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庶女》鸽白梨

4、代替

　　连元福回到家的时候，连棠正在后院读书，突然就听见前院传来一记响亮的耳光声，于是放下书本躲起来偷看。
　　就见连李氏又一次摔倒在箱子上，不过这次她捂着左脸，左边的头发都散下来一缕。
　　连元福向来不敢跟连李氏动手，想必是在季家也受了气。
　　他一扭头看到连梅打扮得花枝招展准备出门，便将她头上的发簪一把拽下来，扔在地上道：“后日便要出嫁的人，还出去抛头露面丢连家的脸面！给我滚回去好好学学礼义廉耻！”
　　“连元福！你疯了吗！”连李氏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个向来缩头缩脑的男人给打了，扑到连元福身上便要打。
　　连元福将她的手擒住，两人恶狠狠地较着劲。
　　连梅好不容易打扮好，被连元福全毁了，坐在箱子上仰头哭号。
　　院子里又热热闹闹起来。
　　连桦在屋里透过大门冷眼看着他们，然后扭头继续心无旁骛地看书。
　　“你若是将梅儿嫁进那样的家，我便不活了！”连李氏歇斯底里道，“我定要拖着你陪我下地狱！”
　　连元福将连李氏推开，冷漠道：“要么把梅儿嫁过去，皆大欢喜；要么我丢乌纱帽，蹲大牢，你带着两个孩子去岳丈家讨生活。”
　　“丢什么乌纱帽！他一个做生意的还能管你乌纱帽！”
　　“那摔碎的先帝钦赐的花瓶管不管得到！”
　　此话一出，连李氏安静了，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连元福一甩袖子，心情烦闷地走进主屋，笔挺地躺到床上，被子将头一蒙，二十二日说什么也要将连梅塞进轿子。
　　连李氏母女在前院嘀嘀咕咕，连棠不敢多看，唯恐惹火烧身，赶紧挪回后院。

　　倒是天快黑的时候连李氏大驾光临后院。
　　连棠还坐在台阶上看书，见到连李氏来了赶紧起道：“母亲。”
　　“棠儿啊，这两天怎么没去温家那个书店？”
　　连李氏拍了拍连棠的肩膀，笑得慈祥。
　　连棠将书卷成一圈捏在手上，目光一斜看到了躲在后院门口的连梅，对方的表情看不太清，但是能看见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边。
　　就像猎物扑食前的静观其变。
　　“没什么……”
　　连棠垂下脑袋，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出去是对的，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
　　连棠闻言抬头看一眼连李氏，然后后退一步，接着垂头道：“不……没……”
　　连李氏笑眯眯地看她，突然面露凶色，一把钳住连棠的肩膀道：“母亲给你安排了好亲事。”
　　夜幕降下来，后院中王嬷嬷、翠莲手上的活慢了下来，装作不经意偷听的样子，也都冷眼看着。
　　连梅终于从门口走了过来，拉住连棠的手“好意”道：“季家也是京城显赫家族，你嫁过去，也算是高嫁，否则你一个庶女，只能嫁给杀猪卖肉的，对不对？”
　　连棠将手抽了出来，连连后退，最后抵在屋门口。
　　她知道连李氏只要动了这个心就一定会说服连元福同意，他们会揪着季家只要“连家女儿”这一点，根本不会管自己死活。
　　连李氏也不是来商量的，她只是来通知连棠一声，顺便表示一下“善意”。
　　这时连桦从主院过来，脚步坚定地走到连李氏边上冷言：“大姐尚未出嫁怎轮到二姐，季家也不傻，如此戏弄他们，就不怕日后算账？”
　　连棠闻言看到了一丝希望。
　　但是连李氏却不管不顾，先是骂连桦胳膊肘往外拐，然后道：“季家自己也不好过，哪里管得着这么多。”
　　言下之意便是，连棠必嫁无疑。
　　说完便带着连梅走了。
　　连桦则留在原地，他虽比连棠小两岁，但已经比她高一个头，静静地看着连棠，半晌才道：“别怕，我告诉爹……”
　　连棠朝他笑笑，低声道：“没用的……”转身回屋，心道连元福只怕会称赞连李氏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连桦在屋外待了片刻，叹口气走了。
　　王嬷嬷看他走了还和翠莲道：“读书读傻了，对这个丫头比嫡姐还好。”
　　“就是，”翠莲揪了一把菜叶子，嘀咕道：“可不就是书呆子。”

　　果然如连棠预料的那般，连元福知道连李氏的计划后气色突然就好了，夫妻两也能有说有笑了，见了连棠也不觉心里有愧。
　　尤其是连梅，见连棠无意反抗也不闹腾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第二天一早便心安理得地在院中挑选喜欢的珠宝首饰。
　　连棠正要出门，像往常一样不敢光明正大走院子，生怕被连李氏母女捉住一顿折腾，而是从抄手游廊溜走了。
　　连李氏坐在主屋中，眼见连棠走到了垂花门，扬声道：“早点回来啊，下午季家有人送嫁衣过来。”
　　连棠从没听她如此温柔热络地跟自己说话，只觉得心里一阵反感，但还是点了点头。
　　一路走到温家书店，温家兄妹果然在店里，哥哥温珏端坐在柜台后看书，妹妹温霄斜靠在椅子上边看书边用手指玩着发尾。
　　温家书店共两层，一层书架倚墙而立，留下一人走路的空间，又摆上一圈书架，每三个书架再留下一人走路的空间，一层共摆了三圈，盖有上万卷书，中间是柜台，柜台前后设有几张椅子案几，供人借阅歇息，柜台边上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上则是文房四宝以及珍贵书籍，并有三两间临街雅座供人品茶。
　　温家书店乃是温珏所开并亲自经营，温珏年二十，出身富商家庭，四年前从江南来到京城参加科考，因未考中便用盘缠开了一间书店，笑起来温和如春风，样貌俊朗，身材高大，现在边经营书店边继续考取功名。温霄年十七，模样可爱，终日在书店看书帮工，无忧无虑。
　　此时偏早，书店内并无客人，温家兄妹见来人是连棠便放下手上的书欲与她坐下好好说说话。
　　连棠朝他们一一打招呼。
　　温霄一改斜靠在椅子上的姿势，坐直了问道：“明日你姐便出嫁了吗？”
　　温珏转身在柜台后的案几上给连棠倒了一杯茶，然后从柜台走出来，递给她后在边上落坐，温和地笑道：“你今后便不必受她气了。”
　　连棠接过茶浅尝一口，然后在温霄边上坐下，悠悠地叹口气道：“确实不用再受气了。”
　　温霄听了心情颇好，“腾”地起身从第一排书架上边取出一本书边道：“这次新来了一些书，数这本最精彩。”
　　连棠见她把书递过来，摆手道：“我近日没时间看书，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了……”
　　“怎么了？你家大娘又训斥你了？”
　　“不是的，我……”连棠欲言又止。
　　见她这样，温霄急地连连跺脚：“快说怎么了，我哥跟我帮你想办法啊。”
　　连棠看她一眼开口道：“这次就不要你们想办法了，我要嫁人了。”
　　话闭，温珏也“腾”地站起身，温霄则一个不稳摔靠在书架上。
　　连棠不大习惯“嫁人”“相公”这样的说法，因她从未设想过此事，甚至连男女之间的事也很少去想，连看书也是偏爱疑案追踪解密类，继续道：“那人便是季家二爷。”
　　“什么！他们这是让你冒名顶替啊！季家是地狱，他们舍不得嫡亲的女儿去，就让你去！”温霄跳起来道，“你大可以拒绝！不必理会他们！明日你便是不上轿，季家来请也只会请你姐。”
　　温珏久久盯着连棠的脸，不自觉换上落寞且急躁的神情附和道：“对啊，你应当直截了当和他们说你不愿，没人能逼迫你，若你不敢，我可以请我爹去……”
　　连棠呆呆地看着他们，半响才“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们怎么比我还着急？”
　　“你还笑得出来！”温霄跳着要去打她。
　　连棠欠身躲开，嘴角含着笑意道：“我那嫡姐虽然自私惯了，但是有句话却没说错。”她指了指自己的脸说：“我啊，能不能嫁出去还是个问题，若是嫁不出去，便要一辈子被我大娘使唤，若是嫁得出去，顶多嫁个杀猪卖肉的……”
　　“怎么会！”温珏脱口而出。
　　连棠没注意他的神情，垂首道：“那还不如替她嫁进季家呢，只要我安分守己，下场应该不会比留在连家惨。”
　　温霄搂着连棠的肩膀好生劝导，见她心意已决，只好不甘心地坐下叮嘱她在季家万事小心。
　　温珏失魂落魄地回到柜台后面，心思不宁地坐了不知多久，抬头见连棠正要走，便怅然若失地看着她。
　　温霄发觉哥哥的异常，便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温珏落寞地低头道。
　　“古古怪怪……”温霄边嘀咕边从椅子上跳起来，对连棠道：“你明日便出嫁，以后再也不归他们管，这么早回去做什么，正巧我要送你大礼，咱们同去对面秋水道逛逛。”
　　连棠看时间还早，正午都未至，便欣然同意。
　　两人并肩穿过大街，身高相仿，年纪相同，一个活泼好动，一个低调安静，走在一起竟也十分和谐。
　　秋水道口最是绮丽热闹，且远远地就能闻到脂粉味，正经人经过此处非要目不斜视以表衷心，若是好奇大胆进去走了一圈回来，便是白的也能被传成黄的。
　　恰巧连棠与温霄走至道口，竟看到连桦一手遮着脸一手捂着心口，鬼鬼祟祟地从里头跑出来。
　　温霄一眼便认出了连桦，朝他喊了几声：“连三弟？三弟！”
　　却见他跑得更快了。
　　“那不是你弟吗？跑什么，招呼也不打？”温霄扭头问连棠。
　　连棠当然看到了，直觉连桦定当不是来寻花问柳的，但也想不通他为何出现在这里，便对温霄道：“是他，你就当没看到他，他不是这种人，肯定另有隐情。”话是这么说，连棠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他一眼。
　　要说连家唯一让她挂心地便是连桦，只希望他别被连元福夫妻两还有连梅损害了大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