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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周 武(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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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宣帝太建七年,齐后主武平六年,周武帝建德四年,七月,周武帝宇文邕下诏伐齐,八月,入齐境,禁伐树残苗稼,犯者斩。
皇帝高纬下令右丞相高阿那肱领兵拒周,在高纬信任的一群宠臣中,只有高阿那肱有领兵作战的经验和能力。齐国境内冀、定、赵、幽、沧、瀛六州大水,江淮局势变幻,周国又在此时进犯,齐国内外交困,皇帝丝毫不以为意,人们半是无奈半是讥讽,坊间都唤当今天子为“无愁天子”。
延宗和家妓戏耍取乐,孝珩闷闷坐在席上,已经很久没说一句话。延宗一只手撑在后面,好像不这样就没办法从地上爬起来:“早先怎么不见你烦?现在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孝珩对高纬一切荒唐行为视若无睹,延宗并不是要求他去向皇帝进谏什么的,这种拿全家性命冒险的事延宗也不会干,但是孝珩有时过分忍气吞声,甚至曲意逢迎高纬、陆令萱。
边疆的急报刚到,延宗焦躁地几乎冲上去向朝廷请缨,眼下齐国内忧外患延宗深有所感,真怕一招不慎,眼前就是倾国之险。但经历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危险幸运活到现在,在孝珩明哲保身思想的教导下,延宗总是迈不开那一步去。直到朝廷定下让高阿那肱领兵,延宗思来想去也没什么不合适,正如孝珩所说,他没有临阵经验,再勇猛,也不一定有高阿那肱打得好。现在他按捺着躁动的情绪,在晋阳耐心地等捷报。
孝珩只是觉得最近很多事想不通,发着呆,不料延宗就对他吼了起来:“若是祖孝征还在,倒想请他卜一卦。”
“咦?”延宗瞪大眼睛,“二哥从前最不屑听这些,怎么这个时候自己念叨起来了?”孝珩语塞。延宗说:“现在想玩也不难,开府中一定有人会,赶快找来……”孝珩已经在摇头,他总是一方面想知道,一方面又觉得不知道更好。
九月份,周军因进军不顺利,加上皇帝宇文邕又在此时染病,悻然撤军,齐国化险为夷。
冯小怜和高纬同乘一车,车里的火生得旺,车厢内空气不畅,她待得十分难受,从马车深处往外移,一直移到车门,回头道:“陛下,我们下去纵马吧。”
“就要到邺城了。”高纬不解,冯小怜怎么突发奇想要骑马。
“所以才要骑嘛。”冯小怜拉着高纬的手撒娇:“骑嘛,骑嘛。邺城也不远了,我们来场比试,看谁先回到城门。”冯小怜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她最近骑术进步不少,所以跃跃欲试。高纬觉得冯小怜真是一个天才,无论学什么都格外地快,当然也与她自身的兴趣和勤奋有关。冯小怜什么都想尝试,胆子也大,学习的时候也用心。
冯小怜已经在宫女的服侍下开始换衣服,高纬微笑看着。冯小怜催道:“快起来。去,帮陛下更衣。”高纬展开手臂,让宫女帮他更衣。
苍头牵着两匹马,冯小怜当先跑到自己的马儿旁边,踩着苍头的背爬上马鞍,也不喊高纬一声,纵马像一支箭脱了弦立即飞了出去。高纬不急着追她,反正一会儿他一定追得上,就让冯小怜以为自己领了先,高兴一会儿。
片刻,又一匹马驮着人离了队。
穆皇后坐在车里静静看着,先后离开的这两个背影不用说她也知道是谁。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恼。仪仗队缓缓前行,穆皇后偶然在帘子旁边低头看地面,一支金步摇躺在泥土里,反射着日光极其耀目。
高纬一路驰骋,远远看见一匹马立在道边,正是冯小怜骑走的那匹。高纬放慢了速度,接近那匹马的时候从马背上跃下,向它跑过去。冯小怜的身影不在,莫不是半途上出了什么事?可是自己一直在后面跟着,一刻前冯小怜还好好在自己的视线里。
在新冒出头的黄绿交错的草色中,躺着一片桃红:“小怜!”不回答?高纬吓得赶紧加快脚步。
“啊!哈哈哈……”高纬刚刚走到她身边,冯小怜一个翻身跳起来跑了出去。高纬愣了一下,迅速追过去。冯小怜提着裙子跑了一会儿,往后一仰坐了下来,呼呼喘气。高纬再追到时,她不再跑了,摆了摆手。
高纬边走边调整呼吸,到了她身边,看着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模样笑出了声。冯小怜拉住他的裤褶:“坐。”高纬在草地里坐下,去年的枯草中疏疏落落冒出几根新芽。冯小怜拽着高纬的衣襟,不轻不重的力气,刚刚好可以把他拽向自己。
一部分随从按照皇帝的吩咐,在城门等着他。高纬和冯小怜回到邺城时,仪仗队还没有到达。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侍卫们看到披头散发的皇帝和淑妃,惊骇不已。面对众人惊诧的目光,高纬摸摸头顶,大笑着说:“无妨无妨,不过是驰骋的时候过快,丢掉了冠,发髻也坏了。”
冯小怜目不转睛盯着高纬,高纬发觉,调皮地吐了下舌头。滑稽的模样逗得冯小怜大笑,她的开心迅速感染了高纬,高纬亦开怀大笑。
听完陆令萱的叙述,胡太后眉目间露出一丝不快,旋而无奈叹道:“儿大了,我哪里管得住呢?”就算她再讨厌冯小怜的张狂举动,她更讨厌在她面前搬弄是非的陆令萱。陆令萱想借她的手去惩治冯小怜,自己再装好人。虽然不想承认,胡太后吃亏吃得多了,不会让陆令萱那么轻易得逞。
“这个淑妃,太目无法纪。”
胡太后呵呵笑道:“永巷的事向来是要皇后做主,你就问问穆皇后,该怎么处罚淑妃吧。”穆黄花,陆令萱的干女儿,一丘之貉,胡太后一样看不顺眼。她们要跟冯小怜闹起来,一次除掉两个狐狸精和一只老狐狸,倒是称了胡太后的心意。
“淑妃正是见皇后善良可欺……”陆令萱没说完胡太后就放声笑个不止,陆令萱脸上一黑,胡太后这分明是针对她。
胡太后笑得快要岔气,好不容易渐渐止住,捂着肚子:“太姬啊太姬,哀家没别的意思,真的没。”说话间又斜了她一眼:“我是说,皇后不行,这不还有你吗?你怎么放任皇后给人家欺侮?”
陆令萱尴尬地笑两下:“老婢无用、老婢无用。”趁宫女换上来新的酪浆,陆令萱赶紧喝了一口,之后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