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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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休息时间一过，除了偶尔的电话铃声响起和敲键盘声，还有那满室的雏菊香外，诺大的办公室内相当的安静。在罗马神话里,雏菊是森林中的妖精－贝尔帝丝的化身花，而贝尔帝丝是个活力充沛的淘气鬼，因此雏菊的花语就是代表快活。受到这种花祝福而诞生的人,可以过着像精灵一样，有着明朗、天真、快活的人生。
欧文在自己的隔间办公室内拿着笔，认真的又看又记又思考的样。其他同事也认真做着自己的工作，毕竟电视台不像其他机关单位让人吃闲饭的地儿，随随便便就能一天混过一天的，想在这里立足就必须干出点漂亮的业绩来。
宁如烟在电脑上查找着资料，她打算这个下午跟纪晴商量一下结束这个留守儿童事件后的下一个专题案。虽然这事不急，但凡事趁早一步计划好定没错，也许台里到时会另有安排她们做另一个专题，但先计划出个主题来放着总是好的。宁如烟自知自己在没事找事做，经过上午自己的失态，在别人眼里都以为她是因为晒过头中暑的失常反应，所以楼下行政部的人也没敢再找她帮忙了。她只要下午安安份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也许，大概，可能这一下午就能这么过去了，不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事，也不会碰到不该碰到的人。这不管是自我安慰也好，自欺欺人也好，她是真心诚意的求各路神仙，以及西方的耶酥圣母玛利亚能让她平安度过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时光。
欧文在挂完电话后，匆忙的走出自己办公室，一向随手带门的他，连门也忘关上，在经过宁如烟的办公室时，瞥了一眼后，微蹙眉倒退几步，把墙壁上的中央空调调温器，调上了几度。得到宁如烟的嫣然一笑，以及众多人的深意不明的目光。
他向来对宁如烟的关心溢于言表，从不掩饰。轻咳了一声，蹦出一句话，“总统快到了。”随即快步走自己的路。
顶头上司走后，众人马上领会领导意图，一个龙卷风似的，刮到楼道尽头拐角的窗台，争先恐后的挤着往下看。
包括纪晴在内，所有人都去看热闹了。办公室一下子就只剩下宁如烟一个，失神的望着桌角上的那瓶雏菊。
窗台上，前面的趴着身子，后面的伸长着脖子，里三层，外三层，整个楼道上的人都来了，可能不光这一楼道的，大概所有的楼道都有如此盛况吧。毕竟如此百年难得一遇的情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哪能错过的理。如果不是临时来宁东突然的行为，恐怕这会儿，电视台的门口早挤下几万宁东人口来看热闹了。
“来了！来了！”有人眼尖，事先喊出来。
“哇哇哇，天哪天哪！近了近了。”又有人尖叫。
“好壮观啊，不愧是皇家气派啊！”
“什么皇家气派？总统出巡，国际礼仪，咱中华人民共和国给他们面子而已。”
“就是就是，看看，看看，警车开道，警车守尾，两边沿途交警当保安用，风光风光！”
“快看，那中间是什么车？炫！”
“劳斯莱斯！”惊呼声！
“哇，真的，劳斯莱斯限量版的那款，叫…叫什么来着，全世界也不过十八辆，十八辆耶!”
“咦？咱宁城啥时有这车了？”
“靠！中国政府啥时钱烧出来了，用这车来接驾？”
“就是，摆阔气，也不是这么摆的吧？简直浪费咱纳税人的钱。”
“去去去，你们这些土帽，昨晚都没看新闻哪？”有人不屑。
“咱中国政府向来以节约为首要条件，这车嘛？”有人卖关子。
“快说啦，别说你也不知道？瞎说来着。”有人用激将法。
“什么瞎说？咱这是最新消息，还有连昨晚宁城电视台都没播出来道道。”知情者顿了顿，一副神气的样接着说道，“听说啊，这车是金龙饭店，宁城金龙饭店知道吧？”
有谁还不知道这家饭店的，那才是真正的土帽来着，众人白了一眼装白痴的人。
“那金龙的新老板就是欧洲人，这人还挺神秘的，从来没在媒体面前曝光过，听说那车就是金龙提供的。”
“切，欧洲人还挺团结的吗？”
“你以为呢，不然哪来的欧盟联合。”
“唉，我们亚洲有这么团结就好了。”
“靠！别内战就谢天谢地了。”
“就是，伊拉克，巴基斯坦，阿富汗，哪天没打仗来着。”
众说纷芸，最后扯到国际问题上。
独自在办公室的宁如烟依旧奋斗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她，接起电话，是欧文急促焦急的声音，说幸好办公室里还有人在，让她赶紧到他办公室的桌上把台长的演讲稿给拿下来。
宁如烟莞尔，向来做事稳重，前后考虑个三遍以上才行动的欧文也会有如此紧张忘事的时候。
找到放置在办公桌上中英文对照的演讲辞，演讲辞下面是附着一张画满横横杠杠的行程表，宁如烟大略的看了一下，原来欧文之前又划又写的，是在修改这份行程表吧，不过他竟然连手上的东西也会忘拿，真够有他的。显然这次拉斐尔的到来，带给多少人措手不及。
走到电梯口，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最好不要下楼，可是左看右看空旷的十楼，十来个办公室，竟连一个人都没有。人都去哪了？都跑楼下去了？不是说了得在自己岗位上待命吗？算了，顾不上这些，于是，硬着头皮，存着侥幸心理下了电梯。当然下去前，还是给欧文打了个电话，让他待会儿在门口等。
会宾室里的欧文接起电话的那一刻起，就落入了一双别有深意的深邃眸光里。
一楼会宾室里满满是人，不光是台里的领导，县里的主要领导，包括市里一起来的，还有陪同的省级和中央级领导也来了一部分人，更有驻中国的各国记者以及省里市里的电视台的人员跟随跟踪拍摄。诺大的一个会宾室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一脸焦急样的欧文在最外层的记者群里招手示意宁如烟把文件递过来，接过演讲辞后，马上松了口气，裂着嘴，照例摸了下宁如烟的头，道了声谢，就马上挤入人群中走向坐在法国总统附近的萧台长那边送演讲辞去了。
宁如烟知道他今天充当着萧台长的翻译员，年近六十有余的台长大人，对英语可是有心无力啊，因此欧文不能离他太久。
门口的宁如烟暗自松了口气，这么多人挡着，以她的身形来说，应该是看不到的。再说拉斐尔那个大忙人也有两三年没见她了吧。当然同样，她也没看到前面领导席的情况，也更是没胆往前瞧去。她深谙好奇心会害死猫，猫有九条命，她可只有这么一条。
正当宁如烟暗自庆幸着的时候，“米薛儿？！”带着一声不太肯定的惊呼声，脚尖刚转向的宁如烟，差点就让自己的膝盖骨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不，是幻听，只是幻听而已，那久违的名字。
本就不怎么安静的会宾室里一下子喧闹起来，有的不明所以的四处张望，窃窃私语着。接着总统大人的又一声肯定式的叫声，让所有人都随总统大人的眼神望向某一带所定区域，你看我，我看你的，但却不知到底谁是总统大人口中的‘米薛儿’。
而所有人应关注的正主儿，飒白的脸颊想强作镇定，思绪却更为纷乱。她可以当没听到吗？然后躲入自己的保护壳里？现在的生活是她花费了多少心血，才得以平静的，她不想任何人来破坏？也不会任由别人再来破坏？那现在该怎么做？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太突然了，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至少给她一点消化的时间吧？也许那人还不知道她，也许拉斐尔真的只是偶尔来这个小地方考察的，那么她可以请求他保密，他肯定会答应她的，因为拉斐尔向来是疼她的。
想来已经有人没有让她更多的时间来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做，怎么做。拉斐尔在米薛儿被骚动的人潮淹没的看不到前，转头有趣的低视身边仍就保持着优雅坐姿沉默着，那目光却朝着最骚动的某处的俊朗男人，叹了口气，从女儿处仍是可以听出这两人的感情仍是有的，即使两个人经历了那多的是是非非，却仍都有感情，为何还是发展到如此你追我逃的地步，这绝不是眼前这俊朗男子雷厉风行的性格。
拉斐尔在旁人的诧异中推开椅子，朝外走去。
刚调整好呼吸的宁如烟又惊见，一头淡黄色竖立短发，中等容貌，五官分明，一身笔挺深黑色手工西服包裹着壮硕高大的拉斐尔，让他尤显得贵气优雅，喜悦在他的脸上显而易见，而那左脸庞上的浅浅酒涡，随着他的笑意而加深，已近五十有六的男子，让人看上去像不过才四十出头的中年模样。
随着他走过来的步子，挤满整室的人早已纷纷让出一条宽宽的道。也让宁如烟的视线豁然开朗，眼光移动，瞥向前面的视线，是如此不凑巧的撞入那久违的蓝眸里，四眸相撞，是喜？是惊？是悲？是叹？
那熟悉却又陌生的俊容，她以为放在心底的最深处掩藏着，不去回忆，不去刻意遗忘，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变得模糊，却原来再次见到，会如此的清晰。
宁如烟无法形容那双所对视的蓝眸里闪着些许的光亮是什么？也无法形容此刻自己心中和自己眼中所表达的是什么样的感情？又似乎什么都不是，那是空白吗？也是也不是。
直到整个人一震，山崩地裂了吗？
“米薛儿！”头顶上传来一声兴奋的叫声，让宁如烟彻底清醒，才发现自己已在大人物法国总统的怀抱里了，更成了众人的焦点之光。
“米薛儿！米薛儿！哦，天哪！我真是太高兴了，竟然在这里能见到你？这些年你都待在这里了吗？”一连串兴奋的法语从拉斐尔口中说出，话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母语，而眼前的人是听不太懂的，遂改成英语又讲了一遍。
宁如烟含笑离开他的怀里，退后两步，向他曲膝点头，有如舞台上的舞者向观众谢幕般致礼，然后伸出右手，抬头微笑着才说道，“总统阁下，非常高兴见到你，我仅代表宁东电视台的所有员工欢迎您来我们电视台进行考察。”
如此的礼貌礼节反让正兴奋着的拉斐尔一愣，看着她那沉静而疏离的眸子，轻握着她伸出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这丫头是在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场景，更是暗示他，她现在的身份是这里的员工，别带给她太多的麻烦。当所有人认为她这两年环游世界了，让某人满世界的找，她倒好，却在自己的国家打着这么份工。这就是她们中国人所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他可不会那么轻易的与她妥协，再怎么说也得帮帮他那痴情可怜的小老弟，这两年可够他累的了。
硬拉着米薛儿想挣开的小手，不由分说的走向台上，“如果安娜知道你在这里，非得从维也纳飞过来不可，那丫头可天天念着你呢。”
是天天念着咒她吧？宁如烟无奈在心里嘀咕着，他们父女真是一模子刻出来的性子，就如现在，不管她愿不愿意上那个讲台，就硬攥着她去认故人。“我想安娜可能近段时间应该没空吧？”她记得前几日在网上搜到过在音乐界已小有名气的安娜，在维也纳有连续几场的音乐会。因此一时间肯定是赶不过来的，不过过段时间就不一定了，看来她得准备好耳朵来被纰荼。与她同岁的安娜那简直是一磨人精，精灵古怪的性子没人与之辟敌。
“原来你有在关注她啊，唉，那也怪不得她跟你比对我亲多了。”拉斐尔口气尽显无奈，不过也颇为女儿有这么个知己密友而高兴。他与安娜有现在这样还算和谐的关系，也都是她的功劳。
宁如烟笑笑，想得到法国总统女儿的消息，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安娜本身就是个发光体。不过听拉斐尔如此的口气看来，她离开的两年里，安娜与她父亲的关系仍维持在两年前的进展中。虽然几年前她在他们父女之间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但再怎么说，她都是外人一个，他们父女的事还是得两个当事人去解开最终的心结。
不得不紧跟着拉斐尔行云如水般脚步的宁如烟，保持着脸上的笑容跟着走上台，亦步亦趋地对着各级领导统一惊讶的脸点头致意，在掠过微蹙眉头的欧文前，给他一个安慰式的微笑，同时跟欧文旁边的一头白发的萧台长，点头致意。现在的她早已骑虎难下了，她不敢作想明天来上班会是怎样的情景，还有这间会宾室有监控摄像头，监控室里的人肯定八卦到各层同事了，就算她现在想做缩头乌龟也不行了。
接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做？该如何面对？宁如烟，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下来，不然你会彻底完蛋。宁如烟的不住地如此自我告诫着。
脸上依旧保持着那恰到好处的微笑着的笑容，被拉斐尔抓着的手已经自由，可心里更是紊乱的很。盯着近在眼前的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直到对方用戏谑的口吻对她说。
“怎么？是忘了我这个人，还是忘了我的名字？嗯？”望着眼前随着他的话而变得有点僵硬的笑容，裤兜里的双手握得更紧，甚至于早已微微出汗，原来，原来自己在这一刻还是紧张着，原以为自己对于这一刻早就做好万分的准备。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眼前的人儿，她竟还能保持着如此完美的笑容面对自己，即使他知道她的故作镇定。
伸出双手，抱紧眼前的人儿，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这一刻停止，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永不分离。
“丹……丹尼尔！”有如睡梦中般叫出两年来，就算在梦里也不曾不准叫出声的名字。
“好想你，我的烟。”能再次这么真实的抱着你，感受到你的呼吸，你的存在，真好！
一句话，把如梦里般的宁如烟，彻底回过神来。一句‘好想你，我的烟’，一个紧锢的拥抱，那三年里，每一次他出差回来，见到她都是如此的形式。而今，两人不是分开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而是整整两年，七百多个昼夜。他的这一句，这一个拥抱算什么意思？当她是个不懂事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妻子吗？呵，这是不是太可笑了点？以他们现在这种情况而言，不可笑吗？
定了定心神，挣脱开他的怀抱，退后一步，露出惯有的笑容，“丹尼尔•霍普先生，欢迎您的到来。” 然后礼貌性的点头致意。
在丹尼尔还未反应她突然的变化时，宁如烟已经侧身走了两步停住，目标，他身后右侧的一位彪悍的黑人保镖，真心实意的露出笑容，在那黑人称呼她之前，上前一个拥抱，“卡尔，好久不见，真高兴能见到你。”稍有点儿生涩的意大利语小声的说着，“叫我烟小姐。”是恳求亦是警告，她可不希望这个老实过头的人叫出她另一个称谓，自己不想听到，更不想别人听到后，又大做文章。然后才放开他，笑着面对这个忠厚的黑人保镖。
“夫…”在看到那眼里的愠意时，卡尔忙不迭的改口，“烟小姐。”深深地躹躬，然后有点不知所措的看向旁边的一脸严肃不语的老板。
宁如烟对此，笑了笑，本想再问卡尔，维拉丝的情况，这两人也该结婚了吧，两人恋爱的年头也有好几年了。但也知道自己现在处在什么情况下，也就先作罢。拉斐尔此时正好出声，“都叙完旧了，米薛儿？”
是她想叙旧来着的吗？但她可不敢现在对他表示自己的不满，这场合？
笑着走到他身边，“总统阁下，我就不打扰你们的访问，你们继续。”说着就想掠过他，尽快离开这儿，向来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自己，今儿个可在自家电视台露大发了。经她这么一出，这行程可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等等。”
啊，手臂又被抓住，这个拉斐尔还想干嘛呢？这趟混水他还嫌搅的不够浑吗？这当总统的就算智商高心思多，但管的闲事也太多太宽了点吧。虽说他一直把她和安娜一样当亲女儿般待之。
“萧台长，我可以要求由米薛儿小姐带领我们去参观吗？”拉斐尔用英文对着隔几位的电视台台长亲切地问道。来时介绍了这一头白发的老者就是这家电视台的台长，既是台长，那就是米薛儿的领导，领导发话的话，米薛儿自然不会抗拒他的要求。
萧台长一愣，还是欧文反应快，立马上前跟在他耳边翻译了一下。“当然，当然可以，只是米薛儿……呃，如烟她……”向来沉着睿智的萧正，一时不知用哪个名字才适合恰当此时的称呼。
早料到这个拉斐尔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她走。“台长，对不起，是我没事先与您知会一声，我与这位拉斐尔总统的女儿，安娜小姐曾是朋友，所以与她的父亲拉斐尔总统也相熟。”宁如烟事先表明身份关系，嗯，在场的所有人都好奇这个吧。她说出这个身份也是事实啊，嗯，当时好像先认识了拉斐尔，而后才认识他的古灵精怪的女儿安娜的。
“米薛儿，你……”
“总统阁下，既然我们台长已经同意，那么今天就由我来带领各位参观我们电视台吧。” 含笑挣脱开他的手，伸手做了个请字状。刚在楼上看过欧文手上的行程表，大致还记得，凭自己过硬的英语水平和对台里熟悉程度，应该不会让各级领导人物失望。如果真要哪里招待不周，被外方留下不好话柄，自己麻烦不说，如果连累到快退休的萧台长，那才真让她过意不去。唉，看看身边那些紧绷着的各省市级领导的阴沉脸就得让自己识趣了，官大压人啊。
既然她不想公开她的真实身份，他也无可奈何，从那含笑却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里，拉斐尔就知道自己不得再越雷一步，不然她可不会这么客气对待他，不管他现在的身份是不是总统。对着身边的依旧沉默不言地丹尼尔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做兄弟的也就只能帮到这里了。这好友是越发能沉住气了，他也真诚的希望这一对已历经磨难却仍无法在一起的有情人，终能成眷属。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