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株菡萏》沈落

9、刺驾

　　赵炅在躺在殿内的一张贵妃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柔柔的月光透过窗口洒入殿内，赵炅慢慢回想起了以前刚见到卓无依的时候。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一向玩惯政治手段的他会如此失常地对待一个行刺自己的刺客……

　　三年前的一个晚上，他一如往常地正在批阅奏折，忽听数声惨叫，门外的守卫还没来得及通知城内禁军，已全部毙命，来人甚是了解宫中情况。殿门被“砰”地踢开，一个宫内侍婢打扮的少女用剑指着他，俏生生立于殿口。

　　“我是魏王的女儿，是来找你报仇的。”她淡淡说完，凌空一跃，剑势如虹朝他逼近。眼看着她就快了结这大宋皇帝的性命时，“当”的一声，突然有人从斜刺窜出，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那少女见行刺失败，已知那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她提起轻功向后急跃，一个站定，收剑而立，眼里看不出喜怒哀乐，“原来皇上身边还有这样一个高人日夜守护，我倒是失算了。”她安然说道，“在下拜别”，说罢一剑往自己心口刺去！

　　那人看了，急忙射出一支袖箭，奈何只打偏了剑锋，那剑依然透体而出，可见那少女毅然坚定的求死之心。

　　赵炅看着眼前的一大片猩红惊呆了，这丫头看上去才十五六岁，对待自己，心却如此之硬！

　　“侍天，救人！”

　　“那人是刺客，皇上三思。”侍天劝道。他跟着赵炅多年，一直只在暗中相护，外人从未见过，可以说，他才是赵炅的最后一道防线。侍天刚才之所以射出袖箭相阻不过是因为，按规矩，刺客必须严刑逼供，受千刀万剐而死。

　　“你没听到她说她是魏王的女儿么？快救人！”赵炅急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了，那孩子自刎前好像，在笑？但赵炅很明白自己心底的感觉，她不能死，她很有可能是他的亲侄女！

　　那一剑几乎要了卓无依的命，要不是侍天的那支袖箭，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早就当场气绝身亡了。赵炅回望了床上的人一眼，她睡觉的习惯很不好，总是把自己蜷成一团。

　　他至今心有余悸，当时看着进进出出的丫头们，每个人手中的毛巾和水盆都被血染得鲜红鲜红的，还有当时几个太医的神色，除了摇头已经没有办法了。赵炅当时很震怒，就因为她穿的是奴才的衣服么？唰地拔出挂在墙上的宝剑，他对着跪了一地的太医和奴才们吼道：“宫里有什么天材地宝，可以用的都给朕用上！她若是救不活，朕砍了你们！”

　　就这样，在一大帮奴才和太医们的努力下，卓无依的命终于被赵炅从阎王手里夺了回来。好在那天，她行刺之前将一干侍卫杀得干干净净，没有目击者，而侍天自是皇帝心腹，不会透露半个字。所以对外，只是宣称，刺客行刺未遂逃走，一无名宫女献身救驾，重伤不治。

　　于是赵炅就将她安排在自己寝宫的偏殿修养，无人知晓。期间，赵炅只留下了心腹张太医，破例命他住在宫中，随时照顾在侧。她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是仍旧昏迷，毫无要醒的迹象。

　　“皇上……”这些天赵炅有事没事都要去偏殿看看，刚回到自己寝殿，撤了下人，侍天便从暗处现出身来，“皇上要查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他迟疑了一下，说道：“这姑娘，不是魏王的孩子……”

　　“什么？？”

　　“他是魏王过去的宠姬卓半梦和魏王手下的书童颜道然所私通生下的孩子……”侍天低着头，不敢直视皇上。那天一出事，皇上就命他把这个姑娘的身家背景身份来历查地清清楚楚，才几天，皇帝手下的情报网就拿到了这手让人分外乍舌的资料。

　　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对付她……可令他惊讶的是，皇帝自从知道了这女孩子不是他的亲侄女后，反而更加照顾她了，甚至命人搬了一张贵妃榻去偏殿，日夜守着。

　　万授殿的偏殿，也就是菡萏居的前身，床上的卓无依还是昏睡不醒。张太医这几日的脸色也很是憔悴，赵炅便独自留在偏殿倚榻而眠，让张太医下去休息了。毕竟宫里的奴才靠不住，这件事并不能让外界知晓。

　　“侍天？”

　　“是……”侍天听见皇上召唤，又从黑暗中现出身来。

　　“你说，朕该怎么告诉她？”

　　“……”

　　“朕听你说，她娘对她很严苛。如果她醒来，知道自己并不是魏王的女儿，她被自己的亲娘骗了十五年，她该怎么办？”

　　“她受不住……”侍天低声道。

　　“唔……朕也这么觉得，先瞒一阵子吧。”

　　“皇上，她是一个刺客……”

　　“朕懂你的意思，可是朕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救她。她那双眼睛，让朕看了觉得很揪心，很不忍。才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啊……”

　　侍天沉默了一会儿，“是……那天，她的眼神之中完全没有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