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弦》bellis贝

4、第四章

　　路诗瑶当然忘记了，之前江云枝在某个课间和她说过的，顾延知去了学生会社团部，以至于社团部招新爆满的事情。

　　不过就算记得，她也不会想到这家伙真的这么快就上岗了。

　　顾延知其实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前几天中午才碰见的女生——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盯着对方看，直到路诗瑶率先把头扭过去，假装和赵易聊天：“那个那个学姐，审核都会考什么呀……”

　　赵易热情的和她搭话。路诗瑶送了口气，感觉到背后炽热的目光正在慢慢消退。

　　乐团团长先撇下新生，上前和为首的那位学生会成员说：“怎么带这么多人过来，我们这边招新也很忙的。”

　　那位中气十足的学长挠挠头抱歉道：“带新人走一下流程，那个，没什么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你们这边慢慢弄，今天艺术楼延时关门，但你们最好早一点结束。”

　　团长挥手送走这帮人，然后转头对屋子里的一大群新生说：“今天就先到这里，报名结束的同学可以先回去了，时候不早了，没决定下来的同学也要抓紧时间。”

　　王孟黎拽拽路诗瑶的衣服袖子：“晚上一起去食堂吃吗？”

　　路诗瑶吐吐舌头做个鬼脸给他：“才不要，我跟同学一起吃。”

　　“喂，好不容易能见到我你都不珍惜一下吗，从国际部到这里也要走好多步好吧。”王孟黎叹了口气。

　　“国际部，你在国际部？”怪不得都快一个星期也没在走廊见到他。

　　“对呀，国际部和你们不在一栋楼，我在操场后面那栋。”王孟黎虚指了一下后面。

　　“那我也不要和你一起吃饭。”路诗瑶从没和男生在一起单独吃饭，想想就觉得很不自在，脚下的步子都快了好多。
　　她“嗖嗖嗖”的走在了王孟黎的前面，正准备下楼，王孟黎突然叫住她：“喂，路诗瑶，你还在学琴吗？”

　　路诗瑶猛地一站，然后慢慢回头，声音像是在嘴巴里绕了两圈再说出来一样含糊不清的；“有吧，初中一直在。”

　　“那你一定能过审核。”他紧接着说。
　　“诶？”

　　“诶？难道你不是因为怕审核不过丢脸吗？”

　　路诗瑶鼓起腮帮，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理所当然推理正确的傻大个：“我才不是！我哪有那么好面子的……”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下楼去了。
　　*
　　晚自习结束后，路妈妈开车来接，外面稀稀拉拉的下着雨，不大，但是下的心烦。

　　路诗瑶钻进车里，摸了摸潮湿的头发，感叹今晚又要洗头了。

　　“作业多吗？”妈妈问她。

　　“嗯，晚自习写的差不多了，回家的话，大概再背背单词什么的。”路诗瑶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鞋尖来来回回的蹭着玩。

　　她有话想说，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乐团要求下周一审核，她的琴一直存放在老师那里，要是审核就得把琴取回来，最起码这周末要恢复一下手感，可之前话说的太绝了，搞得她都不知道怎么再开口提中提琴的事情。

　　就这样过了两个红灯后，眼看着快要到家了，路诗瑶抬起头，望着外面的夜景，假装漫不经心：“我报了学校的乐团。”

　　妈妈在开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她才意识到女儿说了些什么，但是她没有故意夸大这种情绪，而是接着她回答道；“江高的乐团还可以，之前有听你爸爸讲过。”

　　“嗯……”路诗瑶捏着格子百褶裙的裙角，“说，新生的话要入团要先审核……”

　　妈妈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要联系下罗老师吗？”妈妈说。

　　路诗瑶始终看着车窗外面：“要的吧，琴还在她那里……”

　　妈妈轻轻笑了一下：“生日快到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诶？”路诗瑶马上转过头来，她没想到话题转换这么快。

　　“不是九月末吗？”

　　“可现在才八月末，还有一个月呀。”路诗瑶心情放松了许多，开始调拨起车内的广播频道。

　　“早知道早买，万一到时候你想要的又买不到怎么办？”妈妈说。

　　路诗瑶抿着嘴也跟着笑，车内升起了些逾越的气氛。
　　*
　　没想到家里对于她重新开始拉琴的事情表现过于积极，昨晚路诗瑶才刚刚说完要用琴的事情，今天妈妈就把琴带了回来：“罗老师说你先摸一下，明天下午再找她去上课，哦对了，她说她还要检查下之前的曲目。”

　　“诶？我好像都忘了呀……”路诗瑶感觉自己手中的中提琴盒陡然沉重了许多。

　　不过她还是欢欢喜喜的捧着琴箱进了卧室，然后郑重其事的打开它。

　　这把琴她已经快半年没有碰过了，但是却保存的很好。她拿起琴弓擦上松香，然后开始拉空弦。
　　拉完空弦还想拉，于是走了一遍音阶。

　　中提琴厚实，温暖而饱满的音色响彻整个房间，她似乎被包裹进了这种富有柔和感的声音里。

　　一下子许多回忆被不断拉起，交织在脑海中，如同琴声一样共同回响着。

　　然后路诗瑶意识到这么晚了再拉下去邻居就会前来抗议，于是赶紧把琴收拾好放在一旁。

　　而后她躺在床上，开始去把那些回忆慢慢重新品味。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中提琴的呢？显然肯定不是小时候，刚开始拉中提琴的时候，路诗瑶觉得它又大又鸡肋，没有小提琴那么明亮的音色，也没有更多的曲目选择，在乐团里也是似乎在拉但完全听不见声音的声部，外行人也常常会把乐器认错。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在乐团拉中提，回到家里拉小提，除了乐团的曲目，她看都不想看中提一眼。

　　后来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路诗瑶去考附小，老师让她决定乐器，她决定用小提琴考，结果无奈落榜。她本来以为所有人都会看她笑话，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王孟黎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又觉得“再努力”这种话好像过于苍白，于是就说：“你和他们不一样呀，你又会小提又会中提，你比那些人厉害多了！”

　　在这之后，路诗瑶第一次在家里拉起中提，也许是情绪的原因，她被这种独一无二的，略带着鼻音和忧伤感的音色吸引住，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姐姐去安慰妹妹一样，有种无与伦比的亲密感。此后，她就开始拉起了中提琴。

　　如若不是附中考试又失败了，她现在应该会和自己的提琴相处的很开心吧。或许也不在江中，而是在附中的乐团，继续听他们讲中提琴的笑话。

　　路诗瑶一想到这里，就不想要再继续回忆下去了。

　　手机这个时候正好提示有新消息，她便坐起来翻看。

　　一个顶着蓝天白云头像的人说要加她的好友，备注是王大少爷。

　　哦，牛肉干。

　　路诗瑶同意了好友要求，在备注一栏轻巧的写上了“王肉干”。

　　想来对方也会在备注上写“路板鸭”，她觉得自己做的没什么不对。

　　王孟黎率先开口：“你准备的怎么样啦？”

　　“还没开始，太晚了，明天再说。”路诗瑶回复如下。
　　“哦，那你打不打游戏？”王孟黎快速切入正题，连弯子都懒得绕了。

　　路诗瑶早就见怪不怪：“开麦，我打野。”
　　随后快速登上游戏。

　　和王孟黎驰骋了两把之后路诗瑶退出游戏，转到语音界面：“都快十二点了，我该睡觉了。”

　　“诶？明天也不上课，再搞两把？”
　　“算了算了。”路诗瑶顺势打了个哈欠，“说起来我还有点正经的问题想要问你来着。”

　　路诗瑶看着手机的画面，把双脚拿到凳子上，手抱着腿：“为什么突然从北京转回来上学？明明北京要比江北好的多。”

　　“嗯……北京外卖好贵……”王孟黎假装认真回答。

　　“少来，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还真的没想到你会回来，而且居然在同一所学校。”路诗瑶越说声音就越迷迷糊糊，然后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你居然能困成这样……好吧那你睡吧，我先挂了。”然后这家伙雷厉风行的挂了电话。

　　路诗瑶已经困的意识不清了，她也并不知道屏幕那一边的少年，在和他聊天的时候用的是什么样的心态。

　　王孟黎挂了电话后，把桌上的银色小号上好油再通体擦一遍之后收起来，立在一旁。
　　回来的原因吗，那个单细胞脑袋的姑娘可能永远都想不明白吧，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