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逝》玩客

19、第 19 章

　　修伦亚还活着！修伦亚还活着！对于我和罗迪尔来说，这简直已经不能单单的说是好消息了。
　　塔卡几乎略去了修伦亚是如何在那样的死神手里存生的过程，只是说是伊兰带重伤的修伦亚回山脚下的小屋去的，我很难想象以伊兰一个6岁小女孩儿的身躯到底是如何救下修伦亚的，但因为想到伊兰的星见身份也许会别有它法也说不定；当然主要的是塔卡对于有关伊兰的事情并不愿意多说，我也不便硬要追问，我知道身为星见，能力非比寻常，想要得到这种力量的势力比比皆是，伊兰的力量暴露的越少自然也就越安全，塔卡想要保护妹妹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总之，只要修伦亚能够活着，我就已经觉得是万分的幸运了。
　　“你这个该死的小东西，快给我下来！”
　　耳边又传来烙气急败坏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就见烙正努力的攀在最高的一棵树上，仰着脖子瞪圆了眼睛，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而正与他大眼瞪小眼的就是上空盘旋着的多尔，多尔得意的啼鸣着，忽高忽低的飞行显然在嘲笑烙：你也就能爬那么高了，有本事你上来看看！
　　我看着那一大一小，不由的哀叹一口气，烙怎么着也算是塔卡手下的第一号人物了，身为整个盗贼团体的小头头，那天围攻罗迪尔的时候也是有模有样，可谁又承想——他根本比亚索的孩子气更孩子气，至少亚索撒娇很有分寸，对象也仅限于我而已，别人面前多少还会注意王子身份、举止礼仪。但在盗贼中长大的烙几乎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行为并不受拘束。
　　多尔第一次飞入峡谷的时候，烙追着它放箭，可真是彻底的贯彻盗贼精神，凡是发现总穴的——遇人杀人，遇鸟杀鸟。多尔显然是被激怒了，后来每每进谷都要衔石子照着烙的脑袋猛砸。
　　今天——大概——烙又被砸了吧……
　　“多尔！”我唤不远处还在和烙瞪眼的那只同样任性而又有灵性的鹰，我不知道它是否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但它总能立时的对我的话做出反映，这一点连罗迪尔也很惊讶，因为以前修伦亚都是用一种特殊的笛哨来向多尔传递命令的。
　　多尔听到我的呼唤，立即抛下还在树上手舞足蹈的烙向我飞来，我举起手臂让它停稳，然后将早已装好信帛的竹筒绑在它的腿上。
　　“好啦，现在回帝都去吧。”我轻轻的抚了抚它的羽毛，在烙赶到我身边之前，抬手让它振翅。
　　“等等，等等……你这个小东西……”烙跑到我身边时还有点上气不接下气，颤着手指指着我喘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你……干吗让它飞的……那么快啊……”
　　“因为你会把它拿来烤着吃，但我还需要它来传信呀。”我笑笑，知道其实就算是烙真的抓住了多尔也不会把它怎么样的，事实上除了第一次之外，烙就再也没拿弓箭对付过多尔。
　　“你……算了，”烙自己平抚着胸口顺了顺气“对了，我来是想告诉你，那个红头发的家伙醒了。”
　　“修伦亚醒了?”我一阵惊喜，距离救回修伦亚的那天算来已经有五天了，但由于他的伤势太重，修伦亚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中。
　　“醒了，醒了就该没什么大碍了吧。”我往前紧赶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感觉手心里竟有一层细细的汗珠。
　　“呐，你不去看看他吗？”烙见我停下步伐有点不解“以前明明每天都要去看的。”
　　“你不明白，他会这样都是因为我，”实在没有自信，为什么我当时救不了修伦亚，塔卡的话总是会浮上心头，修伦亚——他会不会怪我!?
　　“这样啊，那你确实是害他不浅呐”烙挠了挠自己蓬松的头发“那他责怪你了吗？”
　　“我不知道。我没问过他。”
　　“那就去问问不就结了。”烙一拍手掌，白了我一眼，仿佛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烙……”我有点无力的感觉“你真的和我一样大吗？”
　　“怎么了？我很聪明吧。”他的语气相当的自豪。
　　我看着他，忽然很认真的想：或许他真的很聪明也说不定。
　　说不清楚到底算不算是受了烙的鼓励，我终于还是到了修伦亚养伤的小屋，推开门，竟然看到伊兰。
　　伊兰闻声回身，看到我的第一眼竟然浑身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她的眼神中夹杂着一种颇为复杂的光芒，但那光却是一闪而过，她立即冲我展开了孩子天真灿烂的笑容并从我身边跑了出去。
　　“修伦亚，”我顾不得思考伊兰的举动，记起自己的正事是来看望修伦亚的，来到床边，果然醒了，可即使已经休息了好几天，失去的血还是没那么快补回来的，脸色好苍白“你醒了……”说完这句忽然觉得自己很白痴，我竟然对着那双正看着我的眸子说了明知故问的话，我不得不承认——对于修伦亚我还是觉得无法面对，那是来自心底的一种愧疚。
　　“对不起……”我别开和他对视的目光，发自内心的向他道歉。然后就站在床边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句像样的话来，直到我终于连自己都受不了自己的时候，“修伦亚……呃……我还是叫塔卡或是烙过来吧，那个……塔卡还是懂一些医术的。”我明确的知道自己选择了逃避，不由的在心底叹气，想我西元帝国最为年轻的少将竟然也有想要逃避的事情，真是——越来越不像我自己了！
　　“你这算什么态度啊！”就在我转身想要逃走的时候，修伦亚突然开口了，口气还是像在竞技场时一样玩世不恭“连句话都不舍得跟我说，这可不是我在竞技场上见到的那个手持风仲的风神之子啊！”
　　“你……”我再次回身的时候轻松了些，我知道修伦亚在故意用以前的口吻和我说话，他一定是察觉到了我的不自在，他知道我在逃，而他却是选择了帮着我逃，他果然是够傻，可同样温柔的如同小时候。
　　“对不起！”第二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自然了许多，身体也回到了床边，见他想起身，还上前帮了一把。
　　他倚好，才又开口，“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这个世上有本事对不起我修伦亚的人还没出世呢！”
　　“是、是，”我冲他笑了笑，举手碰触了一下心口的位置“我已经得到风之心了。”
　　“哦？就是说康德里加他终于还是押对了宝，”修伦亚瞥了我一眼“所以你该说的话是谢谢，而不是对不起。”
　　“但是你的伤是……”我想如果这时我能看见自己的眼神，那一定会看见痛苦的神情。
　　“啊，不巧遇见一个对头罢了，关着你什么事了？”修伦亚一副淡淡的口吻，眼神也游离到别处不再看我。
　　我吃惊的盯着他，修伦亚他难道连这些都还想瞒我？他可是差点就死了的啊！对了，罗迪尔施咒之后我以灵体的状态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这件事，现在除了塔卡和伊兰外并没有人知道。这种从没有人使用过的咒术，施用之后我会在哪里连那个伟大的预言者和帝国的最高神官都不知道，罗迪尔和修伦亚自然更不可能知道。因为这样修伦亚他才向我说谎话！？好笨的家伙啊，我顿时觉得心头好酸……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修伦亚啊，你可知道我一直在看着你们啊，你伤的那么重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啊！我没有救你，我对不起你，可你竟然还不想让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差点丢掉性命……
　　我的心头忽然间就来了一股气，修伦亚，你真是又笨又傻，你的外表……明明看起来那么聪明的！
　　“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坐到他身边，强迫他将目光调回到我身上。
　　“当然！”他、他、竟然还不承认！
　　“可是罗迪尔已经全告诉我了！”见他否认，反而急得我声音高了个八度。
　　“罗迪尔……”修伦亚身子一颤。
　　“是啊，别告诉我你这段时间没和罗迪尔在一起！”我忽然发现现在的状况和我刚进门的时候正相反，我不是一直无法面对这件事，一直想要逃开这件事吗？可现在我却硬逼着修伦亚承认我伤害了他的事！
　　“你相信罗迪尔不相信我！”他瞪我。
　　“谁说的是实话我就相信谁。”我也瞪回去，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坚持要修伦亚承认我伤害了他，因为我不想他——太委屈了自己。
　　“好吧，好吧，我是为了保护你才受伤的行了吧。”修伦亚仿佛承认的很无奈。
　　“修伦亚……”我也缓下声音，想伸手碰触他，却被他一掌打开
　　“你少可怜我！我不是为你、不是为你！我是为了风之心；我是为了康德里加的嘱托；我是为了请风神降临来抑止逆风神；”修伦亚简直已经像是在对我用吼的“我是为了这整个大陆的安宁；所以你明白了吗！？不是为你，不是，不是！”
　　“修伦亚，修伦亚……”我忙上前抱住他乱晃的身子“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别这样，你刚醒过来，身子经不起这么折腾的……”
　　“算了，是我过火了。”修伦亚在我怀中忽然叹了口气，轻轻的推开我，口气转为平稳“你来之前除了伊兰我还见过了塔卡……”
　　“哦……？”他忽然提起塔卡干什么？
　　“我有问他你恢复的原因……”
　　“塔卡他……”我闻声一泠“修……”
　　“他说他不知道，”修伦亚摆摆手，“后来我想也是啊，就算他是个了不得的盗贼首领，也不可能知道连预言者也不知道的事情啊。”
　　喔，是啊，我那晚以灵体之姿和塔卡通话的时候，罗迪尔与修伦亚应该都处于昏睡状态，包括伊兰星见的身份，他们也都还不知道呢。但是……为什么我还是放不下心？
　　修伦亚看着我“但是他告诉我了你在谷底恢复身躯时的情形。”
　　“修伦亚……对不起……”果然，知道这些已经足够让修伦亚知道更多的事了。
　　“说什么呢，”修伦亚仿佛忽然恢复了常态“开什么玩笑，你少看不起我了，我修伦亚是什么人啊，用不着你来保护！”他唇角挂笑“反倒是罗迪尔比较不中用嘛，那家伙那么笨，脑筋死硬的拐不过来弯儿，伦撒现身来帮他很正常啊，所以——”
　　“所以？”我心痛的看着他。
　　修伦亚止了笑，吃力的抬起手抚平我皱起的眉头，认真的说“所以伦撒根本不用为这件事情而对我心怀愧疚，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小心眼，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修伦亚，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心怀愧疚啊！”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还好意思说呢，”修伦亚撇嘴“从你一进门就一副对不起天地万物的脸，是瞎子才看不出来！”
　　“可我确实是……”
　　“别再说了，我才不要和罗迪尔放在同一个水平上，笨到要你去救的地步。”
　　“但是……”我仍旧试图开口，却也仍旧被打断，这次还干脆直接翻躺过去给了我一个后背“我累了，要休息了，你出去！”
　　“修……”无奈下只得替他拉好被角，却在刚走到门边的时候听到修伦亚窝在被中的声音，“对了，你去找塔卡一趟，他好像又有了关于亚索殿下的新消息了，你应该会想……尽快见到亚索的吧”
　　修伦亚啊，跟小时候一样的别扭，好强的你大概再也不会在我面前哭了吧，我轻轻带上门，想来这辈子大概就只能看见你哭两次吧，第一次是在我6岁，你7岁的那一年；而第二次的那滴泪，它已经穿过我虚无的手，直接滴落在了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