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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野游医骑驴入世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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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雪地里,由寒冷带他走。
骑士的马蹄踏碎一地银白。他银色的马鞍上挂着马奶发酵的烈酒,一身铠甲反射着雪山荒原的光。雪灼伤了他的眼。
他跌跌撞撞地下马,扑倒在地上的人身边,用带着皮护具的手摸他的脸,颤抖地哀求道: “Haran,以上天诸神之名,求求你……”
花栏睁开眼睛,他的双眼纯白无瑕。
“以我之名,以寒神之名,离开我。”
漫长的冬天结束了。冬天的主人将死在冬天的怀抱里,正如他这样出生。这片大陆会迎来永恒春光。
骑士的誓言从此失效,他可以脱下白袍,他的战争到此为止。他可以扔掉那见鬼的圣约之戒,去娶妻,去生子,去统治他的封地。他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一片雪花。
可是他哭了。他抱住冬神冰冷的躯体,用鬓角摩挲着冬神的颧骨,眼泪落在神的脸上。死亡的皲裂从脸颊如蛛网一般扩散,这具躯壳崩解、离析、化作碎冰,化作闪闪发光的晶屑,消失在春天的阳光里。
光明神从云上宫殿中走下,悲悯地看着这一切。他走过的地方,冰消雪融,百花盛开。他握住自己的胞弟与宿敌的神格,七棱寒冰并入他体。
盲眼骑士向温暖的源头拜倒,低垂着头,“请原谅,今日我解下白袍,摘下圣戒,将神光归还与您,请原谅这位仆从无法再侍奉您。我的战争已经结束。”
“治愈完成。系统:男科圣手,编号021。任务编号04,对象:光辉之圣骑士安吉尔.马林道夫齐格勒,状态:性功能健全,生命体征正常。正在进行归档,10秒后自动跳转……”
“是否购买价值998,折后888的七日度假,享受阳光沙滩、碧海蓝天、长腿与翘腿的夏威夷风光?再付299可追加模拟艳遇服务,性感ai,任君挑选。”
花栏耐心地听系统说完,然后残忍地打破它的希望:“不要。”
系统有些幽怨地说: “那么,十秒后进入下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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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失其鼎,群雄起欲逐鹿。朱门冻骨,匪辈猖行,饿殍遍地。而偏安之地,江南山野间茶花兀自盛放如火,林风送来一串蹄声哒哒,却是一匹跛脚毛驴,颠着一名麻衣青年。
砍柴人抬头观望,只见他身材细长,肤色皓白,清拓拓一副唇眼口鼻画在脸上,着墨最深处正是那双凤眼,睫羽漆黑稠艳,眼仁更是幽玄如夜。一时以为是撞见了神仙。
这天下越乱,鬼神显圣就越多。临安才有野狐唱罢陈齿,后又有易席鲤鱼腹内藏书“苍天已死”。
花栏只被驴颠得难受。
“敢问阁下,津水怎么走?”
“西行过竹林有一渡口,那儿的艄公会渡客去城里。”砍柴人呆看他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指路。
花栏微施一礼,谢过樵人,骑驴儿哒哒远去。
与系统一番交流,花栏已知这次的任务目标正是这口水…不,津水城太守府内二公子姓章名渝。
船行水上,两岸杨柳依依,迎面清风大好。此时花栏突然对系统说:“章鱼是水产没错,但却并非淡水生。”
系统再一次被冷到了。
它的宿主,玩家,客户,端庄美丽聪明伶俐的医界精英,讲出的笑话像他被车撞死后的尸体一样冷。它也曾委婉地建议花栏放弃不必要的幽默,但是对方坚称这和他间或的皮笑肉不笑的笑一样,皆是从实习起勤修不缀的医患促洽技巧。
“我的患者,作为一个特殊的群体,有着易感的内心。”
花栏严肃道。
“必须以情动之,以诚感之,必要时让他们明白有些不能治是真的不能治,有些不能举是真的不能举,就像我治不好自己一样。”
系统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如今是麻衫神医弃小驴涉水到了那津水城外,城外无榜可揭,他依然要想办法把自己送到那公子哥眼前。
“你打算怎么办?”系统随口一问。
不多时,花栏做出一面粗陋的幌子,竹棍灰布,其上笔走龙蛇,一派金石风骨,是大家手笔。
只见那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医不举。
津水城南鳞次栉比,行人往来熙熙,有商贩叫卖瓜果,稚子转弄风车。城内容得下这乱世太平景,是章太守治理有方。鲜衣信差呵斥着,打马匆匆而过,人群被撕开的缝隙迅速弥合,好似什么也没来过。
花栏走在大街上,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此人装扮朴实无奇,气度沉静高华,面目明晰如画,施施然鹤立于闹市有如莲蓉出淤泥、天仙下凡尘。他未加冠,不系佩,却端肃宛然士大夫。
他擒着一面旗,上面凡旦是阴阳算卜,生辰八字,哪怕测算姻缘,都会有人信而前来。
酒楼二层。
两名头戴斗笠、打扮精干的年轻人靠窗相对而坐,桌上有最贵的酒和一碟最平常的拌葛根。较为高壮的那位生得剑眉凤眼肤微黧,笑容锋利如刀锋。他饶有兴味地瞧着那一人一旗,打了个响指,有个小二点头哈腰地凑上前来。
“去,把那位,对,便是那位“医不举”先生请上楼来一叙。”他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于是周遭的人都看了过来。
待小二小跑下楼去,只听对面那青年呵呵一乐,调侃道:“止兄莫不是身有隐疾?来日小弟为兄求来九州名医,诊上一诊?”
被称“止兄”的青年嗤笑一声,兀自饮酒,余光瞟着楼下那人,只见小二走到近前,躬身说了些什么,那人抬头看来,二人的视线恰撞在一处,又平和地移开。
小二请来花栏,花栏打量二人,确认并非任务对象后略感失望,却不意外。他作了一揖,眼帘微垂,神色平静,“在下花栏,乃一介江湖游医,初来此地,不知可有效劳之处?”
那青年没有说话,静待他抬起头来,只觉这人虽为男子,面貌却压得过自己见过的一大半妙人儿,眼睛极黑极透,唇线分明得很。那旗子想来被他搁在楼下,也省得旁人对自己平生误会,想到此处,青年更坚定了自己对他的看法。
“我与先生一见如故,遂冒昧打扰,请先生上来一叙,先生且坐。”他站起来迎花拦入座,“小二,上最好的茶来。”
花栏摆手,“承蒙美意,白水即可。”
两位青年都是一挑眉毛,未置一词。
寒暄之后,花栏得知年长者名为迟成,另一人名为迟道,他们自称兄弟,结伴游历至此。
迟成豪迈有威仪,迟道隐以他为首。关于迟道的姓名,系统很高兴花栏没有说个冷笑话。
迟成抛了个话头出来:“先生以为,津水如何?”
尚可,城名有待修改。
“百姓安泰,街坊井然。”
“先生以为,天下如何?”
花栏正在把一盏白水喝出顶级大红袍的观感。闻言轻轻把茶盏搁在桌上,定定地望着他:“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生灵涂炭。”
迟成指间转着竹著,变幻如花,眼中精光一闪,压低声音问:“先生希望这天下,是分还是合?”
花栏眉头微蹙,状似为难。
“天下莫以我为轮轴,一介匹夫如何置喙?”
迟成亦笑,微微欺身向前,笑中带着某种笃定,“战火会烧到每一个角落。洪流将至,先生尽早择船而登,方可保全自身……”
只是他这一举动不经意间碰倒了酒壶,酒壶侧翻,酒水便淋了花栏一身,三人一时都愣住了。
在小二帮忙擦洗时,花栏借机和系统联系:系统,我认为他脑补了一些东西。
系统:从你举起“医不举”开始,我已经不会被任何东西惊吓了。
就在此时,只见远处一名少年唰地站了起来,大步向这边走来。花栏愣了一下,只因这上靛下素、黑布绑了腿,手腕戴着铁护甲的劲拔少年,不是旁人,正是章二公子单名一个渝。
章渝来者不善,却不是冲着自己,倒是朝自己拱手执意了,不等他回礼,便向迟姓兄弟说道:“在下亦想延请这位先生。”语气颇为生硬,令人不快。
迟道软绵绵地顶道:“小兄弟找我们的客人有何事?不如等到我等宾主尽欢,再作商议?”
少年人只是憋红了脸,在座有人认出了太守公子,议论之声四起,他依然强硬道:“我有要事相商,劳驾……”
少年圆溜溜的杏眼望着花栏。
花栏回望着他。
系统:你跟他走啊,走啊,煮熟的鸭子!
花栏露出了美名其曰似笑非笑的表情,用和善的眼神安抚着少年。
章渝公子见此人满脸满眼婉拒之意,更是着急。
他见这年轻人长得过分好看,又是初来乍到一片纯真,遭人轻侮,父亲治下民风虽朴,但总有居心叵测之流……
迟成痰嗽一声,筷子不轻不重地搁在小碟边上,“久闻令尊美名,如今一见,少公子亦是一表人才,神气非常。只是昔日章子淼平匪师出有名,如今公子硬生生要劫人宾客,又是唱的哪一出?”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