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海》苏临渊

1、空海

　　题记：

　　童话和钢琴一起落幕。小姑娘总有一天要学着长大。

　　我不怕你会带给我伤痛，我只怕自己忘不掉那些美好，我要怎样才能将那些对爱情的信仰彻底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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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迹部景吾已经交往三年了，从国中入学直到现在。他是我的太阳，周身散发着织热的绚烂光芒，蒙蔽了我的双眼，让我再也无法移开视线。我心甘情愿的跟着他的步伐，成为他的影子。

　　青涩稚嫩的我单纯到完全不懂掩饰自己的情感，只需他逢场作戏的夸我几句，就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一口一句“迹部少爷”叫的很甜。

　　迹部景吾被纠缠的厌了，漂亮的眉毛拧在一起，高傲的从鼻子里“哼”出来，“走开，你很烦哎！”

　　我抿起嘴巴笑，认真的看他鸽子灰色的眸子，“迹部少爷，我真的喜欢你啊！”

　　“本大爷可不喜欢你！”迹部景吾拿起网球拍，径直向网球场走去。尽管刚刚入学，他却已经成为冰帝学园的王，眼角的泪痣在阳光的亲吻下毫不掩饰的张显着华丽的色彩。

　　那时候年少，并不在意他这般刻薄的拒绝。我笑，“迹部少爷，我不介意你不喜欢我呀！请你和我交往好不好？也许你慢慢就会喜欢我了！”

　　迹部景吾着急参加训练，于是不耐烦的应了下来。我眉开眼笑的背起画板在球场的看台上坐定，从此眼里只剩下他一人。

　　女人总幻想被爱，哪怕再渺茫的希望也绝不放弃。我是这样坚信着公主和王子的童话，可现实的世界里没有童话。

　　迹部景吾是个天生的国王。他的心里已经被荣耀填满，网球几乎成为他的全部。他喜欢站在顶点俯视众人的感觉。而我，只是个小姑娘，最爱的不外乎吃着冰淇淋坐在咖啡店里和朋友侃个天昏地暗，内容从某位老师的发型到最流行的占卜。我悠闲的数着时间，铺开画板，在纸上勾勒出心中百转千回的那个精致、棱角分明的轮廓。一幅画画好，迹部景吾的训练也差不多结束。我有足够的耐心的等他。

　　我是个天生的运动白痴，对于网球方面的技巧、规则完全是一窍不通，迹部景吾曾为我讲解过多次都被我气的拂袖而去。兴趣爱好不同，使我与他的朋友圈显得格格不入，何况我亦不喜欢站在众人面前，接受目光的洗礼，听他们评论我与迹部景吾是否相配。

　　但是没有关系，这些都不影响我爱他。爱他是我一个人的事。迹部景吾会爱我吗？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三年，迹部景吾的名字响遍整个冰帝学园。他的一切，堪称完美。

　　三年，我画的画足足堆满了半个画室。几乎每一张都有他。冰帝学园网球部的宣传画是我一手包办，各种活动策划，我都精心安排。

　　虽然围在迹部景吾身边的女生多的象六月的苍蝇，但我们也总算风平浪静。一起上学、假日约会，我喜欢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相亲相爱如同“模范情侣”。

　　同学一奉承，我便美的忘乎所以，顺口将他们求我做海报宣传画之类的事情答应下来，强睁两只黑的象锅底的熊猫眼奋战昼夜。

　　这样其实很像各取所需，我却浑然不觉。

　　唯一的遗憾是迹部景吾很忙，总没有太多时间陪我。他是冰帝学园的学生会长，也是冰帝网球部的部长，笼罩在光环之下的同时也背负了沉重的使命。我心疼他。所以我安静的等。

　　我不怕他忘了我的存在。春末的时候县大赛开始，网球部纳新；盛夏时节要参加全国大赛，那是网球界的最高盛典；秋季有学园祭，迹部景吾作为学生会会长责任重大；而隆冬的冬季网球选拔赛冰帝学园也是不能缺席的。这一切，都少不了我的参与。我的画是活着的，是有灵魂的。迹部景吾给我这样的评价。

　　风淡云轻的日子，我以为会一直延续下去，就象“公主和王子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一般。直到她的出现。

　　木之濑镜见，木之濑财团家的大小姐。周身散发的光芒不亚于迹部景吾。她高傲淡然的微笑，站在讲台前说着“新转来请多关照”之类的客套话，让全班的男生眼睛里放出光来——当然，之后还有全校的男生。

　　她和迹部景吾是同类。我擅长的，她做的更是出类拔萃；我不会的，她依旧处理的游刃有余。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了让男生倾倒让女生绝倒。

　　木之濑镜见还会打网球，据说打的很好。我无数次看见她拿了球拍在球场上将男生打的落花流水，招数绚丽的几近诡异。

　　“呐呐，迹部少爷，木之濑同学她好厉害哦！”我坐在看台上眺望球场内英姿勃发的女子，发出由衷的赞叹。

　　“哎，你看，好象变魔术，竟然直接冲上去把球拦回去！” 我万分感慨的站起身来，趴在看台栏杆前，不禁觉得一口热气自丹田涌起，“哇靠，那男生竟然接不到。”

　　“哼，那叫截击！”迹部景吾盯住那个身影，眼眸里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辉，“你好歹也跟本大爷在一起三年，怎么这点基础都没有，啊恩！”

　　我委屈的回过头，望向迹部景吾，“人家不是不会打网球嘛……”

　　“啧，白痴。”迹部景吾叹口气，目光仍然停留在一之濑镜见的身上，“还有，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少爷！你怎么还是改不掉！”

　　我吐吐舌头偷笑，挽起他的手臂摇来晃去，“好啦……景、景吾，你就别生我气了，练习那么久你肯定累了，一起去喝点什么吧！”

　　迹部景吾哭笑不得，却也拿我无可奈何，“那怎么可以！团社练习还没结束呢！陪你一会儿之后还要继续训练。”

　　事后过了很久，回想起那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下午，我后知后觉的明白，迹部景吾看着木之濑镜见的那种目光叫做欣赏，眸子里闪烁的不一样的光辉是压抑不住的想要征服欲望。

　　然后，他走了。

　　我坐在看台的地上发呆，心里蔓延起熟悉的酸涩味道。看台坚硬的水泥地上传来的凉意从屁股一直传递到心底最脆弱的角落。迹部景吾，他从来就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

　　放课后校园的喧嚣，在他转身那一刻，瞬间被抽空。我紧紧地抿着嘴唇，使劲把满心失望压下去，深呼吸，努力牵起一个笑脸。我记着迹部景吾说过的话，他说我笑起来的样子温暖恬淡，他很喜欢。我用力甩甩头发，将脑子里奇怪的念头驱走，生怕一不小心，那些真实想法就会不可抑止的跳出来。三年，我想要的，只不过是他对我的一点点关注而已。这或许真的一个很蠢的想法……

　　可是如果能够感到幸福，自欺欺人又有何妨？不管怎样，我还是他的女友。他愿意让我留在他身边整整三年，不离不弃。

　　我深吸一口气，捡起身边的画板，流淌的淡色铅笔痕迹能够很好的掩饰自己的情绪。至少画的时候，能够感觉到他是在我身边的。我曾经想过，我的画只为迹部景吾一人而画。他还需要我，这便够了。

　　如果爱不能将心填满，至少请别让它空着。

　　“学姐，学姐！”

　　不知道飘飞到哪里去的思绪被耳边略显稚嫩的声音拉了回来，回神一看，是网球部的一个后辈。

　　我尴尬的笑笑。冰帝学园的网球部太大了，200多个部员我始终没能认全。眼前这位，便是个脸熟却叫不上名字的“路人甲”。

　　“恩？什么事？”

　　“学姐，迹部学长让我告诉你，今天不用等他了，让你先回去。他还有别的事！”

　　“这样……”我放下手中的笔，略微停顿一下，“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哦！”

　　我尽量笑的灿烂。

　　碳笔，水彩，画布……各类用具分门别类很是齐全。夏末的全国大赛在即，宣传方面的海报还未完工，工作量不轻。我回到家马上豪情万丈的连被子一起抱去画室准备挑灯夜战。可是，整整一个晚上，不知为什么我总是不能集中精神，撕了又画画了再撕，陷入一个怪圈之中无法自拔。

　　晚上熬夜的代价是白天课堂上睡到口水横流。迹部景吾看我的眼神好象见到鬼。

　　“迹部少爷，对不起哦……那个，海报的事情，还要和团社的同学再商量一下……总之，还没有做好……”我低下头不敢看迹部景吾的眼睛。昨天的成果是零，我一笔也没画出来。

　　“喂，你啊，别那样叫本大爷！还有，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啧！快去把脸洗干净！”迹部景吾扭过我的脸，表情比我还要黑线。

　　我懵懂的跑去卫生间，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惨白如纸的脸上一片黑呼呼的铅笔印非常明显。我撩起大片水花，用力揉搓脸上沾上的污渍，留下清晰的红痕。

　　“景吾，宣传海报的事情吗？我已经请了家里的画师帮你做好了，如不嫌弃请将就一下吧。”

　　从卫生间出来，我看见了木之濑镜见。她对着迹部景吾笑，不同于初见那日笑的高傲淡然。那是一个女孩子对着自己喜欢的男生才会露出的笑容。

　　我楞在原地。直到迹部景吾走过来在我的肩上拍了一记。

　　“木之濑愿意帮忙的话，你就不用太辛苦了。她什么都做的来。”迹部景吾揽过我的肩膀，“刚才本大爷看了她拿来的小样，总的来说还不错！”

　　“哎？哦……那太好了……”我一惊，心里还在纳闷什么时候他们已经相熟到可以互相称呼名字了？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交往三年，我都一直不能好好的叫他“景吾”。木之濑镜见却轻易的叫了出来，声音婉转流畅，仿佛他们是早已熟识一般。

　　“别发呆了，快回去准备上课吧！”迹部景吾对我说完便先一步回班级去了。

　　一直是我看着他离开。

　　迹部景吾没有说错，木之濑镜见她什么都做的来。我不动声色，把写到一半的策划悄悄撕掉。我乖乖的听迹部景吾的话，征求了木之濑镜见的意见，拿自己的画给她看，问她是否需要我帮忙。

　　“夏实同学，你画的很好啊！我很喜欢你的画呢！景吾也一直称赞你。”

　　木之濑镜见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虚伪，她热情的拉我的手，脸上的笑容温柔明媚。可是，我隐约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为什么我到象个局外人……

　　我把做好的策划海报拿给迹部景吾看，如实告诉他，大部分工作要归功于木之濑镜见家里的画师。

　　“很好，本大爷非常满意。”迹部景吾在我的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晚上还要找榊监督商量一些事情，夏实你若累了就自己先回去。”

　　我点点头，看着迹部景吾接过那堆画纸，再一次在我面前留下背影。

　　我忽然觉的很想哭。

　　每年最忙的时间里，今年由于木之濑镜见的帮忙，我早早的赋闲了。其他团社的同学见状便来请求我帮他们做团社的策划和海报。

　　也好。我接下了一份又一份的预定，忙的不亦乐乎，好几天通宵达旦连睡觉都会梦见画画的事情。

　　忙碌的日子反而带给我满足。得意的小心思把持不住，便偷空给迹部景吾发简讯。

　　“呐呐，迹部少爷，好多同学找我来画呢，我头一回帮忙这么多团社做事！好有成就感哦！”

　　良久，他的简讯才传回来。

　　“以后有木之濑帮忙，你也可以轻松了，还画那么多做什么？还有，本大爷不喜欢那个称呼！”

　　我沉默了。

　　对啊，我画来做什么？我的画是为了迹部景吾才画的。我静静的盯着手机屏幕一动不动，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我木然的抓起面前的画纸，用力团成一团，狠狠塞进桌肚的角落里。

　　接下来一个月，我没有再帮其他社团做任何事情，也没有再碰画笔。我坐在咖啡店里打发课余时间，冰淇淋吃的很凶。以前总是抱怨社团工作好累，要是能够休息多好，现在真的不需要再做，心里却空虚到生出片片杂草。

　　迹部景吾除了早上接我一起上学时会和我简短的聊上几句，其他时间，他一直在准备全国大赛的事情。呵呵……以前他也这样，很忙。但是以前他会经常拜托我写一些宣传材料，画一些鼓舞团队士气的海报。现在呢……

　　现在有一之濑镜见帮他。一之濑镜见顺理成章的担任了学生会副会长的职务，一切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包括网球部的大小事情。

　　我要等多久，迹部景吾才会需要我？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即便我愿意付出，他也完全没必要接受了。我连做鸵鸟的权利也被剥夺的一干二净。自欺欺人都无法做到，只能正视自己的心。

　　我选择了转校。

　　平心而论，当初本来就是我自己死缠烂打地跟着迹部景吾，他一开始就已经表明了态度。“本大爷可不喜欢你！”当年，迹部景吾字字掷地有声。这三年来，迹部景吾始终没有更换女友，他把这个位置留给了我。我还记得他拒绝别的女生的话。他说：“本大爷已经有女朋友了！”这便足以。别的，都是我自愿贡献。

　　半个画室的画，我烧的干净。画具也全部送给了别人。

　　我没有给迹部景吾留下任何解释，甚至转学这件事情也从未与他提起。这三年，他总是抱怨我嘴巴没有一刻安分，半点淑女风度都不具备。他大概早就烦透我了吧。所以这次，我希望能安静一回，至少不会打扰到他。

　　时光易逝，转眼已是一年。我在新学校里一切安好，日子波澜不惊，甚至连一个浪花也没有扬起。我拜托老师不要把我会画画的事情告诉同学，从此没有再踏进画室一步。我的美术成绩平凡到除了合格之外，仅有很少的几个良挂在成绩册上，看上去甚至有些糟糕。

　　新转的学校在神奈川，离海很近。清新的海风仿佛温柔的手，抚摩过我的面庞，带走丝丝缕缕的伤痛。我爱上了坐在海边发呆的感觉。天泛着与大海一样忧伤的深蓝，海天连成一片，仿佛世界上只剩下这唯一的澄澈的蓝，纯净的象一滴凝结许久尚未滴下的眼泪。

　　偶尔也会想想，迹部景吾找不到我会不会发脾气？也会想想，迹部景吾现在是不是已经和木之濑镜见在一起？如果我没有离开，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神城夏实，你以为你是谁哦！我在心里笑骂自己一句，随后释然。我不过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孩子罢了。年少时的梦终于醒了，我也应该学着长大、成熟起来。

　　海终究是蓝给自己看的。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