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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7、安 德(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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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朝换代的大事,他居然直到新皇登基授官封爵的时候才知道,孝珩怒不可遏。朝廷对他的藐视、朝臣与他的对立、高纬的不知轻重,几万种不满一齐涌向心头。“这群佞臣,是要亡我国吗?”笔筒啪一声掉地,落出了几支笔,仆人在旁边看着,也不敢去捡。孝珩袖子一卷拍在案上:“欺人太甚!”在朝堂时他已克制不住在言辞神色间流露怒意,一回到府邸中,便不再加以掩饰。
座中人人沉默,这件事发生的很突然,大约是高纬身边几个近臣商量定下的,到了新皇仓促登基前一日,才一一通知到众臣,他们也来不及商量什么对策。孝珩接着骂:“火烧眉头的时刻,他们居然想出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统领大局!”
如若此时要让位——
孝珩的不满中必然也有高纬私下决定传位幼子,而不让位于兄长的愤怒。大家心中或多或少猜想,却没有一人敢说出来。确实,国赖长君,相比一个年仅七岁、长于深宫、没有地位没有声望的小小太子,孝珩是比高恒更加合适的即位人选,也许只有他能挽救齐国于狂澜吧。
“高阿那肱竖子,一定是这贼人教唆皇帝!”基于对高阿那肱长年累积的厌恶和客观判断所得的高阿那肱的人品,孝珩毫不迟疑地将所有嫌疑全部推给此人。可是他依然保存理智,他知道症结所在,他要掌握大权最大的障碍就是高阿那肱,高阿那肱狡猾奸诈,高纬对他千依百顺。而且擒贼先擒王,先铲除了高阿那肱,对付高纬不在话下,反对他的人将不再敢发出声音。到时朝廷中不再有分歧,他就可以尽收邺城内外兵力,一心解决周军东侵之困。
和孝珩团结在一起的人,无不对高阿那肱深恶痛绝,立刻纷纷附和。尉相愿马上建议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想击败周军,重振朝纲,高阿那肱奸贼非除不可。请广宁王下令,臣等誓死随行,定将高阿那肱斩于刀下!”
“你们看法如何?”孝珩询问。
莫多娄敬显立即站了起来,向孝珩作揖。他手中有兵,有他相助,孝珩一方稳操胜券。“臣愿助广宁王,杀高阿那肱奸贼!”“臣请带兵亲拿高阿那肱!”堂上声音纷乱,孝珩似乎感到胜利在望,几个月来第一次觉得肩头轻了。
孝珩沉思了片刻,果断下令:“事不宜迟,迅速调兵,明日高阿那肱过千秋门入宫之时,尔等取他狗头。”
向来男人们密谋什么事的时候都是轻声低语,近来因为政治情况的变化,孝珩他们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瞻前顾后、事事谨慎了。王妃对朝中发生了什么事不尽然知道,却也明了夫君与皇帝之间产生了矛盾,似乎现在皇帝和齐国、大臣以及百姓都一样身陷困难,无暇顾及也没有能力对他们做什么,孝珩的野心一下子明朗起来。
王妃每夜都会来看看,他们什么时候休息,今天就听到了这样的内容。接下来又听他们议论什么要“幼帝退位,政出王爷”、“太上皇帝后暂退居北宫”一类的话,王妃忐忑不安地悄悄退离了大堂。
“夫人。”王妃吓了一跳,原来身后是仆人白泽。主人没日没夜地操劳,白泽也随时待命,本来干瘦的他现在更像一副骨架。偷闲在庭院里睡一会儿的白泽一睁开眼,看见王妃站在门外,因此过来问候。
站在墙边拐角的王妃小声吩咐:“你在这里正好。白泽,去帮我准备十匹快马,明日我随时要用的。”
白泽为难道:“郎主最近经常要用马,不准别人私自动用。夫人,夫人要马做什么用?”
王妃摇摇头,过了一下子方叹息道:“莫要去对郎主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我只是觉得心中不安,准备两匹马,以备不时之需。马厩里有剩几匹马?有几匹备几匹,至少要给我留两匹,郎主不会发现的。”
白泽没有强硬拒绝,他是下人,王妃的吩咐他还是要照做的,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既然王妃需要马,给王妃准备两匹马会让她不安的心放踏实下来,他也不需要问什么原因:“好。”
司徒莫多娄敬显、领军大将军尉相愿伏兵千秋门,士兵们手不离刀,只等高阿那肱人影一出现,立刻要冲上去将他砍成肉酱。可是时辰已过,不见高阿那肱。莫多娄敬显有些着急了,尉相愿沉着下令,继续埋伏。
“太上皇宣司徒、领军大将军觐见!”韩凤站在对面台阶上,远远朝他们喊。尉相愿愣了一下,下令士兵收起武器,注视着韩凤,并不答话。只听韩凤哈哈大笑了两声,对他们喊:“二位使君,你们的密谋主上、太上皇已经知道了,赶快收手吧!”
两人狐疑地对望一眼,仍不吱声。仿佛料定了他们会不相信,韩凤不慌不忙,侧身唤什么人出来。莫多娄敬显、尉相愿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看错——若没有看错,那是、那是昨夜和他们一起坐在广宁王府大堂中的河南王高弘节!
高弘节抱着手,垂着头不敢正视。事实清楚明白,高弘节出卖了他们。这件事,说起来都难以置信。高弘节是孝珩的亲侄子,对当前高齐的危机十分担心,孝珩出于关爱和信任,将他纳入自己旗下,如同孝珩朝中的好友、府中的幕僚,事事参与。弘节为何在这种关头出卖叔叔?而他一出现,无疑是对韩凤的话最好的说服,化解了莫多娄敬显、尉相愿心中疑虑。
韩凤继续高喊:“太上皇只是召你们询问,二位使君请放心,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太上皇绝不会临阵斩将!侍中斛律孝卿已向太上皇阐明利害,二位连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尉相愿看看莫多娄敬显,他似乎还没拿定主意。尉相愿已经先一步,下了马。莫多娄敬显惊异疑惑地瞪着他,尉相愿道:“他们想必已经有所防备,不可急躁。今日不成,来日再举。”莫多娄敬显默不作声,下马。
韩凤果然没有带兵,只有区区几个侍卫跟随他们。走到高弘节面前,两人不约而同地瞪了过去,高弘节被火烫了一般迅速撇过头。韩凤依旧笑脸相迎:“两位放心好了,太上皇明白两位使君也是出于对国家、对主上的忠心,可惜与大丞相有误会。太上皇命丞相在内等候,在下来请二位前往,正为与丞相当面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