儿。John先生，我保证……
“Azalea，Azalea！呼，你终于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的。“睁眼时，耳边是小蝉如释重负的欢呼，然后可以分辨出Sarah的小声抽泣和Zoe先生的呼唤医生的声音。
“Azalea，你真的醒了吗？你，看得见我们吗？“我点点头，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究竟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你……啊，医生，你赶快检查一下，我们刚才说了那么久，Azalea都没有朝我们看一眼，她不会失明了吧？“
我的视线被一片放大的白挡住了。这让我有些焦急和气愤。我努力地张开嘴，破碎的声音如同锯齿般闷闷地从氧气罩的空隙中迸出去：“你，让开。“
“小姑娘，我帮你检查好就让开，好让你能够看到你那个别扭的主人，行吗？不过话又说回来，小姑娘你的眼力可真够好的，就那么一条缝儿还能看到那个没教养的家伙，这是不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呢？嘻嘻。“
白大褂轻佻的话语没有令我反感，倒是令我欢喜。真好，原来他有陪着我，他，没走。醒来前的一点点奢求变为现实的喜悦让我忽略了胸口的剧痛，露出笑容来。
“小姑娘，看在你笑得这么漂亮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John其实，非常地重视你。所以呢，你得赶快好起来。“白大褂凑在我耳边，用哄小孩子的夸张语调小声说道，其中似乎还包含着一些看好戏的幸灾乐祸，不过通通被我忽视掉。我的大脑唯一捕捉到的、唯一想捕捉到的——“John其实，非常地重视你！”
还好，我记得了要赶快醒来，没有犯下灰姑娘的错误。
当医生移开身子、我的视线又可以触及那条暗暗的黑线时，我很努力地绽开一个更明显更生动的笑容，我想John先生会看懂的，我在对他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回来了。”
我的故事讲完了，但是，一切都仅仅开始而已。
—End—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