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株菡萏》沈落

12、宿命

　　“菡儿，金匮的事，有下落了……”赵炅抿了一口酒，缓缓说道。

　　“嗯……”晚饭时，当赵炅遣走如梦如烟的时候，卓无依就知道，今天这餐饭吃得不单纯。

　　“太后身前有一个心腹丫头，叫追月，太后在她二十二岁的时候，把她赐给了赵普做小妾。当年德昭自尽之后，朕曾经宣她进宫，想问金匮的事，结果她在见朕的途中，在御花园跳湖自尽了……”

　　“那岂不是此地无银？皇上为何不问问赵丞相？”

　　“赵普是个老狐狸，总爱见风使舵，事情还没弄清楚，他指不定帮谁呢……”

　　“追月一死，线索就断了……”卓无依沉吟道。

　　“菡儿知道暗花楼么？”赵炅突然问道。

　　她当然知道。
　　暗花楼是江湖上新崛起的一个势力，很多人都是靠它发得财，凌听寒便是其中第一。暗花楼做的买卖很特别，总的来说，就是你花钱，他消灾。上个月，河北首富连万城的女儿被阎独梟奸杀后，他就花了一千两银子悬赏阎独梟的人头。而暗花楼所做的就是传递消息，和买卖做成后传递人头的工作。毕竟杀人违法，所以暗花楼就靠与客人接洽，放消息和承担官府风险来赚钱。当然，和他们谈生意不一定要杀人，如果你看灵宝派的清玉道人不爽，你也可以找人剃了他长须飘飘留了几十年的胡子，只要你有钱。此乃后话。

　　“皇上怎会有此一问？”

　　“你知道暗花楼的幕后老板是谁么？”

　　“赵丞相？”

　　赵炅赞赏地看了卓无依一眼，“正是他！他成立暗花楼，就是为了找一把剑——定霄剑，而这把剑，是当年太后赐给追月的陪嫁。而且，追月死后，这把剑就不翼而飞了。”

　　“所以，这定宵剑必然和金匮有关。”卓无依沉思了一会儿，问道：“皇上确定，太后的遗命是藏在金贵之中么？”

　　“确定，朕当是亲眼看到母后将它锁进金匮之中。之后，将金匮交于宫人保管，而钥匙则传给了挺美……”

　　“魏王？”

　　赵炅忙辩解道，“朕当时贬廷美去房州时，钥匙已经不知所踪了。”

　　“皇上想哪儿去了？菡儿只是想，太后传魏王的是钥匙，而非金匮，那说明，太后的目的只是想保住魏王。”

　　“菡儿，有一件事，朕要向你坦白。”赵炅说话忽然有点粘乎，“太后临终之前，曾对朕说，如果魏王和德昭死了，不管什么原因，金匮里的密旨就会被昭告天下……”

　　“怪不得……”卓无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魏王的事，瞒得了多久？”

　　“朕已命人在魏王府内放出消息，说魏王正缠绵病榻。如今整个魏王府的一举一动都在朕的控制之中。至于时间，最好不超过半年。”

　　“半年……”卓无依用手敲击着桌面，“皇上可知追月祖上哪里？”

　　“朕查过，似乎在江南一带，但是确切哪里很难找到……”

　　“菡儿在想，当年追月誓死保住此人，关系必定非同一般。那人若得知追月一死，必定……”
　　“必定会想方设法打开金匮！”赵炅接道，“而此金匮火烧不熔，刀劈不损，唯一的办法就是找锁匠！”

　　“正是。”卓无依淡定地说道，“但是金匮之事事关皇家机密，见过之人不能留活口……”

　　“所以，只要查到近几年江南的失踪或凶杀人口的卷宗，要找出确切位置并不难！”赵炅欣喜万分，“菡儿真是朕的福星！朕怎么就没想到呢！”

　　“皇上谬赞了，正所谓关心则乱，再说菡儿也只是猜测……”

　　当晚赵炅大醉而归，显然他的心情是非常的好了。

　　卓无依没有想到，如此猜测了一番，竟然又有一连串线索送上门来。

　　她正在泡茶，一边坐着的是侍天。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整天暗中尾随皇帝的影子，知道的事情比任何人都多。

　　“师傅有什么事就请讲吧。”自从侍天教她武功开始，她就尊称他为师傅了。

　　“没想到你这么聪明，”侍天握着茶杯却没有饮，“你要找的人在杭州……”

　　“师傅为什么不告诉皇上？”

　　“皇上如果知道了，她就没有生路了……”他默默地摩挲着手中的剑，“我希望你能留她一命。”

　　卓无依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从梳妆台拿来一盒胭脂，那是凌听寒送她的，“这盒国色是不是从师傅手中流出宫的？”

　　侍天一看，顿时惊道，“它怎么会在你手里？你见过她了？”

　　卓无依摇头道：“没有，是她徒弟送我的，看来师傅的心上人，对师傅是流水无情啊……”

　　侍天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有情也好，无情也罢，我和她注定是没有可能的。话已带到，侍天告辞。”

　　卓无依没有强留他，虽然心中满是疑问，但是她看得出，他是忠于皇上的，这就够了……

　　三日之后，皇帝果然查出，江南苏杭一带，大约十年前，的确有许多锁匠失踪，有的则在几日
　　后被发现弃尸荒野，凶手仍未被查出。

　　卓无依知道，该是时候出宫了。

　　出了宫，就再也回不来了，也没有人会像赵炅这么温暖地爱护她了。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心中仍然清楚明了，在她听到赵炅亲口承认砍死太祖皇帝的时候，她和他的关系已不再单纯……

　　这皇权政斗的肮脏漩涡，她已经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