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引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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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热潮湿的空气压得人喘不上气，尊贵的帝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床边放着美丽却冰冷的大理石雕像，将军们急切地围上来，询问帝国的继承人，大帝嘴角勾起嘲讽的笑，他再一次回头看了看床边的大理石雕像，嘶哑地回答：“给最强者。”空中浮现鹰的幻影，大帝用尽力气举起爱人送的戒指递向父神的鹰，带我走吧，带我回到他的身边。
随着大帝失去呼吸，戒指落在地上，宛如未来的帝国一般崩离粉碎。亚历山大无视了哀哭的人群和争斗的将领，失去久病的沉珂躯体，他只觉得一身轻松，顺着心中的方向，他走出房间，走向冥府。一路上的纷争再也看不进他的眼睛，亚历山大安静而沉寂地跟在黑袍的冥神身后，只有路过三头犬时，这位金发的帝王才稍稍驻足了一瞬，但很快再次前行。
冷酷稳重的冥王只看他一眼，就打破了流言：“你不是神王之子，但足够英雄之名。”然后呢？被赶出来站在冥王殿门口的亚历山大有些茫然，他叫住路过的一个冥神：“请问，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冥神抱着文件：“等着你的引路人带你去爱丽舍花园。”随后匆忙而去。亚历山大坐在花坛边想：爱丽舍？我能再次见到赫菲斯提安了吗？他笑了笑，眼中重新焕发活力，灵魂也变得年轻不少。
引路人来到冥王殿，就看见一个金发青年坐在花坛边笑，充满活力和生气的灵魂璀璨耀眼，他走上前，清了清嗓子：“亚历山大，我是你的引路人。”随后，引路人看见对方一脸惊喜地回头，看见他表现出了极大地热切，甚至抬起了手，引路人稍稍后退了一步，亚历山大一愣，有些不确定地呼唤起一个名字：“赫菲？”引路人眨眨眼：“你是说赫菲斯提安吗？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亚历山大的笑容褪去，他深吸一口气：“很抱歉，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引路人笑了：“我是……”他脸上出现显而易见的茫然，过了一会儿又困惑起来：“奇怪，我不记得了。”亚历山大笑了一下，有些期待：“那我叫你赫菲好吗？”引路人摇头：“不行，那是你灵魂伴侣的名字，我不能用。”亚历山大抿了下嘴：“抱歉，我，我……”他看着引路人满脸困惑选择转移话题，“我们接下来去哪？”
引路人转身：“我带你去爱丽舍。”两人沉默地前行，亚历山大几乎没有看路，近乎贪婪地盯着引路人，几次三番差点绊倒，引路人有些困惑，终于在进入爱丽舍之前，他没忍住询问：“我和赫菲斯提安长得很像吗？”亚历山大收回目光看向深邃的地面：“不像，他的眼里只要有我的影子，就会燃烧着不灭的火焰。”引路人小心地措辞：“那你可以不要盯着我吗？有些……奇怪。”
亚历山大点头，两人穿过大门，走进爱舍丽，昏暗的光线被柔和温暖的阳光取代，颜色灿烂的鲜花和青翠的植物在适宜的温度中舒展，引路人在一个喷泉旁停下脚步：“你喜欢住在什么地方？山上，森林，还是海边？”亚历山大看了引路人一会儿才回答：“靠近森林的海边。”引路人点头：“我也喜欢这样的房子，我带你过去吧，海边空房子不少，你可以随便选一个。”
亚历山大选中引路人隔壁，引路人将他带进去：“海里和森林有各种食物，虽然我们不需要饮食，但享受一下不同的东西会有活着的感觉。我会负责教你怎么在这里生活得更好。你先休息，明天我带你去认识一下生活在这里的英雄们。”亚历山大点头，目送着引路人离开，随后走上床缩进被子里，压抑地哭泣声在夜幕降临的同时响起，在海浪声中消散。
第二天一早，引路人一拉开门，就看见青年坐在门口栏杆上，迎着海上的日出，转脸朝他笑：“早安，我的指引者。”【注一】引路人楞了一下，刚想纠正，眼前却出现一个金发的少年坐在白色大理石栏杆上，转头朝他笑，引路人晃了晃脑袋，看向亚历山大：“早……你是不是喜欢阿克琉斯？”亚历山大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你是说我可以见到阿克琉斯！”
引路人点头，看了看亚历山大身上的波斯长袍，顿了一下：“你等我一下。”引路人很快走出来，递给亚历山大一件希腊式白袍和一顶黄金桂冠：“你换一下，等会儿要爬山。”亚历山大非常自然地走进引路人的屋子换衣服，引路人下意识侧身让开，又觉得有些疑惑，也没多想，只是把黑袍脱了搭在一边。亚历山大走出来，就看见棕发的青年站在海滩上，背影孤寂而单薄。
亚历山大走上前，褪去黑袍的阻挡，他看清，眼前最熟悉的面孔是更为年轻的模样，棕发披散在身后，编织缠绕着黄金打造的月桂枝叶，华丽的配饰点缀在白袍上，对方小臂还套了个不配套的埃及风格蛇纹臂钏，引路人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向亚历山大，皱了皱眉：“你没有陪葬品吗？”亚历山大偏了下脑袋，发出疑问的哼声。引路人眨眨眼：“我可以去你房子里看看吗？”
亚历山大点头，两人走进相邻的小房子，小房子里装饰简单，墙上挂着一幅帝国地图，一张普通的床，一个占满一面墙的书架以及衣柜和一套木质桌椅，引路人顿了一下：“你一般会把首饰放在？”亚历山大眼神往引路人飘了一下：“我一般放在赫菲那里。”顿了一下他补充，“衣柜里也会放一点。”引路人打开衣柜，摸出一个小木盒，盒子里有一枚红宝石戒指，和几枚印章戒指。
亚历山大向红宝石戒指伸手，却触到了一片虚影，引路人有些惋惜地看了看他：“你的，嗯，东西，都在活人手里，没有陪葬，也没有下落不明，得等了，等他们去世，冥神会给你顺手带回来的。”亚历山大眯了眯眼睛，看着红宝石戒指，小声嘀咕了一句：“托勒密那个混蛋，这是赫菲送我的！”引路人疑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亚历山大一脸无辜疑惑地看回去。
引路人不知道想起什么，勾唇笑了一下：“那我先借你吧，我的配饰不少。”亚历山大点头，任由引路人往他身上挂各种各样的配饰。很快处理完，引路人带着他来到了训练场，在一片叫好声中，一个健壮的红发青年单手将一头狮子压在地上，而后傲然地起身致谢，雄狮爬起来，从背后扑咬，却被一个极度美貌的健美男子按倒在地。
他坐在狮子背上，对红发青年开口：“赫拉克勒斯，或许我该任由你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赫拉克勒斯笑：“阿克琉斯，我感激你的帮助。”两人拥抱，悲惨的雄狮被围上去的英雄们当做练手工具，阿克琉斯很快离开场地中间，走到一边，亚历山大转头看了一眼赫拉克勒斯，还是走向阿克琉斯，亚历山大情绪有些激动：“卓越的阿克琉斯，我是亚历山大，我很崇拜你。”
阿克琉斯偏头看他一眼，点了下头：“谢谢。”随后低头擦拭宝剑。亚历山大像是男孩般手无足措地坐到阿克琉斯身边，想了想又接着搭话：“仁慈的阿克琉斯，我……”阿克琉斯抬头打断：“仁慈是帕特罗的特质，我是个暴戾的人，我虐待尸体，小子，离我远些。”亚历山大无措得转头看了引路人一眼，引路人开口：“阿克琉斯，亚历山大知道你的生平，他很喜欢你。”
阿克琉斯看向引路人：“是你？你找回记忆了，你怎么和这小子在一起？”引路人笑着回答：“我连名字都忘了，他，冥神让我做他的引路人，引导他在爱丽舍生活。”阿克琉斯挑眉：“名字？你刚来的时候，让我们帮你记住亚历克斯，这个或许是你的名字。”阿克琉斯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亚历山大一眼：“你叫什么来着？”亚历山大回答，阿克琉斯明显一怔。
阿克琉斯看向引路人，对方正思索着点头：“亚历克斯这个名字很熟悉，或许真的是我的名字。”阿克琉斯有些不敢置信地在亚历山大和引路人之间来回看了看，随后猛地起身，一把拽住亚历山大往一边走：“我们单独聊聊。”引路人站在原地，笑了一下转身去看英雄们搏狮。阿克琉斯拉着亚历山大走到一边，有些探寻地：“那个，你的引路人，是你的灵魂伴侣吧？”
亚历山大瞪大眼睛，点头，然后失落地：“但赫菲不记得我了。”阿克琉斯冷笑：“众神的把戏！”看见亚历山大迷惑的表情，他解释：“他们就喜欢这样，看我们在痛苦中挣扎取乐，你要尽快让他想起来你是谁，时间越久，希望越渺茫。”阿克琉斯拍拍亚历山大的肩膀，往训练场边山上的白色大理石建筑走，亚历山大跟着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看向引路人，引路人正和一个美貌的男子说说笑笑。
亚历山大走过去，站了一会儿，伸脚踢飞一颗小石子，两人才发现他站在一边，引路人礼貌地和男子告别，走向亚历山大：“你们聊完了？接下来你想去哪儿？”亚历山大看了眼山顶的白色建筑，引路人笑：“山上是辩论所，要去看看吗。”亚历山大走在引路人后面，非常不小心地被绊了一下，自然地抓住引路人的手继续爬山，到了山顶也没松开。
走进辩论所，引路人明显放松不少，他看了看今日的辩论主题，有些犹豫地看向亚历山大，亚历山大很熟悉这个表情：“你去吧，我自己看看就行。”亚历山大松开手，看着引路人走进辩论台，他自信地阐释，宛如太阳一样发着光，亚历山大盯着他，眼中是满满的怀念，但很快又收敛了情绪，随着引路人打败众多对手，台上站上去一位健壮的青年，言辞犀利，思维敏捷。
随着两人精彩的辩论结束，人们欢呼他们的名字：“阿基尔！亚历克斯！”亚历山大下意识皱眉，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样，我的帕特罗不输你的赫菲斯提安吧。”阿克琉斯抱着手臂站在亚历山大身边，等人群散开后拿着一个黄金桂冠走向被称为“阿基尔”的青年。引路人走回亚历山大身边，脸上带着战斗后的愉快，看见亚历山大一直看向阿克琉斯和“阿基尔”，他也看过去。
引路人语气里包含着惋惜：“那是帕特洛克罗斯，阿克琉斯的灵魂伴侣，忘记了一切，只记得阿基尔这个名字，听说，阿克琉斯死后，是由他引领到爱丽舍的。”亚历山大转头盯住引路人：“你不觉得，听上去很熟悉吗？”引路人依旧看向远处，几乎没有停顿地：“从你第一次见我的反应，我就怀疑过。”亚历山大转开视线：“那为什么……”引路人叹了口气。
“即使我衣柜里多出来的衣物配饰都适合你，即使我能很轻松地感知你的想法和情绪，即使我从不反感你的靠近，但当我看向你，我感觉不到心跳。”引路人抬手按在亚历山大心口，亚历山大看向引路人，对方手心几乎没有热度，衬得他胸腔中跳动的热量滚烫灼烧，痛彻全身。亚历山大伸手按住对方的胸口，语气平静：“在你眼中，亚历山大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引路人收回手，眨了眨眼睛：“走到世界尽头的伟大帝王，征服了波斯、希腊、埃及、印度的王……”亚历山大按住引路人胸口，语气凶狠：“范围小一些。”引路人观察着亚历山大的表情缩小范围：“征服波斯的王，马其顿王，马其顿将军，马其顿王子，英雄，男人，男孩……”亚历山大前倾身体把额头抵在引路人胸口，然后低声笑起来，引路人担心地摸了摸亚历山大后脑勺。
亚历山大笑着起身：“我知道你的心为什么不会跳动了，因为赫菲斯提安是不会为那些头衔动心的，当你想起这个名字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就能想起我，我相信，灵魂中的爱会被重新点燃。”亚历山大珍重地在引路人胸口落下一吻，引路人没躲，但恍惚了一下，亚历山大笑着：“我的布赛法洛斯在这儿吗？”引路人点点头，主动牵起亚历山大的手往另一边下山。
年轻健壮的布赛法洛斯跑向两人，先伸头蹭了下引路人，才亲密地挨着亚历山大欢鸣，亚历山大怀念地抚摸爱马，利落地翻上马背，朝引路人伸手：“来吧，我们跑一圈。”引路人自己翻到亚历山大身后坐着，亚历山大很自然地往后靠，被拉住缰绳的引路人环在怀里。布赛法洛斯扬起前蹄，一声嘶鸣飞快地奔驰起来，跑了一圈，熟悉的海浪声中，引路人眼前出现清晰的画面。
金发的少年坐在棕发少年身前，两人一骑，健壮的布赛法洛斯小步踩着被潮汐卷起的海水，年轻的亚历山大靠在赫菲斯提安怀中，脸上是从不被他人看见的茫然和无措，他依靠在赫菲斯提安胸口，声音低沉：“母亲说，亚历山大是神明之子生来荣耀；父亲说，亚历山大能统御更广阔的疆土；将军们说亚历山大是伟大的继承人；士兵们说，亚历山大会为他们带来荣耀和财富……”
亚历山大转动脑袋，把额头贴在赫菲斯提安的脖颈皮肤上：“那么你呢？赫菲斯提安，亚历山大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尊贵的王子？荣耀和财富的赠与者？伟大的继承人？宙斯之子？”亚历山大的声音突然小了很多，“朋友……”
年轻英俊的赫菲斯提安笑起来，胸腔中回荡着震动，他偏头贴了帖亚历山大的脑袋，语气轻松而带着笑意：“尊贵？我父亲在希腊和马其顿都是贵族。荣耀？这种东西只能自己取得。财富？我没记错的话，前几天，国王陛下还找我父亲借了不少塔伦特。继承人？谁继承王位都影响不了我。”
亚历山大勒住马，恼怒地转头在赫菲斯提安下巴上咬一口：“尊崇富贵的阿明托尔之子，你可闭嘴吧！”赫菲斯提安笑着亲了亲亚历山大的额头，表情认真：“亚历山大对于赫菲斯提安来说只意味着亚历山大。”亚历山大盯着他，赫菲斯提安表情认真语气诚挚：“亚历山大意味着我的男孩。”【My Alexander，my boy.】
亚历山大坐正，一抖缰绳，布赛法洛斯继续前行，他小声嘀咕：“如果你不再是我的爱者，那我就不是你的男孩了。”赫菲斯提安笑出声：“别傻了，世界上有谁会不爱自己的灵魂呢。”亚历山大没忍住笑起来：“好吧，谢谢你一如既往地爱我，赫菲。”亚历山大语气郑重。
引路人拉紧缰绳闭上眼睛，布赛法洛斯顺从的停下脚步，青年样貌的亚历山大抬手把手搭在引路人的手臂上，引路人睁开眼睛：“我看见了一些……画面……”亚历山大点头：“嗯，我刚才感觉到了你的心跳，虽然很短暂……”亚历山大有些犹豫：“我还是不能教你赫菲吗？”引路人摇头，想起对方看不到又解释：“我记得的名字只有亚历克斯，抱歉。”
亚历山大点头，没有再说话，两人沉默地骑马前行，爱舍丽的时间漫长流逝，越来越多熟悉地人来到，成为法老的托勒密被带到埃及的冥府，却托冥神转交了本属于亚历山大的戒指，那是一个夕阳鲜红的日子，从训练场回来的亚历山大看见引路人站在他的房门口，将戒指递到他手中，亚历山大笑着道谢，结果戒指准备回房间，错身时却被引路人拉住手臂。
“这是我在埃及买的，商人说它来自人们崇拜太阳的时代，我一直视你为太阳，我希望你的梦想能照耀所有人，”熟悉的嗓音停了一下，“我的亚历山大。”亚历山大不可置信地回头，炽热地火焰在熟悉的蓝色眼睛中燃烧，分割的灵魂重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引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