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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宫 ...

  •   一品阁大堂内人声鼎沸,京城名嘴庄先生正口若悬河地说着自己最新出炉的话本子,说的正是前些日子花家比武招亲一事,他醒木一拍,正说到高潮部分。
      “只见花大小姐和君三公子双目对视,一个疑惑迟疑,另一个幽深莫明。正当擂台之下的人们纷纷起哄之际,花大小姐终于登上了擂台,只见她持剑直指对方,眉眼犀利问道,‘为何要来?’三公子丝毫不惧,只道,‘如约,而至。’”
      “花大小姐一声嗤笑,‘从何而来的约。’话毕,花大小姐向他攻去,似有一剑毙命的决心。众人皆惊,好在三公子安然躲过,面对花大小姐凌厉的攻势,剑依旧不曾出鞘。”
      “花大小姐恼羞成怒,厉声质问,‘为何不拔剑,是看不起我吗!’三公子只是微微摇头,不发一言,花大小姐弃剑,身形一闪,闪现到他的身后,想用身法来打他个措手不及,可终究慢了一步,被三公子擒住了右手失了先机。三公子趁势借力一推,二人一齐从擂台落下,胜负已分。”
      醒木又是一响,表示这出戏已终了,可底下那一帮子喝茶的可就没过瘾了,吵嚷道:“庄先生今日这出新本子怎得就说了一半,这君三公子胜是胜了,可这花家和宁国公府可未有半点消息传出来,你也不跟我们说道说道。”
      “是啊!”
      “就是就是……”
      台上的庄先生捋了捋自己的羊角胡须,留下一句“这就是下一处戏了”便高深莫测地下了台,留下一群还意犹未尽的看客。
      “这庄先生还是这么爱玩故弄玄虚这把戏。”
      “谁让人家是这京城最富盛名的说书先生,手里的本子最新,最精彩,不然老子来这干嘛?”
      “不过这花家到底会不会和宁国公府联姻?这都两日了怎么还没消息,不会是宁国公不肯认了吧?”
      “这不肯认才正常,花大小姐都‘死’了多少年了,突然之间又活着回来,若不是她还能站在青天白日里,我还以为她是从地底里钻出来找鬼新郎呢!”
      一婆子咳着瓜子呸了几声道:“呸呸呸,你这混账东西,大白天说这话也不嫌渗的慌,人家花府早就对外声明了大小姐这些年是在外养伤,那些死不死的消息都是别人瞎猜乱传的。”
      “不过这花大小姐回来的真不巧,小舅沈将军吃了败仗被西陵给俘虏了,姑姑从宠冠后宫的华贵妃降为了花妃,丢了协理后宫的权力,没了昔日的荣宠,这花家终究是要衰败了。“
      “那这样看来,这宁国公府的婚事花家更要抓紧才是。”
      “切,你们这样想,花家的人可不这样想,他们可是恨不得推了这婚事。”一吊儿郎当的浪荡子叉着个二郎腿,吃着瓜果漫不经心道,见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这,一脸得意。
      有人忍不住问道:“你怎知花家不愿接受这门婚事?”
      “我家有亲戚在花府上当差,他说了比武招亲那日,花家主和家主夫人从宫里回来听见下人禀报君家三公子胜了比武招亲,一脸难看,花家主直言不承认这次比武,花大小姐更是闭门不出以绝食来抵抗。”
      众人疑惑,“这么好的婚事,花家居然不要?”
      那浪荡子一脸鄙夷,嘲讽道:“是啊,我看花家这一家子人真是蠢笨至极,那大小姐也是个傻子,本来名声就够臭了,还死过一回,能找到宁国公府这样的夫家也该知足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皇亲贵戚,现在也就是个破落户。”
      众人虽心里也是赞同,但均未言语,花家虽有颓败之象,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得罪花家的下场,他们可受不起。加之花家家主为人慷慨大方,做事光明磊落,每年和夫人都会在城外施粥接济灾民,口碑素来不错,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那先前嗑瓜子的婆子倒是豪爽,忍不住出声了,“呸,你这杂碎!自家亲戚在人家花府上做事还敢浑说自家主子的不是!人家花大小姐金尊玉贵,当家时没少扶持手底下的人,没成想竟养出你这白眼狼!”
      那浪荡子被这婆子说的恼羞成怒,跟着开骂,那婆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在骂人这一块就没遇到过对手,对上她,那浪荡子毫无还嘴之力。
      原本应该闭门不出绝食抗婚的傻子花大小姐一袭白衣此时正坐在二楼的雅间悠哉游哉地吃着山楂糕,看着楼下的这一出闹剧倒是波澜不惊,身边的阿沅好几次要冲出去加入战局都被花颜给制止住了。
      “小姐,宫里来人在催了。”小白在旁回禀,宫里传旨都快一上午了,也不见小姐急,现如今御前伺候的冯公公正在楼下候着,这想不动身都难了。
      花颜解决完山楂糕,饮了杯茶才起身。“走吧,阿沅随我进宫,小白,你留下,查清楚府内是谁在多嘴,叛主之人你应该知道如何处置。”
      “是。”小白称是。下楼之际,大堂内二人还在争吵,那浪荡子眼见吵不过婆子,便想直接上手,半路被小白拦下,挥出去的右手当场被卸掉。
      “啊啊啊!”一阵惨叫声传来,花颜冷眼旁观,冰冷的视线令人胆寒,在场众人皆噤声,目视着她离开。待她出门,方知那人竟是花家的大小姐,浪荡子本想讹钱的心立马就凉了,顿感不妙。
      花颜出门看到的便是一张虽皱纹满面但笑容慈蔼的面孔,冯公公笑着道:“多年不见,大小姐风姿绰约,更盛从前哪。”
      这种恭维话花颜没少听过,但由他这么一说却并不会让人心生厌烦。她矮身施礼,淡然说道:“承蒙公公夸赞,花颜愧不敢当,劳您久等了。”
      “未久等,大小姐快些上马车吧,外面风大可别着凉了。”说罢亲自掀起车帘,花颜扶着阿沅的手上了马车。待她坐稳便吩咐道:“出发吧。”
      马车徐徐行驶在长街上,道路两旁充斥着小贩的叫卖声和各种杂乱的声响,而马车内那一方天地的人内心死水微澜,双手缓缓摩挲着腰间的玉牌。
      到了宫门口,马车不得入内,花颜下车正巧碰上刚出宫的宁国公和其弟望舒先生。
      “老奴参加宁国公,参见望舒先生。”冯公公走进行礼,她也在一旁微微欠身施了一礼,并未多言,倒是望舒先生禁不住问道:“这位是花颜花大小姐?几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花颜抬首浅笑,“花颜见过宁国公,见过望舒先生。”
      宁国公府从开国之初便已存在,族中文臣武将能人辈出。君家世代簪缨,族中子弟早早便启蒙,更是遵从祖训“无劳而获,定弃之”,极少有人碌碌无为,贪图封荫。特别是嫡系这一脉,随便拎出来一个,那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这么见外?马上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望舒先生君北客摇着他的美人扇打趣道,一派风流。其兄宁国公面目严肃,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一旁的冯公公则尴尬地愣在原地,两边都不是他好得罪的人,只有闭嘴了。
      “望舒先生说笑了,花颜告辞。”花颜直接忽略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开,身后的君北客收起扇子闲散地敲着手心,诧异道:“这真是那丫头,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宁国公背手,看了看她的背影,轻叹道:“走吧。”
      君北客跟在他身后,叹气惋惜道:“曾经多有趣一小姑娘,变得这般死气沉沉的,我们家三小子,难咯!”
      另一边的花颜跟着冯公公穿过重重红墙和回廊,这个地方她走过无数遍,最近一次来这儿,还是五年前了,依旧是从前那般花团锦簇的繁华热闹,没什么变化。差不多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太后所住的慈宁宫,冯公公领着花颜进去,宫婢奴才见了都纷纷行礼。进了正殿慈蔼端庄地坐在首位,看来早已等待多时了。
      “奴才参加太后,太后洪福金安。”
      “参加太后。”冯公公、花颜二人跪地行礼,太后起身亲自将花颜扶了起来,双目含泪道:“你这孩子,行礼作甚,别磕着了,来,快让哀家好好看看。”一双布满皱纹,沟壑不平的手捧起她的脸,仔细地打量,同时花颜也看清眼前的太后似乎老了许多,头发花白,双目也是沧桑了不少,此时正流出几行眼泪,更是浑浊。
      “陛下知道太后思念大小姐,免了入宫参拜直接让老奴带大小姐过来见您,太后可得顾虑着些身子,好全了陛下的一份孝心。”冯公公在旁劝道,安慰太后切莫激动。
      “好,哀家知道皇帝孝顺,此行你也辛苦了,休息去吧,哀家同颜儿说些话。”太后紧握着花颜的双手舍不得松开,见此,冯公公行礼悄声告退了。
      太后拉着她落座,吩咐孔嬷嬷拿来花颜爱吃的点心瓜果,亲自拿起一颗山里红放在她手心,“来,颜儿,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快尝尝。”
      桌案上都是一些蜜饯点心,无不例外都是酸的,就连瓜果选的都是些红艳艳的山里红,别说尝了,关看着闻着都觉牙疼,而她却能面不改色地吃了颗酸梅。太后一脸慈爱地看着,眼角的泪花已经拭去,此时只剩喜悦。
      “在皇祖母这儿,也就颜儿你爱吃这些,味道如何?不够还有。”
      “多谢太后,味道很好,足够了,不必费心。”淡淡地回复,一派疏离。
      “你这孩子,跟祖母客气什么。”说罢,想将她垂下来的鬓发给扶到耳后,手一靠近就被躲过,右手尴尬地悬在空中。
      “多谢太后,不劳您费心了。”花颜冷漠地推辞,自己动手将头发弄好。
      太后难掩伤感道:“从前,颜儿都是唤我祖母的,几年不见,怎与祖母这般生分了?”
      “花颜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逾越,从前是花颜不识规矩,请太后降罪。”花颜突然跪在她眼前,一板一眼地说道。
      太后神情悲恸,将她召进宫早就料想到眼前这般局面,但亲眼见到,心中的愧疚和心痛如潮水般一重又一重地涌上来。嘴唇开合试图说些话来挽回,话到嘴边化作无声的叹息,伸出去的双手更是无力。
      花颜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低垂着头颅,眼底幽深不知在蕴含着什么。突然眼前一晃,自己被纳入一个人的怀里,目光所及是太后朴素端庄的蝙蝠如意纹宫装和几缕花白的发丝。晋国最尊贵的太后向一介民女下跪,殿内侍候的宫人那见过这般阵仗,见此慌忙跪下,不敢直视。
      “怪我,怪我对不住你,是我们……对不住你!”太后抱着花颜放声恸哭,一旁伺候的孔嬷嬷将所有的宫人打发走,就连阿沅也被扯走了,正殿内此时只剩下她们二人。
      花颜无奈地搂住太后,安抚道:“皇祖母,别哭坏了身子。”
      只这一句,太后哭的越发伤心,止也止不住,花颜手忙脚乱地连声安慰,折腾了许久,太后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久久搂着花颜不愿撒手。
      “太后,太后?”忍不住催促道,可这不说还好,一说太后又开始了。
      “你还是不愿唤我祖母。”
      很明显是在假哭,花颜也不好捅破,缓缓地拍着太后的背,明明是比自己打两个辈分的长辈却还要自己像安慰小孩似的哄着。
      “太……皇祖母,礼不可废。”
      “什么规矩!在我这就没有规矩!”
      花颜将太后搀扶回位置上,因为手被对方牢牢握着,也只好挨着她坐下。虽还有些抗拒,但还是由着太后一下下爱怜的抚摸。
      “哀家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若是你当初真出了事哀家如何向先帝交代,怎么清减了许多,可是有什么不适,快让哀家好好看看。”不时抚摸的手摸到她右腕上有一处明显粗糙的地方,撩起她的衣袖一看,满眼心疼,花颜自小皮肤白嫩如雪,对比之下她腕上的那处疤痕更是狰狞,伤口虽早已痊愈但到底是留下了痕迹怕是一辈子都去不掉了。
      “疼吗?”太后双唇颤抖心疼地问,手抖动着小心翼翼地轻抚着。
      花颜满不在乎地抽回了手,“早就不疼了。”嘴角的笑意尽含讽刺。
      太后眼见她如此更是心疼,眼神坚定终是下定决心。“孔嬷嬷。”
      在外候着的孔嬷嬷马上便来到她们跟前。“老奴在。”
      “去,把那东西取出来吧。”
      孔嬷嬷惊讶地抬起头来,见太后决议如此便入了内室,片刻就取出了一个木匣交到太后手上。
      “来,颜儿拿着这个,有了它以后就没人能伤得了你,你姑姑那你也放心,哀家会让皇上复了她的贵妃之位,只要哀家还在一日就没人能动的了花家。”
      “花颜谢过皇祖母。”神情激动接过木匣真诚地跪谢太后,太后连忙将她拉起。
      “好孩子,这本就是你应得的,哀家只是物归原主,只要能护得了你,皇祖母做什么都愿意。”
      “谢祖母。”
      祖孙两相视而笑,太后将她纳入怀中慈爱地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目光所看不到的地方花颜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冷下来。
      含瑛阁内,传说失了陛下宠爱的花妃一袭潋滟红裳的花妃惬意地倚在美人榻上,纤纤素手轻捻瓜子咳着与坐在一旁的侄女唠家常。
      “颜儿进宫一趟倒是收获不少,看来这苦肉计的确是好使,只是可惜了这小手。”握住她的右腕仔细端详,如画的眉眼微蹙,似是不满。
      “一条伤疤换来这东西和姑姑复位,这买卖,值得。”
      “姑姑的事哪需要你这丫头来筹谋了,不过能拿到这东西也算是值了。”花妃从腕上取下一串红色珊瑚手串给她戴上,极好地将她手上的伤疤给遮住了。“女儿家还是得好好打扮打扮,你这一身素,姑姑不喜欢。”
      花颜并不在意这些,打开木匣,轻轻说道:“拿到这东西,姑姑复了贵妃之位,下一个便是舅舅了。”
      花妃素手轻弹,一粒瓜子准确无误地落入殿内的水池,引得水中的锦鲤竞相追逐,搅得一池水不得安宁。“也是时候该让那些人动弹动弹一下筋骨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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