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清时

73、惠 瑛（六）

　　孝瑜在床上坐着，卢妃在席上跪着，相对无语。绍信跟在卢妃身边跪了一会儿，觉得两腿酸痛，便起来走到孝瑜身边坐下。孝瑜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酪浆，也等待着有关贺拔惠瑛的消息。主人如此严肃，下人更是连喘个气都小心翼翼。绍信坐了一会儿，有些捱不住了：“肚子饿了。”

　　孝瑜瞪了他一眼：“午膳的时间还没过多久呢，不是应该刚吃过吗？饿什么？”

　　“午膳的时候不饿啊，不饿就不吃了；现在饿了，要吃饭。”绍信嘟着嘴，偷偷观察孝瑜的脸色。

　　“不许吃。到了用膳时间才许你吃。”绍信哭着扑到卢妃身上，孝瑜瞟了卢妃一眼：“都是给惯出来的。”

　　卢妃拍拍绍信：“让人拿点果子来充饥总可以吧？”孝瑜不回答，卢妃便吩咐乳母周氏去拿绍信喜欢的果子来。

　　绍信不敢在孝瑜面前吃东西，捧着盘子躲到了内室。孝瑜和卢妃依旧在外间坐着，等得久了，孝瑜便有些不耐烦：“明天就要赴晋阳了，偏偏在这种时候出事。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卢妃点头，又问：“二郎他们都不同去吗？”

　　孝瑜想了一会儿：“跟他们提过，似乎都没有什么兴趣。我们家去个人充个场面也就是了。”

　　“我想，不如曜璐姑娘同去？她似乎都没有出过门吧，这样眼光未免狭隘，还应带她出外增长一下见识才好。”卢妃说道。

　　孝瑜有些奇怪，看了卢妃一会儿，点头：“你想怎样怎样吧。”

　　不多时太妃派人来询问消息，孝瑜正烦躁，挥了挥手道：“去那边问，来问我做什么？我不也在这屋里等消息吗？如何晓得？”来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触怒了孝瑜，但想想孝瑜一定也在为惠瑛的事担心，赶紧辞去。

　　卢妃看着那人离开，对孝瑜说：“太妃的意思，是让您过去照看吧？”太妃对惠瑛肚子里的孩子格外紧张，兴许是看到孝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镇定自若地坐在这里，对此感到不满。孝瑜也不可能不理解太妃的想法，他只是不愿意去。

　　“照看什么？我又不是大夫也不是接生婆，能照看些什么？那边吵翻了天。坐在这里等，大家清静。”孝瑜说道。需要的等待时间出乎意料的久，孝瑜按捺着性子等待着。没有人说话，卢妃像一座石像一样动都不动，等待的过程异常漫长而且无聊。但如果不等下去，一方面会让人觉得自己很没责任心，另一方面，来日太妃的絮絮叨叨更难煎熬。

　　天气燥热，孝瑜又叫来一个婢女给他扇风。“郎君回来，去探望过惠瑛了吗？”卢妃终于出声了。

　　“没有，”孝瑜本来不打算过问卢妃与这件事的关系，但既然卢妃提起，便说了，“听说这事与你有些瓜葛？”

　　卢妃淡淡笑着：“不知道又是哪个在郎君您面前搬弄是非呢？”

　　孝瑜道：“不用跟我说这样的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卢妃抬起了头，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没有那便是了。”孝瑜无所谓地说着，没有再问什么。他看了看几上空了的杯子，让婢女去换些解暑的饮品，卢妃也命人去贺拔惠瑛那边看看情况。待婢女退下，孝瑜问道：“你担心什么？”卢妃未答，继续维持之前跪坐的姿态。

　　一个大汗淋漓化开了妆容的婢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面大声叫着“夫人、夫人”，卢妃侧首望了一眼，道：“碧云，什么事把你惊成这副模样？”

　　“死了、死了……”碧云方才跑得急，气都没缓过来，话也说不清楚。

　　孝瑜拍下了几案：“谁死了？说话别没头没尾的。”

　　碧云本来就两腿发软，被孝瑜一吓，赶紧跪了下来，表情惊恐得几乎就要哭出来：“是、是贺拔夫人生的、生的小公子……”

　　在旁的婢女都面露惊讶，只有孝瑜和卢妃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孝瑜看了一眼卢妃，对婢女吩咐：“去报告太妃，她大约也等急了。碧云，贺拔夫人那边你去处理一下，让人把……带走，请大夫给夫人开些药调补身子，叫她好好休息。”

　　碧云并没有马上应承下来，转头看看卢妃，又对孝瑜说：“贺拔夫人又哭又闹，嚷嚷着要见您呢。大家都劝不住她，恐怕还得郎君去一下。”

　　“她还有力气哭闹？那就是没有大碍了？”

　　碧云“啊”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作答才好，只好又把眼光投向了卢妃。卢妃默然不语，孝瑜盯着主仆二人看了一会儿，起身：“不劳王妃开口了，我去便是。”卢妃点头，目送孝瑜出了房门。

　　直到孝瑜走远，一直在屏风后探头探脑的绍信才畏畏缩缩地走出来到卢妃面前：“嫂嫂，什么人死了？”

　　卢妃把他唤到面前，用手巾擦了擦他胸前的湿迹：“没有。什么死不死的，以后别管这些。”

　　绍信乖巧地点着头，又问：“大哥他去什么地方呢？”

　　“去看望宋太妃了，你要去吗？”卢妃问。

　　绍信赶紧摇头：“不去、不去。”他不喜欢宋太妃，因为觉得太妃对卢妃的态度不好，而卢妃又是最疼爱他的、也是他最喜欢的人。

　　卢妃捏捏绍信的脸，问：“绍信，如果有一个像弟弟妹妹那样的孩子和你做伴，喜欢吗？”

　　“喜欢呀。”家里没有可以和绍信玩到一块儿的孩子。年纪最近的曜璐，是不太说话的性格，而绍信好动，每当绍信找她玩游戏的时候，她总是很敷衍，久了绍信觉得找她玩也没意思，因此希望再有个玩伴。几个年纪相仿的哥哥姐姐整天都待在一起，看得绍信可羡慕，但年纪大了的哥哥姐姐们都大不乐意和他一起。

　　卢妃笑道：“绍信很快就要有同伴了。”

　　“夫人……夫人是决定收养您哥哥的女儿了吗？”碧云疑惑地看着卢妃。绍信的年纪，对什么都不太理解，只知道多一个伙伴是他所希望的，但碧云对卢妃的话便觉得有些奇怪。

　　卢妃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