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只是偶然》姜然

17、part 16

　　路青山是个时髦又聪明的家伙。
　　他的时髦表现在能够从各种时令制度中挑选自己需要的元素。绿卡工程师制度本来是在一些外企和台资企业比较流行的做法，路青山静极思动，大胆地吸收借鉴了来，沿用至今。Mj的员工无论个人成长能力，还是环境适应力，均经受住了各种考验，逐渐显示出作为一流企业的大家风范。显著的效果使大家渐渐忽略了绿卡工程师制度本身作为一项很残酷的淘汰制度的真相，并不像他们所宣扬的那样含情脉脉，因为在成为绿卡工程师的角逐中，就有血腥的厮杀，至少得在三关不同的面试中以百里挑一的概率突出重围，把竞争对手打倒在地。就算像我和江淮这样幸运地成为了绿卡，高枕无忧的日子也只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不能通过日常的培训，路青山照样不留情面地要求你和Mj分道扬镳。说穿了，绿卡工程师制度不过是路青山给自己留的后路，一旦在试用过程中（学名叫培训）发现人员选用不当或者有磨合得不好、驾驭不了的情况发生，随时可以在即将毕业的关口将你拒之门外。虽然Mj在培训过程中消耗了一定的人力和资源，但毕竟，绿卡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能以废物点心视之，总会或多或少地有些产出的，和投入相比，甚至可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只要Mj注意保护好自身的核心机密，绿卡们能从Mj学到的不过就是皮毛，即便绿卡们翅膀硬了被人挖角又会因此损失什么呢，人才的流失是各大公司都要头疼的问题。
　　不善良地讲，Mj和绿卡是妓女和嫖客，各取所需而已。
　　等到晚上和路青山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发现时髦还不足以表达他的先进程度，他简直可以说是引领潮流。像他这样的老人（很抱歉我叫他老人），大都是唱着两三年前就退出流行的歌曲还自以为顺应潮流，但他，点出的却都是我隐约听过又叫不上名字的当下歌曲。
　　我躲开人群远远的，随时准备开溜，忽然听到路青山的声音在问，“怎么不和大家一起唱歌？”
　　我摇着头笑，“像他们那样，唱的人撕心裂肺，听的人痛苦无比？”
　　“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
　　我猛然看见江淮周旋在环肥燕瘦的包围中，她们请他喝酒他来者不拒，她们叫他唱歌他便扯着嗓子吼。他嘴角挂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讪，旁若无人地大笑，眉宇间淡淡的满是不在乎，毫无躲闪的促狭，仿佛生来就习惯了女人的围绕。
　　直看得我皱眉头。我忙吧目光闪回，说：“你还不是一样，点了歌自己不唱，还要别人帮你填空。”
　　“老人也应该有老人的样子。” 路青山无奈地向我摊着手。
　　天知道，他的心理年龄分明比我们还要幼龄。
　　“还不如说，老板就要有老板的样子，”我说。
　　“难道坦白是穆瑜的唯一风格？”这一次他是真无奈了，“我以为Mj的员工，应该是善于与人沟通的。”
　　“看来我的老板此时正在心里给我评不及格的分数，”我微微笑，“这里好像不是销售部员工为了签一笔订单而必须陪客人应酬、拼命讨好的场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公司赐予我们的娱乐时间，请允许你的属下是Mj员工的同时，也可以是她自己。”
　　“在上司面前伶牙俐齿有什么好处呢？重要的是是否能够给上司留下了好的印象，而不论时间以及场合。”
　　“说得对，”我站起身，假装严肃地把脸拉得老长，“我现在就应该上去抢下一个麦克风，以争取建立热爱生活、积极奋进的形象。”
　　“得啦，这是什么有意思的游戏吗？还值得我们两个人这样乐此不疲的，”他温和地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坐下，穆瑜，我们两个也可以朋友一样聊天。你今天真漂亮。”
　　“可我刚刚还在想怎么跟你告辞呢。”
　　他一顿，可能是没碰见过这样生硬的拒绝，“所以说，为什么要鼓励员工发展个性呢，我简直是在自讨苦吃，”说罢他挥了挥手，“走吧。”
　　连理由都不问，果然有大将之风。
　　我想了想还是解释了几句，“我提前约了人，不好爽约。”
　　“如果想走，总会找到理由的不是吗？”他看着我眨眼说。
　　我道了再见就灰溜溜地走出门。
　　江淮这回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我才到门口，就被他从身后拉住。他问我：“这么早就走吗？”
　　“累了，”我说。
　　“我和你一起走。”
　　我慌忙拒绝说：“不用，你玩你的。”
　　“又不是特意送你，不过是顺路，”他表情淡淡的。
　　我只好招认。我说：“我约了韩彬。”
　　他的脚步明显停留得有些仓促，但他还是说，“你们约在什么地方，我送你过去。”
　　“真不用。”
　　“算我犯贱还不行吗？”
　　我便不敢再和他争执，犯错似地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其实我想问他，心里是不是真有喜欢的人，但又觉得这样的问题太隐私，问出来太八卦。
　　只听见他语声低沉，直细腻到钻进骨子里去，“下午的事情是我跟你开玩笑，不要往心里去。”
　　也算是解答了我的疑问。我低着头看脚尖，缓缓点头。
　　马路边，一辆大红跑车擦身而过。驾车的小开背影冷冷的，竟和韩彬有三分相似。
　　江淮盯了那车足有十秒钟。
　　我笑，直接点破：“别看了，不是他。是他就好了，我直接等着当少奶奶去，犯不着成天拼死拼活的争当革命青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