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老年三十题》梅心竹影

2、二、像年轻时那样斗嘴

　　太阳正好，白玉堂躺在院中一张包了棉被的藤椅上，半梦半醒。他微微蜷着身子，好让膝盖正好窝在最软的位置。
　　远处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声，他知道那是卢珍内人正在分娩。不是不关心，只是这种事情他帮不上忙，不如避着。展昭却被叫了去，据说是因为这个卢少夫人年幼时听着南侠的故事长大，对他颇为仰慕，说不定知他在场，会心里高兴些。白玉堂对此大大地不以为然，当然也有那么一丝不服气。
　　“那死猫从前固然声名在外，可五爷我也不输与他，怎地就偏要他去？”
　　闵秀秀忙得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他。倒是卢珍讪讪笑着，劝了一番。白玉堂不甚想听，又总不能自降身份，去和晚辈过多计较，遂推脱要躺着，把他两个赶走了。
　　便躺到了晌午。
　　恍恍惚惚地，梦见月下初遇，梦见岛上重逢，梦见盗三宝，梦见独龙桥。梦见开封府鸡飞狗跳，梦见冲霄楼断壁颓垣。
　　梦见从鲜衣怒马到满头华发。
　　梦见从针锋相对到缠绵缱绻。
　　乍然惊醒时，天色已有些暗了。展昭刚好回来，正撞见他一脸懵地半撑起身。
　　“生了？”白玉堂揉揉眼睛，顺势下地。展昭点了点头，道：“是个闺女。哭得可大声了，吓了大嫂一跳。”白玉堂笑道：“她年纪大了，胆子倒小起来。珍儿之前想了那么多小子的名，岂不是用不上了？”展昭道：“女孩儿名又不着急，有的是时间起。”
　　本是随口一句，白玉堂却不知怎的，觉着有些不顺耳：“女孩儿名怎么就不着急了。这多了口人，要吃要穿，要哭要闹，难道见天儿就说那丫头片子？”展昭莫名其妙，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整个岛上就这么一个新生的娃娃，还能指错了不成。”白玉堂沉着脸道：“那不行。珍儿打小不好好读书，我这就去华亭县上寻个私塾先生……”
　　“哎哎？大晚上的你干什么？”展昭差点儿没拉住，自己绊了个趔趄。白玉堂急转身扶了一把，埋怨道：“连个路都走不稳了。”又记起方还在闹脾气，刷一下撤了手，“我说了我去寻个私塾先生，听不懂？”展昭道：“人小杨都泊了船回家吃饭去了，你怎么出岛？游过去啊？”白玉堂怒道：“你成心气我不是？”
　　他连连顿足，把身边石桌拍得震天响。展昭道：“你小点儿声，婉婉累了一天，刚睡下没多久。”白玉堂哼了一声，道：“婉婉婉婉叫那么亲热，也不避点儿嫌。”展昭又吃惊又好笑，道：“白五爷，你不是连侄儿媳妇的醋都吃吧？”白玉堂道：“呸，做你的春秋大梦。”语气却放软了。
　　展昭见他不再闹着往县里去，才吁了口气，道：“饿了没？是去前面吃还是我给你端点回来？”白玉堂斜睨着他，问道：“你吃了没？”展昭道：“没有啊，这不是回来叫你呢吗。不过厨娘忙着给婉婉张罗，咱俩估计只能啃几个窝头。”
　　白玉堂没忍住笑了，啐道：“我陷空岛那里就如此寒酸了，便再添几个娃儿要顾，也不至于这般境地。”
　　他眼角的皱纹在夕阳下格外清晰。展昭望了半晌，伸手牵了他，慢慢往厨房去。
　　“谁不知你少年出道就名动天下呢，”展昭悠悠笑道，“只是自家人，多少也都见惯了。我于婉婉始终是外人，她便好奇，想多看看我，也不出奇。”
　　白玉堂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下，道：“别胡说八道，她敢拿你当外人，她才——”想了想，又把话吞了回去，“去吃饭了。”
　　藤椅在背后吱呀一响，像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