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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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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位罢?”
“哪位?”有人好奇。
“就是不久前,从豫州接回来的叶家嫡女啊。”
“原来是她……”
这边是不间断的窃窃私语,秦芷瑜拿起案几上的茶果,浅饮了一口梅子茶,眼眸好奇地瞥向那位淡然端坐于高台上的佳人。
这距离,绝非是什么都听不见,倒也是好定力。
心中微动,倒是想起了些许她的事。
叶家家大业大,族中有不少人出仕,关于叶家嫡女的事,秦芷瑜也曾听说过。
相传叶家女九岁之时,曾有道士言其为凤命,彼时太子已有婚约,乃常太尉之女。
常太尉作为朝堂军政权臣,哪能容忍此等碎语,不过半天,街上就有新流言传出,说是阴月阴时出生的人,最易招揽秽气,不能近阳月出生之人的身,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这招别提有多阴损,因为恰巧,包括太子在内,宫中知人事的几位皇子,皆是在阳月出生。
没过多久,叶家嫡女就被送去了豫州。
本以为六七年过去,太子成婚,谣言也逐渐被人们淡忘,叶家正准备让其低调回京议亲,可是谁也没想到,这叶初仪一回京,好巧不巧,一下子就被便装出行的太子看上了。
“听说被太子看上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纳入东宫做良娣。”
“也是她命好有福分,虽说不是正室……但往后太子继位,她就是娘娘了,谁还敢瞧不起她做了妾?”
“这福分给你要不要呀。”有女郎推搡了一把,压低声音,若有所指道,“那个后院,女人几双手都数不过来,厉害的多着呢,谁晓得她能不能活到当上娘娘的这一天……”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面容清丽的女郎望过来,朝她点了点头。
秦芷瑜不动声色,回以点头致意。
说不上是何感受,往恶了想,这也许是叶家攀附权利所使的计谋,但……也或许,仅仅是她当真运气不好,遇上了一桩这不能自己做主婚事。
若是后者,总归是同情的。
“咚——”地一声,大鼓敲响,声音足以震撼天地,不一会儿,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几十条新制的龙舟下水,船首的龙头怒目威猛,船身严密无缝,这是太子命黄门侍郎周释往江南所采的上等柚木所造,浸水可万年不腐。
日头高悬,鼓声带着前奏缓慢的韵律,“咚、咚、咚——”,一下又一下,沉闷的响声仿佛就荡在耳畔。
竞渡起点已有不少人上了龙舟,秦桓着了一身干练的短衣,利索地将红色头巾系于头上,边走边与身旁的谦谦君子讲话。
“远卿哥,可惜没能和你抽到一队里。”他失落道。
对此,陆远卿也很是无奈,“你第一次竞渡,本该是由我来带领你上舟渡完首个回合,可此次比赛不同于往年,圣上与殿下都极为重视,纵然是我也插不进手。”
小郎君首次参与正式的竞渡,按理来说,都是要由父兄引领。
可秦桓无兄长,秦大人也不可能来参加,这事落在他头上也不奇怪。他从小看着他长大,如今又即将成为他的姐夫,于情于理,都合该是自己的责任。
想至此,他眼眸微深,欲言又止道:“你阿姐……近来身体可好?”
秦桓知道最近几次远卿哥上门探望阿姐,都被阿姐称病推脱了,他虽然有些奇怪,却也不曾怀疑过其他。
他想了想,抿嘴道:“阿姐这两日好多了,精神头和气色都好了不少。”
“那便好。”
陆远卿笑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太子殿下制定这场赛事的初衷,是存着让我们各州百姓团结一致的意思,你记住,切莫追利红眼,安全无恙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了,远卿哥,我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少年郑重地点头。
就在这时,一声嗤笑从旁飘过。
声音的主人似乎一点儿也不怕被人听见,连掩饰都不屑掩饰,收敛都懒得收敛。
沉寂如墨的眼眸与一双狂妄自信的眼眸于空中交汇而过,只顿了一秒,便双双错开了。
似乎只是个短之又短的小插曲,没有任何值得记忆的价值。
贺青随意活动了下手指,指关节咔咔脆响,他心中冷嗤,比赛就是比赛,在他贺青这儿,可没“谦让”二字。
搁这儿过家家的?
笑话!
这第一,他贺青拿定了!
他轻松跃上中间的一条龙舟,前头的汉子立马抛给他一支桨,“小将军,接着。”
贺青一个抬手,便精准接住。
他运气不错,抽到这号签子的自己人不少,一条龙舟上三十余人中,有大半都是自己人。
但经验所言,倒也不敢真把这运气当作是真运气。
日头升至头顶,金灿灿的光线直涌而下,为他的下颌投上一道轮廓锋利的阴影。
他半阖着眼睑,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周遭的对手。
隔壁小舟上的赵旭一转头,就看见他那幅假模假样的放松惬意模样,顿时心里门清儿,跟了他那么久,这模样他再熟悉不过,呵,正暗戳戳观察“猎物”呢。
得,嘴上说不要,其实心里还是十分在意的。
龙舟摇晃,又有几人上来了,贺青收回打量的视线,一抬头,眉头不由一皱,顿时不满,“怎么还有个小孩儿啊!”
秦桓一眼便认出,这是方才那个笑他的人,他忍了又忍,总归是年纪不大,沉不住气,刷地转过身子,生气地反驳道:“我不是小孩!”
贺青挑眉,没怎么当回事。
作为同一条船上的队友,秦桓不满他这态度,正欲说什么,船头设的鼓手开始试鸣起了锣鼓,他无法,只得坐落于他身旁唯一的空位子上。
因为,竞渡赛即将开始了。
高台上,语笑喧阗。
烈日都挡不住这些有头有脸之人攀谈的热情,倘若热了,自是有源源不断的冰从冰窖运来,多的是貌美妥帖的婢女摇扇伺候。
这时,来了几个穿着雅致的宫女,手托考究的刻花银盘,盘内放有各式物品,有吊穗玉佩,金叶片,也有银锞子。
领头的宫女笑容讨喜,看着很是机灵,一上来就朝各家女郎问了个好。
随后,遥遥指了河面上那艘最华丽的画舫,巧笑道:“各位女郎,公主来问,可有想压的彩头?”
众人了然,那是建昭长公主的画舫。
建昭长公主,乃已薨的贤妃所出,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一位公主,三年前与驸马和离后,开始堂而皇之地养起面首,皇帝即便认为不成体统,可念她生母早逝,最终也没过多责怪,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事压了下来。
女郎们自是不会拂了她面子,纷纷拿出彩头,讨论起哪支队伍赢面最大。
秦芷瑜也让桃柳拿出几粒金锞子,放于小宫女的托盘上,微笑道:“红色的。”
为首的宫女笑眯眯地递给她一个牌子,“是,女郎,小郎君定会不负众望,名列前茅。”
秦芷瑜一愣,随即失笑,感叹皇宫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她本就极少露面参加宴会,从前也未与长公主打过交道,更不曾见过她身边的宫女,可这宫女不仅认得她,还能极快地反应她的弟弟在哪只队伍,说上几句讨喜的话。
真不简单。
她看着这几个宫女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位夫人女郎之间,慢慢地,周围的吵闹声突然消弭,那些宫女也停下脚步,恭敬地朝着一个方向行礼。
她侧头望去,只见一戴着鎏金头冠的青年与一身着紫色大科绫罗朝服的中年男子,一前一后,被众人簇拥着上了高台正中央。
青年的身份不难猜,必定就是筹备这次龙舟赛的太子,只是……她眯起眼,望着那位走在太子前头的中年男子。
“是荣安王!”有人小声惊呼。
“我听闻陛下近日身体抱恙,没成想是真的,连开赛仪式都没来。”
“嘘——陛下的身体哪是你我能议论的……”
秦芷瑜恍然大悟,她悄悄打量着高台中央身着紫袍的雍容男子,原来这位便是近来寻到亲子的荣安王爷。
她这距离也听不清上方在说些什么,但即使听不清,瞧着周围翘首以盼根本压抑不住兴奋的人群,也不由端坐起来。
须臾,在众人屏息凝神之际,只见他高高扬起手中旗帜,在空中用力一挥。
鲜红的旗帜猎猎划破天空,同一时刻,岸口处便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铜锣声。
众人欢呼起来,与此同时,远处的河面上激烈地翻卷起白色的水花。
水花激涌,在河面上连成一条白色的线,在欢呼声中,卷起的水花逐渐逼近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