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劫后余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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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日，羽逸觞的情况确是不妙，引用一句大鸟的话说，死的透了。对于这个说法，羽逸觞即便是被一只鸟口吐人言的景象狠狠地吓了一大跳，也总算是很有原则的不屑一顾着。
大鸟，顾名思义，是一只巨大无朋的鸟。立起来可达到骇人的两米多高，伸展着翼翅足以遮挡一小片天。它的羽毛是红色的，带着火焰的光华。
尽管这大鸟还算是有些英武——如果不看那焦黑的尾羽，但是羽逸觞对它自称凤凰的行径还是清醒的表示着不屑。没见过凤凰并不代表着没听过传说，那好歹也是传说中的百鸟之王，神兽啊~听着就是一个很拽的头衔，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被人火烧屁股吧。
大鸟顺着那道打量的目光，自然也就知道了羽逸觞那点小心思，微叹口气，神情（？）颇有些颓然：“我叫云凤，原居于朝云山。”云凤一屁股坐在自己巨大的鸟巢里，面朝着南方，微仰着头，圆圆的鸟目中光芒暗了许多，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朝云山上的仙侍都随朝云的姓氏，也随着不可挣脱的使命。”
“朝云不是她的名字么？”羽逸觞被这异于神话的从前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那只是尊号。”云凤语毕，便不再说话，只是依旧望着天空。
“她真是你的王么？”过分的安静让羽逸觞十分不适应，于是又挑起了一个问题。
“不是，她是我们的主人。”说道“主人”这个词，云凤的目光愈显得黯然起来，半晌，叹口气，说道：“小孩，你可知道你们羽氏为何有‘天炼’这一习俗？”
“孩提时候是人一生最为灵性的时光，此时驻影，是为了留存灵性，又被称为‘蓄灵’，而到了十七岁以后，思维已趋成熟，且受凡尘污浊的影响并不十分深厚，此时一夜成长，一可留全灵性，二可磨砺身心……”羽逸觞回忆着秦塞的教导，一一地说道。
“够了，这都是没有半分道理的。”云凤不耐烦地打断羽逸觞，说道：“不论你们是否服气，我都得说一句，朝云是绝对没有半分这样的思虑。那孩子，她只不过是……”云凤顿了顿，像是终于隐藏了什么，方才继续道：“一时兴起罢了。”
“哦。”毕竟不是在这个世界长大，对所谓的皇家没有什么归属感，因此听到这样的话，羽逸觞并不十分失落。倒是刚才被云凤打断更让她觉得失了兴致。
“你的命理很是奇怪，几个月之前的命理全无痕迹，而三个月后的命数也是一片模糊。”云凤转过头，瞥了她一眼：“在凡间界，你或许便是那变时之数。”
“那是祸是福？”了不得的人物许多都不会有什么十分好的下场，羽逸觞在虚荣的同时也不禁有了丝丝的担忧。
“未知。”云凤圆溜溜的眼珠子上下一转：“也许只是被什么给遮掩住了，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难道说很快就会回去现世？听到云凤的话，羽逸觞骤然兴起这个想法。这让她在激动的同时却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来。
“不过有一点，你这孩子情劫倒是深重。”大鸟再度打量了羽逸觞一番，语气忽而又变得怅惘起来：“这倒是和她相似。”
“……”算了，和这些神棍打交道就得忍受这样的一头雾水，羽逸觞颇有些觉悟地沉默着。直到云凤的感慨大概快消逝的时候，羽逸觞才再度开口：“我能回去了吗？”
“道理上是可以。”大鸟的眼珠子骨碌一转，奸诈的神情与羽逸觞颇有几分相似，“你原本便只有十余日的活头，这一‘死’便过了十四日，运气差些估计还不够你走到城镇。”
“你想说什么吧。”对这神情了如指掌的羽逸觞犬坐于鸟巢之内，捏着微有些刺手的干草，问道。
“没什么，一个互利的提议。你中的是凡间的噬魂，我给你一滴凤凰血便可解。况且我是仙凤，对你的好处远不止此。我可以为你凝结天启，你在危机时候甚至能够召唤我。”
“你的要求是什么？”羽逸觞虽有些动心，但经过秦塞的多日教导，也深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自然不禁有些谨慎。
“我的要求是你必须替我找两个人，杀一个护一个。”
“我不杀人。”虽然对活着有着极大的渴望，但出生于法治社会，要她杀人是绝对难以接受的。
“那么你要死的便是你。”云凤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起来。
“用别人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生命？这样我即便活着也不安心。”像是激发了内心深处的什么，羽逸觞的话语也异常严肃起来。
“你以为你是什么？救世主？你不是朝云。”云凤的语气十分轻蔑。
“我没有朝云那么伟大，我宁愿死的坦然也不愿活的沉重。”羽逸觞亦是半分不退。
“人间界的大仁者，你会为你的愚昧而献出生命。”
“我无所谓。”羽逸觞干脆头枕着手臂躺下，望着天边的云霞，语气中不自觉的便带上了几分倦意，“原本我也是挨不过天炼的，算来也就是几个月的命，虽然总有些眷恋，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种说不清道不尽的情绪填满了胸臆。原本她是本着或许将死之时便能回到现世，但上次被水淹时的感觉让她对自己原本的想法渐渐产生了怀疑。况且即便真能穿越，这个世界似乎已经有什么东西渐渐缚住了她，令她一想到回家便会生出一种淡淡的，但绝对难以被忽视掉的伤感。
“只是杀个人罢了，况且以你的仁者心，若是你活了下来，将来被救赎的人又何止一个。”云凤的语气已有些软化，带着些苦口规劝的味道，“并且我要你杀的人确有其可死之处，又何必执着。”
“哦？”能让自诩凤凰的家伙认为有可死之处，羽逸觞又不怕死地起了好奇心。
“我要你寻的，是一个叫云殇的人，要你杀的，是一个人叫暮雨的人——或许她们都不这么叫了，反正若是在凡间，必是变更天数的突出之人。你只需找到那些人，自会得到启示的。”云凤瞒了些，那二人，在神话中都有记载，若是说出了尊号，羽逸觞一定会知道。前者是朝云，后者是杀了朝云的冥雪。
“哦，帮你找倒无所谓，杀人便罢了。况且即便是解了毒，我也没多少日子好活，我只能说尽我所能。”
“行，不杀便不杀。”云凤也终于被羽逸觞的固执磨得有些不耐烦，偏生满足自己要求的天下并无几人，此刻也便只能无奈地妥协了。若是找见了人，冥雪纵使从前本领通天此时也成了凡人，自然绝非自己的对手。如是一想，倒也忘却了羽逸觞的忤逆，灵台上浮出一颗拇指大的血红色珠子，只一瞬间便没入羽逸觞的眉心。
羽逸觞只觉得大脑如同被点着了一般，继而这灼热扩散至全身。羽逸觞的每一寸肌肤都变成了骇人的赤红，但她已全然无心注意。她能清晰地觉察到每一个关节，每一条经络的飞速生长，那痛苦，如同车裂一般。头发的生长使头皮已然痛的麻木，而肌肤的生长甚至使每一寸肌肤都如同要撕裂一般。五脏六腑燃着一股火，似乎要将羽逸觞自内而外燃作灰烬。
“啊……”羽逸觞睁着干涩的眼，视野渐渐有些模糊，疼痛似乎在远去。忽的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被激发出来，如同那日在水中一般，头脑异常清醒，即便是一波波的疼痛袭来也不能使她陷入昏迷逃避痛苦。羽逸觞瞪大了眼，眼前依旧是白茫茫一片，那白色，似乎有抚慰的功效，竟使得羽逸觞渐渐地平静了些，嘴角含着笑意，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口中模糊地呢喃着。
云凤却是怔住了，鸟目里尽是毫不掩饰的不可置信。它原本还是带着些愠怒的，于是故意用了自己的本源仙血，也不过是想给她个教训。本拟若是见着羽逸觞性命危急便收回仙血，换上寻常的凤血。哪知正当她准备动手时，羽逸觞体内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护住心神。而她的身体坚韧异常，竟然能不被血中的凤凰火损伤，甚至在适应了疼痛后渐渐开始吸收那滴血中的力量。
这是什么。云凤的目中渐渐升起了一层雾气，部分外放的力量被它捕捉住了，这感觉，它是绝不会认错的。
云凤低了头，细细打量着那孩子。此时她已是生长到了十一二岁的模样，脸上的婴儿肥已是渐渐消减，瞪大的眼睛已有了些媚人的轮廓。一滴红色的液体落在那光滑的脸侧。
云凤眼中的液体还在一滴滴落下，忽然好笑又心酸地想道，“要朝云去杀了冥雪？这是多么愚蠢的事。”并非仅仅是朝云远不及作为万界之首的盘古界的护界人，最重要的是朝云绝不会向冥雪下手，哪怕死。
那孩子还在生长，体内的力量不间断地外放出来。云凤闭着眼，细细地感受着空气中每一分熟悉的力量波动，而身体也渐渐虚幻起来，炫目的尾羽不知何时已然生长出，凤凰的身体里一个女子的虚影若隐若现。她有着长及脚踝的黑发，目光润泽如水，含着淡淡的悲伤。
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四面外放的气息忽的一滞，继而以近似疯狂的速度敛入羽逸觞体内，不曾留下半分痕迹。
女子的虚影亦是一乱，继而便消散了。凤凰的身体又复凝实。
一切，都与之前无异。只是……云凤的目光落在不远处。
羽逸觞只觉得身子一轻，疼痛便蓦地消失了。她长吁出一口浊气，睁开眼，却看见云凤异常灼热的目光。心里一寒，继而身子也觉得有些凉飕飕地。一低头，高亢的声音便不可抑制的冲出了喉咙：“啊……”
修长的身材凹凸有致，洁白细腻的肌肤似吹弹可破，光是这样看着便仿佛能感受到那温软的质感。如果在别的什么地方，羽逸觞一定会瞠目结舌，目不转睛。可是这具身子便长在自己脖子底下。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向来不错，这原本还不足以让已经经历过一次穿越的她如此惊惧，可是一抬头对上一只大鸟痴然的注视实在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我，我的衣服呢……”出口的不再是稚嫩的童音，而是略有些低沉的磁性嗓音。
“被你的体温烧掉了。”云凤一颤，继而恢复常态，努了努鸟喙，引导着羽逸觞的目光望向身旁的可疑灰烬，“当然即便完好也是不大能用了。”
“呃……”羽逸觞被自己的威力骇住，半晌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我现在能穿什么呢？”
“没有。”云凤的眼睛往旁边一瞥，也终于流露出一些不自然：“鸟又不用穿衣服。”
“那我怎么办？总不能光着身子吧。”变异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羽逸觞更关心遮羞的问题。
“也不错。这里常人决计是到不了的。”云凤的目光依旧在羽逸觞身上逡巡，说出的话难得有几分认真。
“色鸟，自己去找扒光了毛的同类去。”羽逸觞眼中几乎要射出火来，“你不是仙人么，快想办法。我好出去找你说的那两个人。
“……不必了。”云凤侧过头，含混地说道。
“给我弄衣服！”羽逸觞赤红着脸，又不知怎么着实对这只奇特的大鸟发不出气来，“这怎么见人哪。”
云凤眯缝着眼打量她片刻，终于叹口气，双翅一展，一层赤色的雾气便升腾起来，将羽逸觞包裹住，渐渐变得凝实，化作一件红色的群衫，“这件衣服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你到了城镇便得尽早换一件新衣。”说罢侧了头，双翅一扇，便鼓起一阵风。
羽逸觞不自觉闭了眼，再睁开时竟已是晨光熹微，肃穆的城墙耸在眼前，城头是古体的金字，羽逸觞记得这个图形，暮倾寒告诉过她这个字是“泽”。
羽逸觞笑了，不知怎么，她笃信自己可以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于是，在这样坚持的生的想法里，她于是迫不及待地渴望着见到暮倾寒。
在成衣店买了件衣，又央着老板娘寻了个地方换了衣，云凤给的衣在离体后果真化作一缕红烟，羽逸觞只得暗自庆幸没有心存侥幸地偷懒，要是走在大街上可就凄惨了。
一抬头，发现上天果然是眷顾自己的，那身姿绰约的妇人失了神地在街上散漫的走着。羽逸觞远远的瞧着她，这是在穿越以后第一次以如此正常的角度观察那个女子，不必仰视，也不必俯视。高兴的情绪充盈心间，满满的，充实得让她想要流泪。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劫后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