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尾巴变野了》苍横翠微

62、野生30

　　“不行！”
　　房门紧闭的会议室，盛楠甩出这句话，同时将手中的白纸黑字甩了出去。

　　纸的重量很轻，加上墨迹，不足10克。
　　但它承受了很大的力，故而也飘出了一段稍远的距离，可窗边的风，一下子就把它吹回原处，吹落到盛楠的脚边。

　　盛楠始料不及。
　　这糟心玩意，居然杀回马枪！
　　她火气更盛，俯身捡起纸，揉成团，瞄准墙角的垃圾篓，狠狠地投掷过去。

　　纸团落入篓中，发出一道不容忽视的声响。
　　仿佛在夸准头真好。

　　元姮见状，似笑非笑地说：“楠哥，其实你可以把它折成纸飞机，朝窗外掷去，更远更解气。”

　　“你成心给我添堵是吧，我难道不知道这法子，但我能让你丢脸丢到外面去？”
　　“如果丢脸能让你同意——”
　　“我不同意！”

　　“理由。”
　　“你和姚老板约定的最后期限是昨天，你今天才把规划交给我，晚了。”
　　“晚了你看什么看，一开始怎么不拒绝？”

　　“我那是尊重你的劳动成果。”
　　“我的劳动成果此刻在垃圾篓里，你跟我谈尊重？！”
　　“……”盛楠理屈词穷。

　　她挠了挠头，随后起身走向垃圾篓，把纸团捡出来，缓缓展开，铺在茶几上，双手一下又一下，试图将皱褶抚平。

　　元姮看着盛楠认真细致的动作，再也说不出什么尖锐的话。
　　但是矛盾依然存在，问题必须要解决。

　　对面大楼突然传出喊声——老秦，劳驾帮我带一份早餐，要……知道，老三样！
　　简单而高效的对话，透露出属于双方的熟稔和默契。

　　元姮听在耳里，忍不住想，她和盛楠虽然认识没几天，相处不多，但其实也有默契在。

　　比如加入益趣的第二天，她请求把理论课改成实践课，开小号体验直播，盛楠不顾姚老板的叮嘱，冒着风险说，满足你。

　　又比如面对米佑突如其来的挑衅，她说不介意打一架，让盛楠拍视频，盛楠立刻配合。

　　再比如今天清晨，她早早地从绯影服装厂离开，抵达公司时，七点不到。
　　就近买了新手机，刚想着要不要联系盛楠，转头便撞见盛楠自街角的茶餐厅走出来。

　　几分意外，几分惊喜。
　　盛楠当先说：“吃了吗？我就知道你今天会很早来公司。”
　　元姮笑着回：“吃过了，楠哥今天也很早。”

　　两人一边聊着饮食、天气和睡眠，一边往公司走。
　　路上没有遇到别的同事，偶尔有眼熟的面孔，皆步履匆匆，往对面大楼去了。

　　对面大楼是传媒中心，一天二十四小时，时时有人在忙碌。
　　哪像益趣直播中心，不出意外，早晨和上午，都见不到工作的人影。
　　可即便如此，元姮在跟随盛楠进入会议室后，还是关上了门。

　　这一动作，当时很随意，平平无奇。
　　但现在回头去看，颇有一股提前为争执做准备的味道。
　　或许这就是内心的真实反应。

　　元姮看向盛楠，只见对方仍然在努力抚平纸上的褶皱，一下又一下，好似在表达歉意。

　　她轻叹一声，说：“楠哥，我写直播规划的时候，想过你会反对——”
　　盛楠双手一顿，皱眉打断：“想过你还这么干？！”

　　这也太会添堵，太不让人省心了。
　　她的情绪顷刻涌上来。

　　元姮放缓语气，继续之前的话：“但我没想到你会反对得这么厉害。现在，我们能开诚布公，心平气和地谈谈吗？”

　　盛楠说：“没什么好谈的。”
　　话落，视线触及那一张铺在茶几上，写满方块字，皱巴巴的纸。
　　她心中理亏，又说：“不管怎样，我都不该糟践你的劳动成果，这点我向你道歉。但你说破天，我都不会同意你直播什么兼职日常。”

　　“你不同意，原因呢？”
　　“我说过——”
　　“别拿晚了搪塞我！”
　　“可你的确是晚了。”盛楠一字一句道，“晚了就该承担责任，接受现实。”

　　“……”元姮垂下双眸，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也别失落，团队给你制定的发展方案我仔细看过了，很不错。”

　　听到团队方案，元姮抬眸看向盛楠，猛然明白过来这才是症结所在。
　　不必再追问原因。
　　不必再想着问出原因后做针对性的说服。

　　既然盛楠以“晚了”为由，从根本上否决她的规划，那她也可以釜底抽薪，一招致胜。

　　思及此，元姮立刻站起身。
　　她说：“楠哥，昨天的确是我和姚老板约定的最后期限，因为暴雨封路，我没法来公司，姚老板是同意的。今天一大清早，我就把写好的规划交给了你。现在，我们一起去问问姚老板，这到底是不是晚了？”

　　盛楠：“……”
　　措手不及，刹那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脑细胞迅速思量起来。
　　姚老板代表着公司的利益，一开始就希望元姮接受团队提供的方案，但凡事有万一。

　　万一他脑子一抽，来一句不算晚？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毕竟，姚老板对元姮的态度极为特殊，而元姮是能顺走他一壶信阳毛尖的人。

　　不能去问。
　　盛楠想清楚了，便说：“不用去问姚老板。”
　　元姮挑眉：“所以，你同意了？”

　　“我不同意。”
　　“你为什么要直播兼职日常？”
　　“以你自身的条件和能力，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选一个漂浮无定性，付出多回报少的？！”

　　“我不能看着你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我无法接受一个好苗子毁在我手里。”

　　盛楠情绪激动，说了一大堆，最后深深地看了元姮一眼，“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如果不能磨合，那便换个经纪人。”

　　话落，她抓起茶几上皱巴巴的白纸黑字，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

　　墙上挂钟一声又一声地走，不疾不徐，时针和分针渐渐在7与8之间重合。

　　元姮独自坐在会议室，缓缓升起的太阳透过窗户照耀进来，照在脸上。
　　这次，没有人急吼吼地拉上窗帘，要她防晒，劝她美白。

　　其实她和盛楠一直有分歧，但沟通起来还算顺利。
　　进入会议室之前，她以为自己能像过去那样说服盛楠，却不料情况会如此糟糕。

　　她没有想更换经纪人，也不想改变自己的决定。
　　那就把姚乾拉进僵局，活动活动。

　　打定主意，元姮拿起崭新的手机，正要联系姚乾，唐宇来电话了。
　　她一秒也不耽搁地接听。
　　那头立刻传来四个字：“我很开心。”

　　元姮莞尔，知道唐宇这是看过直播回放了，她语气拉长，调侃道：“哦，你是自己听懂的，没看翻译吧？”

　　唐宇说：“我能听懂‘小哥’‘会开心吧’‘谢谢你的支持’，对此，我自己很满意。”

　　这话让元姮直接笑出声。
　　好家伙，只能听懂与自己有关的内容，然后表示满意，这样的处事态度，省心又省力。

　　像是知道元姮在想什么，唐宇说：“我可没偷懒。”

　　“所以，人头担保小哥，你又做了什么？”
　　“嘿嘿，我用你说的希腊语叩响了一位老教授的门，他学贯中西，尤为喜欢古希腊文学。”

　　“你该不会请他翻译吧？！”
　　“用不着请，他老人家听你说希腊语一脸的享受，然后再看到网友们糟乱不成样的翻译，哪里还忍得住。”

　　“你算计老人家。”
　　元姮轻哼一声，“你建议我用希腊语直播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步？”

　　唐宇叹气，“诶，我原本打算和老教授一起看直播。可惜啊，某人凌晨两点多才出来营业，整得我们最后只能看回放。”

　　某人是谁？
　　元姮摸摸鼻子，心虚不已。
　　她颇为夸张地感叹：“罪过啊，我竟辜负了唐宇为我争取来的老教授同步翻译的超级待遇。”

　　唐宇被逗笑，忍不住道：“你想什么呢，老教授才不会给你同步翻译。”

　　“噢，这样啊！”那就好。
　　“我没有算计老教授，双方都清楚清醒着呢，我把好东西分享给他，他指导我，翻译出了一个最贴近原文的版本。”

　　“你翻译的？”元姮分外惊喜，“快发给我看看。”
　　“不发，你自己找去。”
　　“……”竟然碰钉子。

　　“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没有的话，我要去准备期末考试了。”
　　“今年暑假我们去哪里玩，你决定。”

　　“真的？！”唐宇兴奋道。
　　“当然。”

　　“那我就当真了，才不会管你现在有了全职工作是否能抽出时间。”
　　“放心，我能。”
　　简单四个字，元姮说得坚定而有力量。

　　通话就此结束，从头到尾，两人谁也没有提搬家的事，也没有提这几天的别扭。
　　但彼此心里都明白，隔阂散去，雨过天晴啦！

　　元姮脸上洋溢着笑，决定先看唐宇的翻译，再联系姚乾。

　　-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闻声，正在搜寻翻译内容的元姮立刻抬起头，是盛楠吗？
　　心里如此猜测，嘴上当即说：“请进。”

　　门被推开。
　　进来的人是姚乾。

　　刹那间，元姮想了许多。
　　这个点，益趣直播中心几乎没人，姚乾怎么会来？是特意来找自己的？怎么知道自己在会议室的，盛楠是不是已经见过他了？

　　“元小姐今天真早呀！”
　　姚乾手握保温杯，慢吞吞地坐入沙发里，“是和周总一样，整夜没睡吗？”
　　说着，他打了一个哈欠。

　　元姮：“……”
　　开场就是周石霖，这茬她不想接，连招呼都一并免了。

　　姚乾笑了笑，拧开保温杯，抿一口提神的浓茶，随后换了一个话题。
　　“女神M是谁，你想知道吗？”
　　“无所谓，该说的我都在直播中说了，这件事于我而言已经结束。”

　　“你的希腊语很流利，直播很精彩。”
　　“谢谢老板夸奖？”
　　“哈哈，老板不敢当。昨晚王永灿找我商谈，他的意思是错认导致的乌龙不必再理会，相关话题不会再上热搜。”

　　“王永灿？”
　　元姮偏头回想，“是你上次跟我提过的传媒大佬吧，王蔻的爸爸？”

　　姚乾颔首，“没错，正是他。”
　　话落，就等着元姮主动询问女神M和王永灿的关系。
　　答案他都准备好了。

　　岂料元姮“哦”了一声，转而说：“你来的路上，有没有碰见盛楠？”

　　预估失败，姚乾微微一怔，随后赶紧喝下一大口浓茶，提提神。
　　哎，都是通宵闹得！
　　再开口，他谨慎地放慢了语速：“见着了，盛楠给我看了你手写的直播规划，说你们之间存在巨大分歧，有一拍两散的风险。”

　　果然是见过了。
　　元姮问：“那你怎么想？”

　　“什么我怎么想？”
　　“我昨天没法来公司，今天一大清早把规划交给盛楠，到底是不是晚了。”
　　“这我不好说，我理解盛楠，同时理解你。”

　　“……那你到底管不管？”
　　“如果你铁了心要直播兼职日常，我给你支个招，公开投资人的身份，让盛楠不得不听你的。”
　　“这招不行。”

　　“那就换个经纪人，Gavin怎么样，常年排名第一，盛楠拍马不及。”
　　“你故意的吧，明着给我支招，实则别有用心。”
　　“我能有什么用心，我还有一招。”

　　“不必了。”
　　元姮起身往外走，“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见状，姚乾眼底浮出笑意，转瞬又消失，“先别走，有件事跟你说。”

　　“什么事？”
　　“周氏集团要派一个人来益趣工作。”
　　“派谁，周石霖吗？”
　　“怎么可能！”
　　“哦，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姚乾被问住，深感自己脑子不够用，必须要休息了，他拎起保温杯，“没什么好说的，这人你也认识，是周总的助理。”

　　认识。助理。
　　这两个限定词，让元姮立刻想到邓一辉。
　　想起他昨天说过——

　　元小姐是我的转运神，自你出国以后，我走的一直是加薪运。今天再次遇见你，我感到，我的升职运要来了。

　　好嘛，说转运就转运，周氏集团/派来的人，到了益趣，职位肯定高。
　　这可真灵验。
　　但是邓一辉，心底大概会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