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郡之恋》灵亦风

6、第 6 章

　　哈拉是萨家的女仆，年纪和我相仿却比我懂事能干得多。萨庭钧让她负责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可是我不习惯让人侍侯，总是不肯让她为我做事，反倒常常让她陪我聊天。哈拉人机灵乖巧又善良淳朴，我很快就喜欢上了她。从哈拉哪儿，我知道了伊郡很多风俗习惯，平日萨庭钧上班的时候我就和哈拉在一起。
　　“哈拉！”我到哈拉工作的房子去找她，她正在熨衣服。
　　“叶小姐。”哈拉温柔地笑笑。
　　“我帮你做吧。”我动手把熨好的衣服叠起来放在盛衣服的篮子里。
　　“叶小姐，你快别做这种事，萨先生知道可不得了。”哈拉阻止我说：“这些事都是我的分内事，你在这儿和我说说话就好。”
　　我们一起闲聊，当我听哈拉说按照伊郡的宗教法规一个男人可以娶四个妻子时，十分惊讶和不解地叫道：
　　“这怎么可能？难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法律吗？这对于女人是多么不公平呀！她们怎么能容忍呢？”
　　“叶小姐，我知道你无法理解，可是大多数这样的家庭都能和睦相处。”哈拉见我反应强烈便识趣地不和我争论，言语中却表明了立场。
　　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可是心里却无法保持平静了。
　　晚上萨庭钧回来，他兴致勃勃地和我说这说那，我望着他心里却在想：象他这样的男人也会娶四个妻子吗？
　　“你怎么了？”萨庭钧见我一直愣愣地看着他，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便笑着问我。
　　我对他摇摇头，想象平日那样对他笑笑，可是不知怎么却笑不出了。我忽然想起他的夫人独居一处，还有他不同寻常的家庭生活，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我心里乱乱的，坐在他身边也觉得不自在起来。
　　“纯慧，我这个月要回提克里特住些天，你陪我一起去吧。”萨庭钧说。
　　我对他的安排第一次感到不安起来，我低着头不知怎样回答他才好。
　　“你在想些什么？”萨庭钧轻轻托起我的下巴，命令道：“看着我，纯慧！”
　　我被动地抬起头来望着他，然而一经接触他乌黑、深邃的眼睛，我心里突然惭愧起来，我负疚地在心里责备自己：他是如何待你的？你怎么可以那样想他呢？
　　“对不起。”我轻声说。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萨庭钧的黑眼睛深深凝视着我问：“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
　　“没有什么。”我连忙说：“我和你一起去提克里特，我早就想看看你的家乡了。”
　　萨庭钧用审视的目光望着我，但他并没有再追问我。
　　提克里特依傍在底格里斯河畔，提克里特是中世纪阿尤布王朝的开国君主萨拉丁的出生地，历史上多次经历战争磨难，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提克里特依傍在底格里斯河畔，镇中椰枣树、棕榈树婆娑生姿，湖泊荡漾，鸟语花香，绿化程度之高，景色之秀美，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从未想过在一个沙漠国家里还会有如此迷人的绿色天堂。
　　“萨叔叔，我还以为你们国家都是大沙漠呢！”我用手抚摸着一棵枝繁叶茂、果实累累的椰枣树说。
　　“正是为了不让这个国家变成沙漠，我们才重视绿化，我们要求每家每户必须种植或捐种一棵树或一块草地。”萨庭钧并没有怪罪我的天真，平静地向我解释道。
　　“萨叔叔，我也想种一棵椰枣树。”我孩子气的好奇心又发作了。
　　“好，等一下我安排他们给你选一棵树苗来。”萨庭钧赞许地点点头。
　　乡村的空气清新、洁净，令人神清意爽；提克里特风景如画，别有一番城市所不及的情调。萨庭钧带我一边参观镇中的几处著名的古迹，一边给我讲述提克里特的历史和他童年的趣事。将近中午，我们才回到萨庭钧在提克里特的宅邸。
　　宅邸是一座乡村风格的二层建筑，室内的装饰布置也是十足的乡村韵味。我从前以为只有摩天大厦才能造得气势恢弘，巧夺天工，这次来伊郡才知道聪明的伊郡人可以把低层建筑造成这样精巧别致。
　　我的卧房紧邻萨庭钧的卧房，印有古老巴比仑图腾图案的浅色墙布，简单实用的乡村式样的家具，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那张古香古色挂着纱帐的大床，床的四角是四根雕刻着美丽花纹的立柱，顶上架着一顶纱帐，纱帐的四角被流苏系在立柱上。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和被子，还有雪白的大枕头。
　　萨庭钧含笑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我躺在床上孩子气地嚷：
　　“萨叔叔，把帐子放下来！”
　　“我做梦都想要这样的床！”我隔着帐子开心地对萨庭钧说。
　　“吃了午饭再睡吧。”萨庭钧撩起帐幔笑望着我说。
　　午餐的主菜是伊郡乡间的著名佳肴“舒瓦”，它是用羊腿涂抹各种调味品和香料，浸泡一天之后用香蕉叶包裹起来，放在特制的烤篮内，再放到地下烤炉上，用桃木大火烤烧两小时，关紧炉门，再用木炭低温烧烤二十四小时，肉脆嫩喷香，是乡村人喜爱的美味。
　　餐后还有甜食、阿拉伯肉饺，最后是地道的伊郡咖啡。
　　“你的床也有帐子吗？”吃午饭时我还念念不忘那张大床，问萨庭钧。
　　“没有，这套房只有你房里的那张床有。”萨庭钧往我的盘子里放了些蔬菜沙拉。
　　“真遗憾！你不能睡带帐子的床了。”我失望地、天真地说。
　　“傻孩子，你喜欢不就成了？我是无所谓的。”萨庭钧含笑瞅着我似乎在笑我孩子气的问话。
　　“要是我们……”我话说到一半顿觉失言立刻红了脸。
　　在提克里特的日子我们过着一种恬然悠闲的生活，萨庭钧和我一起钓鱼、野餐、游泳。
　　清晨，萨庭钧带我去河边钓鱼。
　　“萨叔叔，你平时常常钓鱼吗？”我坐在萨庭钧身边，望着波平如镜的河水问。
　　“不经常。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难得有这样的闲暇。”萨庭钧摇摇头：“有时候有时间了又没有心情。”
　　我望着他心想自己平日里太不关心他了，他的工作那么繁忙，那么辛苦，却还要经常抽出时间陪我，我呢，却只顾自己高兴不懂得照顾他。
　　“纯慧，看鱼儿咬钩了！”这时萨庭钧兴奋地叫声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凝神看去果然见钓竿直往下沉，萨庭钧沉着地握住钓竿猛然向上一提，再迅速地一甩，一条大鱼用身体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重重地跌落在河岸上。
　　我兴奋地跑过去，萨庭钧从鱼嘴里取出钓钩，我伸出手去想抱住那大鱼，它却用力一甩尾巴，甩了我一脸一身的水，我咯咯地笑着、叫着……萨庭钧笑着把那条落在地上仍然蹦跳着的大鱼抓在手中举到我面前来。
　　“回去我做鱼给你吃。”萨庭钧掏出一方大手帕细心地为我擦掉溅在脸上的水。
　　“你也会做饭吗？”我把那条大鱼放进一只水桶中，好奇地问。
　　“我怎么就不能做饭了？”萨庭钧笑道，两撇浓黑的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唇须下露出他雪白的牙齿。
　　“我以为……”他这一问我倒有点窘了，我望着他的黑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傻孩子！”萨庭钧望着我笑道。
　　太阳当空的时候，萨庭钧已经钓了好几条大鱼，他看看腕表开始收拾鱼具，我要求帮他拿鱼竿，他同意了；我又要提那只装满鱼的水桶，他却不肯：
　　“走吧，乖孩子，回去就该吃饭了。”
　　萨庭钧把钓来的鱼交给厨房的人，厨师们将那些“底格里斯鱼”刨开、清洗后，放在院子里特制的圆形“烤炉”上，炉子里熊熊的火焰烧烤着鱼身，一股股诱人的鱼香扑鼻而来。雪白的鱼由白转黄，再变成棕色，仆人们将鱼翻烤后装在盘子里给我们端过来。
　　萨庭钧动手麻利地将鱼肉一块块撕下，放在我的盘子里，又把柠檬汁挤在鱼肉上。
　　“吃吧，纯慧。”他笑着将几片洋葱放进口中就着鱼肉吃着。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指撕着还烫手的鱼肉吃，鱼肉焦软嫩滑，非常可口。
　　我在园丁的指导下种下了一棵椰枣树。
　　“等它结了枣，你寄些给我吧。”我边给树浇水边对萨庭钧说。
　　“你会亲手摘下果实的。”萨庭钧非常不愿意听我说回华埠，立刻回避说：“到时候我要你亲手摘枣子给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