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代价》yiling0109

5、五

　　‘上岛’咖啡店内，宁如烟与把她当靠垫的何灵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何灵灵，谁也？她弟死党小川的姐姐，亦是她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兼闺中密友。一个大而化之，且软骨头的女人。
　　“拜托，能不能不要靠着我？”手臂都被她靠麻了，这懒女人。
　　“靠一下又怎样？我又没靠你养我。”何灵灵反而一点都没歉意的继续靠着宁如烟，只动了动脖子再找个舒适位置，一手还拨弄着她那一头的栗红色长卷发。
　　“我可养不起你这位大小姐，而且你的那一位早就等排队了。”何灵灵交往三年的男友沈家骏，是何灵灵的所在旅行社的小开。不过带外国团当导游的何灵灵本身的收入就远超过她在电视台工作的几倍，至于到底是几倍，端看她大小姐一个月勤不勤劳的份。
　　“别提那姓沈的，烦！”何灵灵坐正身子，喝了口桌上的咖啡，再用力的靠上沙发，又胡乱的抓了抓卷发。
　　“烦什么呀，又发你大小姐脾气了吧？”据她了解，那沈家骏对何大小姐可是百依百顺的，堪称是男人的典范了。反而是灵灵经常抓他的小错处闹上脾气，上个月就因为沈家骏对一女客户一同吃饭过于亲腻而发脾气，从宁城赶回宁东县赖上她，缠了她好几天。
　　“最近他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老嚷着要结婚。”
　　“我看是你上次逃回家，把他给吓着了，所以想绑牢你了。”宁如烟替她分析着，“不过，你们也是时候结婚了。”都同居快三年的人了，还拖着，何大妈和何大叔都跟她嚷了好几回了，让她劝劝他们那反派的女儿。
　　“哎，我才二十过五，他也才二十七。”她才不要这么早就被婚姻绑死呢。
　　“都过法定年龄了，公证处不会拒绝你俩的，放心，啊。”宁如烟知道何灵灵是个思维新潮的人，不仅是思维，在衣着上更是时尚，看她今天的打扮就知道了，紧身纯白的露脐装，配一条淡蓝牛仔超短平角裤。完全暴露出她娇好的身材，还烫上那一头大波浪发型，配上那大钢圈耳环和一脸的彩妆。以灵灵的说法就是没好脸蛋，就得懂得如何打扮自己，掩盖缺点，突出优点。而她的优点就是有一副好身材。
　　“去，那你怎么不去结。”何灵灵呼的转身面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烟儿，说真的，你不打算结婚，我也不结了。”
　　宁如烟一敛笑容，转过头对着落地玻璃窗，瑟瑟的说，“灵灵，别让我负罪感，你知道我这辈子不会有婚姻。”
　　“烟儿，难道你还放不下那个人，都两年了，你们台里追你的人应该不少吧，为什么你就不能开始新的感情呢？就算试着去接受也好。”封闭所有感情的宁如烟，真的很让她心疼，且疼入心坎里。何灵灵不知道把如烟伤害至深的那个浑蛋到底是谁，只知道是个意大利人，所以她极度痛恨那个不知名的外国佬，也因此，她带外国团拿居中回扣，从不手软，能斩一个是一个，反正来中国旅游的那些外国佬都是有钱人，不拿白不拿，多拿一点算他们为中国人民捐献积福了。
　　“灵灵，过去的已经过去，我早已将以前的事埋葬，不管人事物，统统掩埋了，也不想再翻出来，所以你也别提了，好吗？”今天的灵灵有点反常，以前两人心照不宣的，从不提被她禁忌的那三年。
　　“宁如烟，你嘴上说是埋葬了，掩埋了，可在我看来，你打心底里根本没忘记过一分一秒，不然你不会不接受那个欧文。”
　　何灵灵振振有词的大声，引来四周所有人投来关注的目光。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吵架啊！”正在气头上的何灵灵站起来又是一吼，还狠毒的回瞪了每一道目光，才悻悻然的坐回沙发上。
　　“好啦，消气了吧？”有何灵灵在，永远是目光聚集地，唉！早知如此，还不如跟这个闪光灯呆在家里呢，至少不会引来这么多被人厌恶的目光，还好下午这个时间没多少人在咖啡店里消磨时间。认命的宁如烟，给她递上一杯水。
　　喝完一大口水的何灵灵，斜睨了好一眼。
　　想起当年的事，她到现在还无法释怀。当初高中毕业，大家还好好的一起去旅游，后来各自上了大学，她在宁城大学，烟儿是省城的医科大学。由于新学校新朋友，她是过了一个月才想起给烟儿写信，可不想连着好几封信，都没回音，上大学前说好要保持联系的，她起初还以为烟儿有了新同学，就忘了她这个好友了，为此那学期她也赌气的没跟烟儿再写信联系。后来放假回家听宁叔说烟儿在省城打工，原本她想去找她来着，可宁叔没地址，只说烟儿每月都会打电话来报平安。一想烟儿有时间打工，有时间打电话回家，却没有时间回她一封信，那时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也就没想着再去联系她。如此一过就三年，而这三年烟儿从没回过家，所以两人也没碰到过。虽然当中她也曾怀疑过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但烟儿家里人都没担心过，她这被人当成无足轻重的朋友又担哪门子的心。
　　就在两年前烟儿突然就休学回来，两人冰释前嫌，其实是她自己在烟儿说了‘对不起’三个字后，一呼啦拥抱，什么赌气的都忘了。毕竟两人自打记事，就在一起了。只是后来她才发现宁如烟的性情大变，变得很少话，很沉默，有时候甚至呆呆的，虽然脸上永远挂着那抹笑，却笑的不真实，对家人，对朋友邻居，好的有点近乎变态，呃，不，是好的像没明天又像补偿。后来时间稍长一点后，才渐渐变得像个人样，在她死缠硬套的磨功下，才从烟儿的嘴缝里只套出一点话，那三年她竟去了意大利，而且还是跟一外国人去的，后来她厌倦了外国的生活，所以就回来了，还带着一颗对爱情绝望的心回来了。虽然是短短的三言两语，却让即使有新潮思想的她也吃了一大惊。三年！当时才二十岁的宁如烟，却勇敢的为爱出走他国，那是怎样的爱，才能致使她离乡背景竟整整三年，可到头来却空欢喜一场，带着绝望而归。那三年让烟儿漂亮了，成熟了，却失去了往日的开朗与纯真。而那个伤害烟儿的男人，烟儿更是绝口不提。她也识趣的不再提起烟儿的那段往事。识趣是一回事，好奇又是另一回事，但关系烟儿往后的一生更是另一回事。
　　“有事就说吧。”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宁如烟有鼓想笑的冲动，因为这样的何灵灵太少见了。她是个有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女人，一切以自己为主。
　　“我下周去意大利，带一国内的团去。”
　　轻啜了一口变冷的咖啡，蹙眉。本来就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变冷了，就不是原本的那种苦涩有原味了。“是吗？”继而扬起头笑着问，“一个人能行吗？你以前没带团去过欧洲。”宁如烟清楚灵灵一般带的都是在国内的外国团，偶尔也会带国内的团去韩国或日本曼谷泰国一些亚洲附近地区。
　　“还有一个那一线的导游同去。”
　　“哦。”怪不得今天的灵灵有点一反常态。
　　“什么呀？你就这反应，好，我不否认，有一半是因为你。”见宁如烟没任何反应的何灵灵，气不打一出来。就连沈家骏也极力反对她这一行程，说是让她别乱掺和如烟的事。
　　“没必要。”宁如烟不温不火地说着。
　　“什么没必要，看看你这死样子，就让我生气，有大好的姻缘你不去抓，我就是要去意大利抄了那男人的家，还要把他挫骨扬灰，再踩在脚底下踩个稀八烂。”何灵灵一脸的愤愤不平。
　　如果何灵灵真要抄的话，那可能挫骨扬灰、稀八烂的定会先是她自己。宁如烟抿嘴笑看着为自己抱不平，一副视死如归又豪情壮志的好友，不禁摇头叹息了一番。
　　“喂，女人，快告诉我，那外国佬叫什么来着，住哪儿？这次本小姐去，非让他认清咱中国人是不可欺负的，同志，这可是国耻啊。”何灵灵越说越气，越气越胡扯，“妈的，我非得拿管枪去轰了那家伙不可……”
　　“意大利与中国一样，除了国家安全人员，是不能随身携带任何枪支等危险物品，否则你会被认为恐怖分子。”真能胡扯啊，还带枪，她们可是好公民，到哪去弄枪来，香港□□枪战片看多了吧。
　　“呃……”一时被抢话的何灵灵一愣，“你管我用什么方法去教训那家伙，你别东西扯的，扰乱视线，说那男人到底叫什么名字？”这是最主要的，还有住哪儿，不然意大利说大不大，没中国大啦，但说小不小，罗马，米兰，佛罗伦萨，威尼斯，有一百零三个省耶，小不点的地方，分了那么多省。凭她一个小女子，单靠一个名字怎么找啊？当然她去找那负心汉不光是为了报仇，还有大半是好奇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男人，能让烟儿如此不顾一切舍家撇业抛友的跟他走，虽说当时烟儿年龄不算大，但却是个恋家且聪明早熟的女孩，才不会三言两语就被别人骗走的那种笨蛋。到如今时隔两年了，这女人嘴上说是埋葬了一切，可却仍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不愿接受别人的感情，她真不想看到随着岁月的流逝，老来的宁如烟是个孤独老人，而她也知道烟儿的确是抱定终生不嫁的念头让自己的一生就这么平淡下去，直至老死。可她看不下去，她要烟儿这个挚友得到幸福，所以她不得不把那个禁忌重翻出来，彻底剪断消灭它。
　　注意到宁如烟又习惯性的抚膝盖的动作，赶紧拉她的裙子问，“怎么啦？膝盖这里又疼了？”宁如烟的膝盖稍上面有一处小拇指大小的椭圆形的疤，虽然很淡很淡，不仔细看是绝对不看不出的，但用手去触觉感受的话，那一处的皮肤特别嫩，且有皱皮，而且偶尔遇阴冷时会酸胀。也因此，宁如烟的裙子总是过膝的。“你这里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不像不小心碰着磕着的，也不像什么刀伤啊？”
　　“就是个意外，我自己不小心，没事，早不疼了，我都忘了是怎么受伤的了。”宁如烟淡淡的笑笑，掩好裙子，继续喝着冷咖啡。
　　“那我不问这个，快告诉我那人叫什么吧，告诉我，告诉我……”何灵灵整个人粘在宁如烟的身上，撒娇的非要缠出个结果来不可。
　　整个人被摇晃着的宁如烟，无奈的放下手中的咖啡汤匙，转身扶正何灵灵，对上她那有点夸张的亮丽彩妆脸，“灵灵，别闹了好吗？”语中含了些严肃。
　　何灵灵自是听出来了，“我没闹。”转头移开宁如烟那近乎落莫的眼神，她不敢直视那眼神，那让她更心疼，近乎做了二十几年的朋友，当然知道此时的烟儿有多认真，那个禁忌有多么不可犯。可是除了她何灵灵外，谁又知道烟儿那不可思议的三年了。她不去老帐重翻，去把那条恒梗在她心口的那个伤疤重新割开，再把死皮去掉，恐怕这辈子她都得不到幸福。
　　“灵灵，这两年我过的很平静，真的，从未有过的平静，家人，朋友，工作，这就是我的生活，够了，真的够了，这样的生活我已非常非常满足，我不容许谁来破坏这一切，任谁也不可以，灵灵，你懂吗？”这样的生活，她费了多大劲才终于得到的平静。
　　“我懂，我岂能不懂，我不知道那几年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但这两年，你为家人，为朋友，为工作，你付出了多少，我看在眼里，可也疼在心里，你为别人做的够多，够好，可你自己呢，你为自己考虑过吗？你的幸福呢？”
　　“幸福？”眸子转深，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曾经拥有过，而现在的平静就是我要的幸福。”幸福也是依人而定的。
　　‘曾经拥有过’，何灵灵反复想着这几个字，看向没有实质笑容的宁如烟，才恍然明白过来，烟儿曾是多么爱那个男人，正因为那般刻苦铭心的爱，所以才无法再爱上别人，乃至将来的一生抱定无爱，了结这一生。
　　“我明白了，我会依照约定，但我还是衷心的希望你能试着接受另一段感情。”在烟儿告诉她有关那三年的事的时候，她就答应烟儿不会向任何人提及此事，也不会再提此事有关的任何问题，这事也就成了两人的禁忌之区。“我是说真的，烟儿，试着去接受别人的感情，试试又不会少你一根毛。”继续游说，也许只有试着接受了，还有可能改变她抱定独身的想法。
　　“灵灵，别再试图说服我，我不能生育。”她无法爱上别人已是事实，不能为对方生育更是一种伤害。哪个好男人不想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欧文是家中的独子，她是万不可能接受他的爱的。
　　有如寂寞星空中传来的话语，空切的传入何灵灵的耳里，输入她的脑细胞里回转着。
　　“难道…难道那男人就是因为你不能生育，而抛弃了你。”何灵灵又似小心，又似失神的问着。
　　宁如烟微笑着摇摇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她还得回镇上的菜市场买菜回家。
　　“烟儿？现在丁克家庭正流行着呢，就算欧文不行，还有其他的人啊，比方说那个姓左的，还有你们那区的消防队的那个队长，说不定……”算了，也许真正的伤并不在那男人身上，而是烟儿自己想法。何灵灵气馁的瞪着宁如烟这不识好歹的家伙，真如晴姐说的，油盐不进。因为宁如烟的关系，所以她与晴姐的关系也不错。她人虽经常不在宁东县，不过有晴姐这个关系，宁如烟身边的那点事，自是逃不过她法眼的。
　　“哟，我倒以为是谁呢？真是巧啊。”一声故作娇娆的声音飘过来。
　　妈的，怎么这么倒霉碰到这个妖精。来的还真及时啊，她们正要走，她就来搅局。何灵灵啐了一口，“哟哟，这不是我们镇的小小小小姐吗？真的是巧啊，好巧好巧哦。”若有所指的，脸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对方那横宽差不了多少的身材。
　　一声小小小小姐听的田小小气白了脸。记得当年上学时，这何灵灵就爱拿她的名字来取笑她，说这名字多好写啊，笔划少又好记，所以她爸才会为她这个女儿取这名字，前面这些话听了也一般啦，只是后面这话，哼，说什么她爸之所以取这么简单好写的名字就是为了怕女儿将来写不全自己的名儿，丢她老爸的脸。之后就常常小小小小姐这么绕舌的叫她的名，真是气死她了。虽说她叫小小，可一六三的身材，六十五点八的体重，她试了各种减肥方法就是不成见效，这样的反差已够她气恼的了，还被这妖婆拿来嘲笑。
　　“哼，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没礼貌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华，没点素质。”田小小也不甘示弱的笑回去。她是刚来没多久，可惜没看到何灵灵那泼妇骂街样，不过是刚听早来的女友提起，她一看原来是宁如烟和何灵灵两个死对头，就想来嘲笑一番，结果却被这妖婆先取笑了一番。“怎么两人窝里斗啦？呵呵，也就是没素质的人才会在这种高雅的地方不要脸的吵起来。”看刚才的这两人的样子，好像还在吵，哼哼，吵翻了更好。从小她们就不对盘，何灵灵这妖婆就不用说了，嘴巴像刀子一样厉。还有那个一声不哼做那个假扮优雅的宁如烟，从小到大成绩总落她下面。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不过那又怎样，自己还不是扳回一程，宁如烟大学没毕业。
　　“哟，你小小小小姐有素质，非常非常有素质啦，你以为你读了狗屁大学就有素质了，是啊，是啊跟你体重一样，都是重量级的。”何灵灵毫无不客气的专往别人软肋上骂。
　　“你你你……哼，我那是一本大学，谁像你啊，只捞个三本大学。”
　　“哼，一本了不起啊，我们烟儿还不是一本，比你那一本可好多了。”
　　“哼，她还不是读不下去跑回家了，哼哼。”
　　“谁说她读不下去，她那是没兴趣读了。”
　　“读不下去就是读不下去，现在还不是给别人当跑腿的，连个正式员工都不是。”
　　“哟哟，你以为你当个公务员就是正式员工了，你一个月的工作还不够我买身上这套衣服的呢。”别看她身上没几块布料，名牌，贵着呢。
　　“你以为你那是什么好工作啊？当导游的女的没一个好货，看你这太妹样的德性就知道，谁知道那钱是怎么赚的呢？”谁知道是三陪还是四陪来着，田小小不屑的想着。
　　“我赚的钱比别人贿赂你们这些公务员的钱，干净多了。”何灵灵不甘示弱的说着。
　　两人一来一往，谁也不落谁，厉害。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比较有素质一点，这种地方两人当菜市场似的你一枪，我一棒的。看了眼外面依旧不肯下山的太阳公公，喝完最后一口不加奶不加糖的黑咖啡，站起身整了整有点皱折的白裙，沿着沙发边走出。走之前，她是不是该提醒一下某人，她要走了。
　　“呃，两位暂停一下可否？”
　　“干嘛？”同时引来两道正处凶恶中的眼神。
　　“呃，没事没事，你们继续继续。”两女人的战斗，她早学会坐壁上观，以前年纪小或许还会杠上加杠，现在都几岁了，加起来都半百的人了。“呃，灵灵啊，我去菜市场了。”脚尖移向，为免波及无辜，她还是先走为妙。
　　正想再次投入战斗中的何灵灵，一听菜市场，“烟儿，等等我，晚饭要加上我那份，等等，我载你去菜市场啦。”其实她觉得烟儿去了趟外国，也不是全无好事，至少一手的好厨艺，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中西餐随手捏来，又营养又美味。
　　宁如烟充耳不闻的朝出口走去，她早算好灵灵会跟着自己来，不然这么热的天，等公交车是件苦差事。留下一个不知所谓的田小小在那儿跺脚生气，当年那事其实跟这位田小小小姐还有那么点关系来着。只是早埋葬的，还是埋了吧。生活，她就是要这份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