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狗的初夏》草帽橘子

10、校运会开始啦

　　林也发烧了。整个人软成一滩烂泥似地瘫在床上，不停地咳嗽。

　　林方毅用湿毛巾帮他敷着额头。也只有这个时候，林也失去了反抗的精力，她才能靠近自己的儿子一点。

　　一旁的李初夏都看在眼里，这个平时久经商场，表面上看起来优雅风光的女人，在面对自己的儿子的时候总是满脸的温柔和慈爱。即使这份温柔和慈爱并没有任何回应。

　　“这好端端地怎么就发烧了呢。”她有点心疼地小声嘀咕道，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林也此刻因为发烧而发红的脸颊。

　　“好端端？在这个季节穿着短衣短裤跑步，出了一身汗就这么躺在草坪上吹了几个小时的风，不生病才有鬼呢。”李初夏忍不住翻白眼吐槽了一番。

　　林也推开了抚摸着他脸的那只温柔的手，“本来就有鬼。”

　　“你！”这家伙病成这样子嘴还不饶人。

　　“嗯？”林方毅却一头雾水。

　　他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你出去吧，我想自己休息一会儿。”这是第一次，他语气平缓地让妈妈出去。

　　虽然心疼儿子生病，但难得他能像个孩子一样让自己靠近，林方毅久违地感受到了温暖，她居然眼眶湿润，“好，你好好休息，有不舒服就叫妈妈啊。”

　　李初夏一直以为他爸爸回来国内的时候是跟他们住一起的，可是当昨晚他们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只有他妈妈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满脸焦急地等着林也，包括今天，也不见他爸爸的踪影。

　　“他回来都是为了生意，看我们只是顺便。”从被子里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啊？”

　　林也探出了半个脑袋，“我知道你在好奇我爸去哪了。”

　　被说中了，李初夏却有点不好意思，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啊......嗯......咳咳......我又没开口问......”

　　“你昨天看到他了吧。”

　　“嗯，你和你爸长得还挺像。”

　　“哦？是吗？”

　　“我可以预见你中年是什么样子了，嘿嘿。”

　　“无聊。我可不要像他，丢脸。”

　　“你爸多帅啊，老了都还这么帅，说你像他是夸你。”

　　“帅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花心大萝卜一个。”说完他又钻回了被窝里。

　　那林也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很专一吗？李初夏不禁在心里发出了疑问。他这样的性格，他又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咚咚咚。”林方毅敲了敲门，“林也，你们班长来看你来了。”

　　门开了，潘言穿着校服走了进来，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她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好意思，脸上挂着点不自在的微笑。

　　林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随便坐吧，咳咳。”

　　“今天上课讲的都是很重要的知识点，我帮你整理了一份笔记，还有上周质检的成绩今天发下来了，我都给你带过来了。”

　　潘言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摞厚厚的试卷资料笔记本递了过去，林也伸手去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冰冰的，“谢谢，外面很冷吧。”

　　“嗯，要入冬了，最近一直降温。好多人都感冒了。”

　　李初夏一直觉得潘言身上有种水果软糖的甜甜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也房间里开了暖气，空气不流通，这种味道越来越浓烈，溢满了整个房间。

　　她坐在窗台上，笑嘻嘻地看着这两个人，这种尴尬又有点微妙的气氛，她觉得很好笑。

　　“说话啊。”她朝着林也使了个眼色。

　　林也不自然地挠了挠了头，他实在没有话题可以讲，可是如果冷着一张脸的话李初夏又该生气了。

　　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你……你也注意身体别感冒了，没事就回去吧。”

　　“你怎么回事，人家刚来你就让人家走。”果然李初夏一下子就炸毛了。

　　潘言有点尴尬，笑容僵在了脸上，“啊……嗯……对哦，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休息了，那我先回去了，希望你早日康复。”

　　就在潘言转头要走的时候，林也激动地叫住了她。

　　“那个！”

　　潘言错愕地停住脚步。

　　“额……我……我的意思是，这个屋子里这么闷，空气不流通，我怕把病菌传染给你了。”

　　李初夏看到潘言刚刚还僵住的脸一下子就笑开了花，“嗯，我知道的。”

　　果然最难懂是少女心，最好哄也是少女心。

　　潘言走后林也总算松了一口气，“追星追成你这样也是绝了。”

　　“哈？我追什么星？”

　　“潘言啊，你简直是她的头号粉丝。”

　　粉丝吗？她是潘言的粉丝吗？不，只是潘言和沈婧妤都是李初夏理想中的自己罢了。她只是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那个理想中的自己而已。

　　“林也，你有喜欢的人吗？”

　　本来已经闭眼躺下的林也悄悄地睁开了眼，良久之后，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没有。”

　　“哦。”

　　校运会当天，天气晴朗，微风和煦，不用上课同学们都情绪高涨。

　　林也换上了那套球衣，出现在了操场上的选手候场区，瞬间吸引了全校女生的注意，通通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

　　“欸，你看长跑区那边，那不是高三八班的林也吗，他居然参加比赛了。”一个女生惊呼道。

　　“是啊，我上次就听人说了他这次要参加，我都惊呆了。从来不跟人来往，从来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的林也居然也参加了，你说这次的校运会得多精彩啊。”另一个女生兴奋地附和着。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走到哪都是焦点，老天爷真不公平。

　　李初夏跟在林也后面，笑嘻嘻地给他捏肩捶背，“加油加油！跑出你的青春，跑出你的风采，跑出一条阳光大道来！”

　　“行了行了，能不能正常点？”

　　他这句话一出，周围正在准备的同学纷纷回头看着他，搞得他心生烦躁，把李初夏拖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待会到我的时候，你也一起来。”

　　“什么一起来？”

　　“3000米跑步比赛啊。”

　　“啊？”

　　“啊什么啊，你不是想参加校运会，想得奖吗？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干在这参加这种活动干嘛？”

　　进入到正规的小学之后李初夏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校运会这么有趣的事情。大家可以尽情地展现自己的所长，从而赢得掌声，喝彩和荣耀。一些平时各方面条件都一般的人，因为跑得快，跳得高，或者蹦得远，都有可能在校运会上一举成名，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

　　当然，因为身体原因李初夏从来都没有参加过校运会，她永远都只能做一个观众，坐在一旁为别人呐喊助威。

　　当看到别人在一片加油声中奋力拼搏的样子，她觉得非常羡慕，明明这些声嘶力竭地喊着加油的人，跟在操场上洒着汗水的人，平时根本就没有多少交集啊。而且大多数人都跟李初夏一样，都是万千学生里最普通最不起眼的那一类人。可是在校运会上，就可以收获到目光和鼓励。这些喊着加油的人里边，可能会有自己崇拜的对象，憧憬的同学，甚至喜欢的人。多美好啊。

　　哪怕一次也好，她也想享受着所有同学期盼的目光和应援声，迎着阳光和微风，肆意奔跑，然后拿一个奖牌，当做一辈子的纪念。不管多少年以后，只要看到那个奖牌，就可以回想起自己挥洒青春时的样子。

　　她把这个愿望写进了糖果罐里，“我要参加校运会，我要得奖，我要掌声！”

　　这个愿望是四年级快结束时写的，字体有点歪歪扭扭，句末的感叹号像注入了非常强大的决心似的，笔锋下得很重，都快穿透纸了。

　　林也当时在那个昏黄的路灯下看到这一条时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当年还是小孩的李初夏满脸认真地写下这个愿望时的样子，肯定嘴巴都不自觉地抿在一起了，然后眉头紧锁，一副要干大事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要实现她的这个愿望其实不难，侨光每年都有校运会，而且总喜欢挑在晚秋初冬时节，林也一直觉得是学校的领导自己怕热怕晒才选这么个奇怪的时间的。

　　但别人看不到李初夏，她就算去跟别人一起跑，跑了个第一，那她也拿不到奖牌。唯一的办法就是跟林也一起跑，然后李初夏跑第一，林也第二，那在外人看来就是林也第一了，他就可以拿到奖牌，继而还给李初夏了。

　　不过侨光的校运会历来都不让高三生参加，说是怕耽误了学习。林也就趁着李初夏不注意，写了一封几千字的匿名信，打动了校长，还真批准高三生参加了。

　　其他的运动项目他没试过，也不敢保证李初夏会喜欢，所以就选了比较保险的跑步。他想让李初夏跑久一点，也能享受到久一点的应援声，所以他最后报了3000米。

　　他做的所有事情看起来都很不可思议，但又都情有可原。

　　“你......你的意思是......你参加校运会是为了......”

　　“林也！原来你躲在这啊。”

　　李初夏话未说完，张尘涧又冒了出来。

　　“这比赛都快开始了，你在这干嘛呢？我劝你啊，实在不行就退出，不丢人。”

　　李初夏不讨厌张尘涧，可是他总是针对林也，并且讲话总是酸溜溜，贱兮兮的，让人忍不住很想揍他。

　　林也轻叹了一口气，他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他身上偷偷装了雷达，总能在一些关键时刻突然冒出来。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张尘涧为什么老抓着他不放，好像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他转身，低着头走到张尘涧面前，然后抬眸，给了对方一个读不懂的眼神，“加油。”

　　加油？他居然给张尘涧加油？不管是张尘涧还是李初夏都被震惊到目瞪口呆。

　　他说完后就潇洒地走了，李初夏赶忙跟了上去。

　　“他这么针对你，你还给他加油？”

　　“不是你说的嘛，同班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加个油又怎么了？”林也停下了脚步，“对了”，然后望着李初夏的眼睛，“你也加油。”

　　比赛快开始了，林也和张尘涧居然不是在一组，张尘涧要气死了。他也报3000米就是为了和林也一决高下的。可现实是，他被分在了第一组，林也在第二组。

　　他在操场上搜寻着林也的身影，想问他刚刚那句阴阳怪气的“加油”是不是因为早就知道了他们不在一个组，却一不小心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穿着粉色运动服，扎着马尾，戴着发带的潘言。她今天没有扎丸子头。

　　她的身边围着一堆同学，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笑得特别开心。她像一朵灿烂的太阳花，向阳而生。又像一朵开得热烈的粉玫瑰，总能引来一堆美丽的蝴蝶。

　　其实潘言没有参加过校运会，这是第一次。她什么都擅长，什么都能做到最好，但是运动这一方面，只能说普通。能跑能跳，就是不拔尖，她没有把握自己参加比赛的话能拿第一名，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次都没有参加过，她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豁出去了。

　　张尘涧看着潘言一不小心出了神。

　　“大哥干嘛呢。”一个穿着私服，一头金发，长得非常像千叶雄大的男生拍了一下张尘涧的肩膀，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余佐杨？你小子怎么来了？”

　　“听说你参加校运会了，来给你加油呗。”

　　余佐杨是张尘涧的表弟，他小姨的儿子，比他小几个月，是邻市人，在华中读书。

　　从邻市过来坐车需要好几个小时，余佐杨特别晕车，基本上不愿意坐车，所以每次逢年过节时，他妈妈要带他去张尘涧家做客的话，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拒绝。他和张尘涧一年到头基本上见不了几次面，平时联系全靠网络。张尘涧打游戏还挺厉害的，余佐杨就一直喊他大哥。

　　“就你这一上车跟死了似的人，还能为了一个区区的校运会就坐车过来看我，谁信啊？说，来这干嘛来了，不上课啊？”

　　“嘿嘿，大哥你真聪明。RedMoon乐队来你们这开演唱会了，就今天，我好不容易搞到票，逃课过来的。”余佐杨一脸的得意。

　　“RedMoon乐队？敢情你还在追星啊，一个大男人怎么学人家小女生追星追成这样啊。”

　　余佐杨收起了刚刚嬉皮笑脸的样子，用一种略显深沉的表情说，“不是追星，追承诺，追情怀。”

　　“啊？什么玩意？”

　　“算了算了，你也不会明白。你都快比赛了不去准备，还在这看美女啊。”

　　张尘涧一秒红了脸，“闭嘴！”

　　比赛终于开始了,随着“砰”地一声枪声响起,操场上顿时沸腾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响彻整个侨光中学。

　　跟初一那年的那场体育课一样，张尘涧的跑道被安排在了最外圈。不同的是，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跑两步路就累到要昏倒的小白兔了。此刻的他，是一匹健步如飞的小马驹，他跑在了最前端，很快就跟对手拉开了距离。他仔细地分辨着这如雷贯耳的呐喊声里有没有他期待的那个人的声音，他目视前方，余光却不断扫射着周围为他们应援的同学。那个粉色的身影呢？怎么还不出现？好想让她看看，他到底蜕变得多厉害了。之前训练的时候为了配合潘言的节奏，他有特地调慢脚步，而今日在赛场上，才是他发挥真正实力的时候。

　　李初夏穿过人群，站在了最前端，附和着周围的同学，大声喊着“加油！加油！张尘涧加油！”即使张尘涧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林也莫名地有点不爽，他挤进人群，把李初夏拽了出来。

　　“你干嘛给他加油？他认识你吗？”

　　“你刚刚不也给他加油了嘛，这可是你们八班的荣耀啊。”

　　“他也听不见啊，你省点力气吧。”

　　“对哦，他听不见我的声音啊。那正好，你来喊。”

　　“什么？”林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李初夏推到了跑道边缘，这时刚好张尘涧经过。周围的加油声越来越大。

　　“快喊啊，他来了！”

　　林也很无措又很无奈的表情，不知道是喊好还是不喊好。

　　“看着我干嘛？快喊，有没有点班级荣誉感了。”

　　李初夏这家伙，明明连侨光的人都不是，只是每天陪着上学，居然还上出班级荣誉感来了。

　　张尘涧奋力地向前奔跑，眼光还在不停地搜寻着那个身影，却一不小心和林也四目相对，本来有点期盼和焦急的眼神立马凌厉起来，他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的家伙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

　　可是在他经过林也身边的时候，他分明地听到，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加油声里，林也用他毫无温度的声音，坚定地喊了一句“加油，”这句“加油”和刚刚比赛前他说的那个“加油”好像有点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清，反正就是听完后好像真的从中获得了力量。

　　一瞬间，他觉得有点别扭。只好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可能是幻听。

　　“好了，喊完了，我要去准备了。”

　　“诶诶诶，等等。”

　　李初夏拉住了准备要走的林也。

　　“又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了我的朋友。”

　　侨光的校服是日韩风格的，在一众小西装加白衬衫的校服里，不远处有个穿着宽松连帽衫加牛仔裤白板鞋，一头金发的男生，正在声嘶力竭地对着张尘涧喊着加油。特别扎眼。

　　李初夏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惊讶地说不出话。

　　余佐杨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