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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师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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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苟且偷生……不如轰轰烈烈的死掉……”这回轮到道士沉默了,半
晌,道士的仰天长笑,“哈哈哈……没想到我姚极真活了大半辈子,竟然没有
一个少年看得透彻,哈哈,好啊,有意思……”
少年面色一喜,“师傅打算收下我么?”
道士摇了摇头,道“你听完我的经历,再好好考虑是否要拜我为师吧。”
道士仿佛沉浸在无限的回忆中,自顾自的说到,“吾名姚极真,我的师傅便是
当朝开国宰相刘基,我七岁便跟随师父,师傅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我跟随师
傅学习兵法谋略,师弟却厌烦勾心斗角之事,只跟师傅学习天文星象,阴阳术
数。在朱元璋来邀请师父辅佐他时,师弟不愿参与这种征战中,师傅便只带上
了我一个。自此南征北战,师傅为朱元璋出谋划策。可以说朱元璋取得天下,
师傅居功至伟。也正是因为有师傅,最后取得天下的是他朱元璋而不是陈友谅
。在朱元璋登基为帝后,封师傅为开国宰相,可师傅对我说,朱元璋此人,可
以共患难,决不可共富贵。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是亘古就有的事。果不其然,
此后朱元璋开始大肆斩杀开国功臣,师傅虽然看得透,但却看不开。依旧留在
朱元璋身边。后来,师傅病了,师傅知道朱元璋必定会趁此机会除掉他,便叫
我秘密出逃。最后师傅被朱元璋秘密处死,而我却逃了出来。一躲就是十年。
本来以为此事已经淡去,不想一出山就遭到锦衣卫眼线的追杀,我这条腿也是
为此而断……”
道士的话虽简短,但里面包含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又怎是一两句话可以形
容的?“你还想拜我为师么?”道士抬起目光淡淡的看着少年。
少年没想到道士身后有这样的故事,呆愣了半晌,当眼神重新聚焦时,在
他的眼中找不到一丝恐惧,所有的,是狂热与坚定。“当然,请师傅教我。”
道士诧异的盯着少年,“你,不怕么?你可能会为此死无葬身之地。”
少年目光依旧坚定,“不怕,我说过,轰轰烈烈得死也好过被人唾弃的苟
且偷生。”
道士愣了半晌,轻轻的点了点头。“好,从明天开始,我会交给你如何使
用你的头脑。”说完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少年。
“多谢师父!”说罢,少年恭恭敬敬地向道士叩了三个头,站起身转身就
要向外跑。
“回来,”道士睁开眼睛,“我的徒弟怎么能够出去乞讨,”说罢从腰间
摸出一锭银子,足有三、四两。“现在飞虎帮已经不在了,不必再提心吊胆,
去买些吃喝,再购些纸笔。”
“是,师傅。”少年恭恭敬敬的接过银子,转身向城内跑去。
“谋略之术,在于洞察人心。如果你能了解你的对手,并能洞察他的想法,那
么,应对之策呼之欲出……”山神庙中,少年静静的聆听着道士的教诲。“了
解对手,先要了解对方的个性,而了解对方了个性,先要了解对方的为人处事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以猛虎帮为例,混混最重财利,如果有获得大量金钱的
可能,就算可能性很低也一定会去尝试。而黑弄堂作为与猛虎帮势均力敌的势
力,必然不会容忍猛虎帮一家独大,而官府最终证实地方治安,钱财还在其次
。如果当地出现造反起义,朝廷追究下来便是掉脑袋的事。所以宁肯错杀,不
会放过。正是因为这种种特点与心理,才能让飞虎帮一网打尽。”
这几日可以说是少年过的最快乐的日子,不用出去乞讨,每天听道士教授
谋略之术。倒是也仿佛想把自己脑中所有一股脑教给少年,每天都讲到深夜。
少年心思机敏,很多东西一点就透。当然,一方面原因也是因为环境所迫。不
断遭人白眼,想少受点苦就得揣度各种人的心理。何人慷慨,何人吝啬,何人
慈善,何人凶恶。看到少年不断的进步,道士些十分欣慰。
“观察对方的言行举止,还要有效地分辨真伪。分辨什么是伪装,什么是
真相,然后去伪存真。切不可被外表假象迷惑。好了,先到这,吃点东西。”
“是,师傅。”少年饿得狠了,抓起一块面饼就往嘴里塞。
道士倚在墙角轻呷了口酒,“你就叫小豆子么,没有大名?”道士突然问
道。
少年神色一黯,连口中的食物都忘了咀嚼,良久,才说道,“有,大师傅
给我起名叫‘衍’,‘佛衍’。大师父说因为不知道我姓什么,看我与佛有缘
,所以暂以佛字代替。等我找到家人以后再回复本姓。”
“哦?大师傅?不介意的话,可否跟我说说你的过去,我还从未听你提起
过。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少年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我是个孤儿,大师傅就是在这座
山神庙中捡到我的。大师傅是个老和尚,教我识字,教我做人。从小我便跟大
师父沿街化缘,相依为命。可三年前,大师傅一病不起,没几天就去了。我便
一个人在常州乞讨。小豆子是城里人给我起的外号,因为我又瘦又小,总是受
人欺负……”
“你今年多大了?”倒是听完少年的经历,心中也不胜唏嘘。
“十二岁了。”少年悄悄讲眼角的泪珠擦掉,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将所
有不愉快都从脑袋中清除出去。
道士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只是自顾自喝酒。良久,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过几天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到江苏云机观,教给一个叫席应真得人。”
少年哦了一声,将书信贴身揣好,“师傅,那你呢,我一去最少要大半个
月,那你怎么办?”
道士摇了摇头笑道,“不用担心我,我自然有所安排。”
少年便不再发问,这几天下来,少年对道士已经有一种崇拜到极致的信任
。不论道士说什么少年都会毫不犹豫的遵从。可是他没有看见,倒是笑容背后
的那抹苦涩。
天刚破晓,少年便早早醒来。见道士还倚在墙角熟睡,便拎着水桶去溪边
汲水。在溪边把脸洗净,拎着水桶回到山神庙,道士依旧倚在墙角。少年轻轻
推了推道士,“师傅,该醒了……”只这一推,少年的身体如遭雷亟,道士的
身体触手冰凉,少年用颤抖的手指靠近道士的鼻下,鼻息全无,少年再也站立
不住,双腿一软,噗通跪在道士面前,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在与道士相
处的这段时间,是少年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不仅是因为不用在乞讨,更是因为在道士身上,少年感到了久违的温暖。这
几年少年孤单一人,饱尝人情冷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与道士名为师徒,
二人之间更似亲人。乍见道士离去,少年心中如同刀绞。良久,少年静静擦干
脸上的泪痕,恭恭敬敬的向道士的遗体扣了九个响头,抬起头,额角已然鲜血
淋漓。
山神庙后又多了一处新坟,庙中,又回复了十年前的冷清。少年静静的站
在道士的坟前,轻轻捏了捏怀中的书信,转身踏上了前去苏州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