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惊醒沉睡的夏天》倪钦

25、 踌躇

　　经过我左右三番的思量，我下定决心拨了俞子浩的手机。
　　当我提出那个要求时，我的心跳如一面鼓在鸣击，很害怕他跟我讲出来的话有个‘不’字，我的思维不是很清晰，以至他说了一遍，我没有听清楚，他不得不第二次和第三次的重复。
　　然后，他不解地问我，“绵绵，手机坏了吗？”
　　呃！？“没有啊，”我快乐的声音传过去，证明自己与手机都还安然无恙。
　　终于可以见面了，我想做一件事让他找回快乐，心里充满了责任感，脑子里闪出俞子浩的脸庞，跟自己说我会尽力的，俞子浩，你也要加油哟！
　　见面时，第一句话我该说什么呢？嗨，俞子浩，你还好吗？这么问的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孤单。
　　去约会地点的时候，我一路走来时，所看到的每一件事都是美好而亲切。看到花儿觉得花儿是那么美，天空那么澄蓝，风儿像与谁轻声亲密私语。
　　站在学校西操场上，我四处张望，等他出现在我的视野时，紧张与不安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篮球架下的少年面对着我，我与他视线相撞，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几天没有见，俞子浩比才见面时瘦了很多，我慢慢向他走近，望着他的双眼，凝望的同时几乎忘了思考，那双眼睛充满神奇魔力，他澄澈的眼神仿佛在说话，‘Moming, Moming,’‘笨丫头，你喜欢的我都喜欢，’我恍惚着，手被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清醒过来，回到现实的世界，这个夏/两个人/如此接近/阻挡的却是一道无形绳索，我仰望着他清秀俊美的面容，低了头，心乱如小鹿蹦跃，“说老实话，你喜欢我，”我依然羞涩但并不想矫情，“我要你说真话，没有谎言，没有欺骗。”
　　他移开视线，“……对不起。”
　　这时候格外静，篮球场边的桐树被夏日的风催醒发出“沙沙”的声响，我慢慢移动脚步，让自己不抱有逃离的想法，惟有让自己靠他更近，“你看着我的眼睛，好吗？”多事的风声传递淡淡哀伤，愁绪不请自来，此刻，我唯一的选择是直视着彼此的眼睛，不再让他左躲右闪，而我像傻瓜一样，眼巴巴地纠缠与他有关的一切，却总是与其相隔甚远。
　　想着想着，我一怒，用凶巴巴的眼神瞪他，“喂！我是女孩子唉，为什么被你一个男孩子拒绝，想了就很郁闷，我哪一点不好，是脸长得不好看，还是身材不漂亮？
　　“……对不起……。”他一脸无辜的表情，有被我吓到的惊讶。
　　“俞子浩，对不起有用吗？人家好歹是女孩子，你迁就一下，不行吗？不是歉疚是哦！” 俞子浩听了一副很蒙的模样。“对不起……。”
　　还说对不起，我气到不行，不假思索抬腿踹了他一脚，“这次对不起换我来说，快点承认是你先喜欢我的。”
　　我大胆的行径可能是被他第一次见，“你……你好凶哦……，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糟了，我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表白，现在竟然拉下脸硬是逼迫人家承认，我这张脸简直没地方搁了。
　　我叉腰肌的手簌簌发抖，貌似支撑不过下一秒的的德行，霞光飞上两颊，想找借口昏，可刚刚的霹雳神勇已经深入对方心灵，这一刻惟有低着头，自我反省中。
　　“像我这么懦弱的人你也要当我的女朋友吗？”
　　“……”
　　我了解到有想说的话说不出口的滋味，不仅仅是难受那么简单，而是胸口有疼痛的感觉，原来……原来，我心底不断回响一句话，原来他是明白的。
　　“你喜欢我的心情，跟我喜欢你的心情是一样的，不，其实我更喜欢你，可是，这让我很害怕，对我来说，人的感情，就像闪电一样，或许当时很强烈炫目，但闪电一闪转眼即逝，剩下的伤害却像雷声隆隆不断，这样你也敢尝试去爱吗？绵绵。”
　　“俞子浩……”我被他的说辞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什么闪电，什么雷声？他在跟我议论自然科学么？原来伤害存在得这么深，深到让他时刻惦记，不敢涉雷池一步，他没有享受家人的爱，他拿感情当利刃，在被割伤之前，他已经先给自己划了一道缺口，对他来说隆隆不断的雷声是一种提醒，那些伤害在不断提醒他，离关心他，甚至喜欢上他的人远一些。
　　所以他洞悉一切，知道那是爱恋，认为它必然带来痛楚，他选择了保持距离。
　　他让自己安全了，不惜给我带来伤害，这么说虽然不对，没有人叫你喜欢上他，不是吗？绵绵，你学做飞蛾扑火，莫名其妙地眷恋一个人，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四周陷入沉默，他在等什么，该说的话他不是都说了吗？我背负着这一颗有了裂痕的心，疼痛的感觉清晰无从掩藏，我转过身，迈出的一步像被无形的力量抑制，“子浩，你不要伤心了，你伤心我也难过，……
　　以后我替你分担一些，咱们一起忘了它吧。”
　　背对着他，我以为可以畅快地落泪，结果我还是预料错误，那如丝如麻的忧伤与困顿，纠缠着酸楚，连同苦闷与彷徨，我的难过不止一点点，而是多到让我流不出眼泪，俞子浩，因为这个我更加有所感觉，眼泪啊，是不应该倒流，它是我们身体萌生的产物，却不由我们控制，这一刻因为乏力我感觉像是借了别人的身子，我讨厌自己没有力气的样子，就算是怎么痛苦也不应该紧皱眉头，用感恩的心面带笑容吧，好好生活才有力量改变现状，我在心中重复了无数次，‘你能行的，你还可以的，那个傻乎乎停留在过去日子里的人，有一天我会走进他的心扉，但不是现在。没有关系的，相信不久之后，他有勇气把握未来，即使现在的他只能停留原点，握紧自己的拳头什么也不能做，不能正视自己的内心。
　　我缓缓地顺来时的路转过一条弯道，酸涩的鼻子让眼睛逐渐开始朦胧……哗哗地，眼泪终于可以尽情地流，很好呵，自作主张的悲伤从胸口，头部，眼睛同时流了出来……哭出来，就好，将那个家伙不能流的泪，帮他流出来，因为哭完后，我还是可以重新露出笑容，那是因为我另外有很多可以为之高兴的事，可那个家伙却做不到，灰暗的记忆比美好的记忆多太多的话，换了谁也不会轻易舒展眉心。
　　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不能拯救被悲伤包围的他，我真的很希望看到他变幸福的样子，无论是谁都该有权利在最好时间内盛放幸福的花朵，毕竟每一瞬间属于我们的青春血液总是燃烧着的，在它没干枯前每个人没有理由选择放手，我踌躇了几分，突然回转身去……
　　面对再次回来的我，俞子浩的漂亮的脸孔重新燃起光辉，本来一直停留原处当雕像的人，一副刚过回魂，露出愣怔的神情，黑色的瞳仁泛漾星一样的光芒。
　　我继续秀着叉腰肌的形象，“我想通了，先前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吧！”
　　我看到他的脸垮下来，暗暗高兴，恢复了一丝信心。
　　如果他此刻表现正常，那岂不是把我气死？
　　“忘了我先前说过的，以后，我们还是小学同学，邻居的关系，只是普通朋友，没有特别意义的普通朋友，这总可以了吧？”
　　俞子浩垂下的头慢慢抬了起来，“好，按你所说的，我们没有改变。”
　　见他如此利索地回答，我似乎被戳中痛处一样黯然，表面上却装着若无其事地笑笑，“当然啦，说好了谁变谁是小猪，那这样吧，我们拉个钩！”
　　我望着他眼里的情绪，看不出所以然，他的眼睛似乎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泊，重叠了太多，以至于，读懂它需要花费你所有能付出包括不能付出的一切代价，我暗暗问自己：绵绵，作好这样的准备了吗？
　　两只手弯曲的小指头，将愈接近，半途中两个人均有一小会儿停止，凝滞的时间，可改变的空间，一瞬之间而已，不知是我们成就了时空，还是时空成就了我们。我只觉得当时有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怪怪的味道，觉得这滋味有可能一辈子跟随着，难以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