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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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你，伦撒。”
修伦亚的声音很冷。
我仍然颤微微的向前探手摸索，全身止不住的战栗。
一阵微微的空气流动，我着急了，我明显的感觉到修伦亚那熟悉的气息避过我的摸索。他在后退，我知道他在慢慢的离开我的身边，我知道这次他是真的想要离开我了。
“不……”我的双唇哆哆嗦嗦的抖动，上下牙齿也打颤般的不停的磕碰，嗓子里模模糊糊的挤出一丝声音。
我听到他的幽幽的叹息：“伦撒，你知道我一直在忍你么？”
“被纳尔维亚追杀的那次……”他声音平缓的继续说着，“你可以为罗迪尔而活，我拼命的对自己说我不怪你，可是……我真的不怪你么？我其实一直不敢问自己这个问题。”
短暂的默声。
“我不是神啊，伦撒，我是一个人，我的心底，总还有那么一点自私。”修伦亚轻轻笑了起来，带着苦涩的味道，“我一直在忍耐，一直在忍耐啊，伦撒！”
“修伦亚。”我的心顿时好疼，我痛苦的唤他，向他伸手，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到我身边。
……
“我忍着让自己不去恨你，我知道感情是无法勉强的，我更不想取代罗迪尔或是亚索在你心中的地位……”
……
“我只是想，我不需要你来爱我，只要我知道自己是爱你的就好了……”
……
“我只是想，我要跟在你的身边保护你，我对你许诺要追随着你去任何地方，把我的命和你的命连在一起……”
……
“我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只是想你能好好的活着，期望着每当你想要放弃生命的时候……多少会想一想，多少会因为我的缘故而珍惜一下自己……仅此而已，这是我保护你的方式，这是我对你的爱……”
……
“修伦亚！！”我再喊，声音透过喉中的血腥冲出。支撑着疲累疼痛的身躯我忍着剧痛向着他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动，“你在哪儿？你在哪儿？”我努力用手抹去溅在眼上的血，使劲的眨着眼睛。
……
“可是我真的无法再忍耐了，伦撒……”他凄苦的笑，“我纵容着你的一切，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为了罗迪尔挖了心、失了明……现在却连你仅剩的这一丝并不强壮的生命也要放弃……”
……
“你说你想死，你对我说你想死，一遍又一遍……”
……
“伦撒，你想陪着罗迪尔而去，你想成全亚索的帝位。你……有没有想过我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视之为痛苦的生命对我而言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
“修伦亚！！！修伦亚！！！”我终于开始大声嘶吼，我再也没有力量支持自己的身体只能重重的摔坐在地上，我感觉到有人来到我身边扶住了我，可那不是修伦亚，修伦亚他在哪儿，在哪儿……
……
再一声清晰的叹息，“你刚才用心对我说，要我放你自由，不要再强留你在这人间……，伦撒，原来我对你的爱……一直都只是束缚你的枷锁……”
……
不，不是的，不是的！！！我猛力的摇头。
……
“所以，伦撒，我恨你。我恨你的自私，恨你为了逃避现实而想放弃生命的懦弱，恨你从来不曾在乎过我……”
……
“修伦亚！”我眼中止不住的湿润，泪水流出眼眶和着血液在脸庞上划下道道痕迹，透过仿佛雾一般的红色薄膜，眼前慢慢开始有模糊的光影晃动，我更加努力的使劲眨着双眼，终于，眼前那个人的身躯轮廓慢慢的清晰起来。
“修伦亚！”随着视野的更加清晰，我紧咬着下唇更加痛苦的喊着他的名字。我看见——他的左臂——被齐肘切断。而这一定是他刚刚为了保护我挡在我面前时所受到的伤害。
为什么又是为了我呢，为什么他总是会为了我而受伤。
我定定的看着他，口中咸咸的，有血也有泪，“对不起……”
他看着我的眼睛，看着它很有焦距的凝结在他的身上，吐出一口气，“你看得见了。”
是的，是的，我看得见了。
我原以为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世界，我原以为这个世间再没有值得我看的东西。
可你在我面前又一次为我流血，我必须看啊，必须看清楚你的牺牲。
我死死的盯着他还在滴血的断臂，我要记在心里一辈子。
红莲的火焰热烈的绽放开来，燃烧的那么美丽，那么触目惊心。修伦亚仿佛感觉不到伤痛，立在红莲中的身躯还是那么挺立，声音也没有丝毫颤抖：“伦撒，我不会再束缚你了。你并不需要我在你身边。”
“不，修伦亚，你……别走……”我想扑过去，可深重的身体终究没有移动半分，只能看着他和他的火焰瞬间消失在眼前。
禁忌之术——瞬移。
修伦亚，你竟这么急迫的想要离开我么？你竟真的下决心要离开我么？
伦撒啊……
我心一颤，仿佛幻听到修伦亚消失前最后的轻喃——
其实我最恨的——是你总是伤痕累累的站在我面前。
……
……
“他走了。”一旁扶住我的塔卡说。
“他其实早该离开我，因为我只会伤害他。”我低低的回一声，被憋在胸口很久的一口血咳出之后，我一边扶靠着一旁的塔卡，一边微微抬头看向面前另一边不远处站立的亚索，在他脚边则躺卧着他的母亲。
她只是在昏睡，是赶来的亚索一记手刃砍在后颈上放倒的，只不过是仍然没能阻挡住悲剧发生。塔卡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可她一个女子竟然有砍断男子手臂的力气？这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也是一个和魔鬼做过交易之后的灵魂。一个妒忌崩溃到绝望的女人。
至于修伦亚，他本可以护着我避开的，但……他一定是故意的吧，我苦苦的想，用失去一条臂膀的决绝，对我放手，他一定被我伤透了心，他大概……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
……
终于有个人动了，是亚索。
他向我走来了几步，一撩干净的不沾血迹的衣摆，向我重重的跪了下来，
“皇兄，”就算是被我封印了记忆之后的他在这种血腥的场合中也无法再灵动，我曾那么那么想保持他的纯真善良，可我忘了他毕竟是一位皇子，又处在这夺位的纷争之中。百多位神官有计划的谋反。我该怎么保护他？
亚索的声音分外沉重，“发生这种事情……都是因为我……。我西元帝国的第二皇子愿意为此次事件负责，请让我负全责。”
他深深的看着我，眼眸里全是恳求。
“亚索……”
“我的母后，”他打断我，然后深深的、虔诚的俯下身子，重重的把头磕在地上，我听见他略微颤抖的声音从他俯跪的头颅下传来，“她……她毕竟是父皇的妻子，请皇兄看在她已经……疯了的情况下，请您饶她一命吧！”
“亚索。”我心疼的唤他，我全心全意想维护的弟弟。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您饶了她吧，是我的错……”他抬头，跪行着向我走了两步，他颤巍巍的手抓住我的袖角，触到上面的血迹猛然抖了一抖，海蓝色的眼眸默默的哀求着，“她已经疯了，您放过她，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一时间空旷的地方仿佛只剩下了亚索一个人苦苦揽罪的声音。
我心痛又心急，直到“呜……”的一声又咳出血来才仿佛打破惊醒了什么。
空气又是一阵混乱骚动，那些被突发状况一时怔愣住的神官们好像恍过了神儿，慢慢的又立起了手中的剑。
“亚索殿下！反正我们做也已经做了！反正……反正他本来也快死了……”
“你们给我闭嘴！”亚索恼怒的一声吼，狠狠的瞪着那个说话的神官。
“可是殿下，”依然有人持剑逼近，“我们已经在谋反了，做不做到底都已经是死定了。话虽然不好听，可伦撒殿下的身体状况确实已经无法胜任帝国皇帝的位置了。您已经可以掌控风神剑，百姓不会拒绝您的统治的。不，应该说除了那天在竞技场的那些民众外，帝国大部分的百姓都不知道还有伦撒殿下的存在……”
“而且他已经失去风之心了，连还有没有风力都不能确定。”开始有更多的神官由动摇转为坚定，握剑的手紧了起来。
“殿下，这是唯一的机会了，火神官已经离开了，这儿只有一个雷神官而已，就算是最高雷神官也一拳难抵四手。”
“闭嘴！闭嘴！”亚索怒极，立起一膝，就着跪在我面前的姿势转身正挡在我面前，变为单膝着地护在我前面，一手从空气中抽出风仲，“谁说这儿只有一个雷神官！？这儿还有一个风神官我！！在皇兄还没有治我的罪之前，神为皇家子弟我有资格成为皇兄的近卫队长。你们还不给我退下！”
我望着身前亚索的脊背，感觉到扶着我的塔卡也略略调整了一下姿势护住我的后背，雷鸣剑在他手中无声的振鸣着。
“做好准备，”塔卡突然凑在我的耳边低声，“实在不行的话，我要带你瞬移。”
我却皱眉，瞬移是禁术，塔卡一向毫无顾及的使用各种禁术，这是大大伤身的。
……
“亚索殿下！属下们是为了你好！”包围圈在不断缩小。
“为了我好！？”亚索冷笑，“逼我弑君杀兄么！？你们都是我母后一手提拔的人。之前的事，本皇子一人担了。你们应认了错求取皇兄的宽容！现在再不停手，那就是真真的罪无可恕了！！”
感觉身后的雷鸣气息也更盛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乍一声熟悉的略带沙哑的沉静声音骤然升起：“这是干什么？造反了么！？”
声音不大，却把所有的人震在当场。立时就有神官软了腿般的跪倒在地上。
围着我们的人都不可置信的扭转过头去，只是看了一眼就丢了剑。
亚索在我前面，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我知道那绝对是一脸的惊讶。因为我此时也是不知该如何反应似的死盯着前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个被塔卡带回来的众人以为的尸身，那位天生的王者，有着华丽金发的帝国皇帝，先是支起一条臂膀，然后坐起身，清亮的眸光淡淡的扫过全场，在昏睡中的海葳皇妃身上略一停顿，就仿佛已经明白了之前所发生的所有的状况。
锐利的仿若利剑般的眼眸不留情的，像是可以压迫的人无法呼吸的目光从所有目前还站立着的神官身上扫过，无形的王者之气瞬间蔓延在空气中，让人产生一种不得不臣服的感觉。
“陛……陛下……”下意识的跪倒，等到终于有人顶着压力颤抖的开口出声的时候，众人才磕磕颤颤的回过神来，此时除了已经立起身的皇帝之外，自然再没有还站着的人了。连亚索和塔卡手中的风仲雷鸣都下意识的收了回去。
看着神官们在短短的一瞬间就已经湿溚溚的后背，我知道——我的父皇，他是真的生气了。
皇帝的眸光闪了闪，踩着不大的步伐一步一步向我和亚索、塔卡三人所在的中心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能踩在人的心上，可以看到离我最近的神官明显的在随着皇帝的步伐颤抖，好像能感觉到皇帝的怒气，那种胆敢伤害皇帝亲人的怒气。
我捂着闷痛的心口，看着他走近，直到走过亚索身边的时候微微顿住，“起来。”
他开口。声音很平静。
亚索咽了一下，想为海葳皇妃求情的话语却在一股难以严明的气势压迫下生生的咽回了喉咙。
皇帝走过他，仅两步来到我身边。塔卡识趣的放开我，我无力支持的身体落在了皇帝的怀抱。
他轻轻的横抱起我，稍稍卸下自身发出的迫人的气势，我知道他是为了能让我觉得好受一些。当我抬头仰望他的时候，脸上已是忍不住布满泪水。
“父皇……您……”
“我本来应该死去，”他微微的抖了一下下唇，“我知道我死了之后，纳尔维亚一定不会留在这世上，我想和他一起走上黄泉之路，陪着他，不管他曾出卖给恶魔什么东西，即使失去灵魂我也会为他赎回来……我已做好准备，陪着他经历任何苦难，再不与他分开……”
……
“但是，”他抱我的手臂紧了紧，“纳尔维亚他却不那么想，他……在最后为我流下了眼泪，那滴眼泪让他灰飞烟灭，却让我重生……”
“只有做过鬼的才知道，”他说，“人的眼泪是绝望，而鬼的眼泪——是希望。”
……
“纳尔维亚唯一的希望却是——我能够活着。”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