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399、后 主（八）

　　在晋阳过完年后，君臣方从晋阳回到邺城，朔州行台、南安王高思好造反的消息随之传来。高纬对高思好为何造他反的理由并不清楚。高思好对朝中穆提婆等小人专政早有不满，他镇守边关多年，骁勇善战，很得人心。而朝廷屡次派到朔州的使者，多蛮不讲理，激怒了高思好，高思好一怒之下以“除君侧之恶”的名义举兵向并州。

　　高思好进驻阳曲，晋阳守将赵海仓促之下矫诏发兵与之对抗，方才得到消息的朝廷立刻派遣尚书令唐邕先行前往晋阳指挥镇压，高纬在朝臣建议下整军亲往晋阳。正在前往晋阳的路上，接到了高思好军败的消息。

　　“南安王是条汉子！他兵败投水，余下麾下两千多人，被刘桃枝都杀光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投降！能让这么多人以死效忠，南安王果然有本事！”延宗随高纬准备出战，回来向家人叙述。他说话的时候满满是对高思好的赞许。

　　孝珩冷冷道：“你夸他就罢，千万别学他。”

　　“不会不会，我不还有二哥吗？”延宗向孝珩挤了挤眼睛，哈哈大笑。孝珩手上拿着一封信在看，他在晋阳期间家里收到这封信，直到他回到邺城，王妃才转交给他。延宗见他看得聚精会神，问：“你拿的什么东西？”

　　“祖孝征的信函。”隐隐的，孝珩的尾音是一声叹息。

　　延宗握起一只羊腿边啃边问：“哦。他不是去做北徐州刺史了吗？那边打仗打得正厉害吧？不晓得祖瞎子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呢。他一个瞎子，又是读书人——”

　　“南徐州已经尽入陈人之手。可怕的不是陈军为乱，而是城中百姓竟然自发响应陈军。”

　　延宗惊奇地瞪大眼睛：“我齐国的百姓竟然响应南蛮子？他们脑子里装些什么？”不可思议，简直不可理喻。

　　孝珩忧心忡忡：“看来这些年，我们高家人心失尽。”自武成帝高湛以来，齐国就显颓废之势，高家江河日下，时至今日，别说与陈周交手的边境，就是国内也造反作乱不断，可见高家是如何不得人心。对类似北徐州百姓的此等行为，孝珩纵然愤怒，也无可奈何。

　　“祖孝征坚守州城十余日，陈军弃城。他说从北徐州受到威胁之日起，他不停地发出求援，可是始终未得援军。”延宗震惊了，孝珩继续说：“求援的书信，一定被什么人扣押下了。”孝珩想得到是谁，无非就是与祖珽结怨的那么几个，想要借陈军之手，杀死祖珽。

　　延宗大怒拍案：“可恶！难道姓陈的狗贼竟然买通了我朝中什么人，想要使我国土沦陷吗？这等小人，老子一定不会放过！我要想办法把他揪出来，揪出来……”

　　“若果真如此，就好了。将细作揪出来，便可斩断忧患。可是，”孝珩停顿了一下，“人性之险恶，岂是那么容易揪出分离的？倘若这江山有一天不姓高了，有人依旧可以做他陈家、宇文家的官，要受苦的只是我们姓高的。”

　　延宗只是急躁，不是傻子，不用孝珩提示，他静下来，也能想得通。孝珩的话说到这里，延宗已经能明明白白地猜到，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也不难知道，是谁从中作梗：“二哥——内忧外患。”除了这四个字，延宗不知道自己还想说什么。

　　“内忧、外患。”孝珩好像点了一下头。他的话题又回到信上：“祖孝征在信中说，恐怕自己天命不久，难以再活着回来邺城了。他精通医术，最能知道自己的身体，看来真的不能再见到他了。”想到长恭遇害、崔季舒被杀，祖珽又将客死异乡，短短几个月内发生这么多令人唏嘘的事故，孝珩心中忧愁更甚。

　　南阳王高绰担任定州刺史，他为人残暴，自称最崇拜伯父文宣皇帝。有一次出行，见到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避让道旁，高绰突发奇想让人把婴儿抢来给他的波斯狗吃了。妇人嚎哭不已，高绰命人将婴儿的鲜血涂在妇人身上，波斯狗闻着血腥味，果然将那妇人咬死。此类恶行被上报到朝廷，韩凤请旨将高绰解职，押回邺城问罪。

　　高纬从小与高绰最为要好，才听说高绰到了邺城，迫不及待将他召进皇宫。高绰一回到邺城，就被关进了牢里，因为皇帝召见，才有机会沐浴更衣，衣冠楚楚来见高纬。一路上被拘禁，在牢里又待了两日，他脸颊露出菜色，脸上的肉都有些垮下。高纬歉疚说：“不知道你犯了什么样的罪，竟然他们要这样对待你。我早知你受牢狱之灾，一定早早把你接出来了。”

　　高绰蹙了蹙眉毛，“唉”了一声，好像又懒得说什么：“晦气的事，不提也罢。”说罢他对着面前的美食狼吞虎咽起来，一面吃一面还抱怨：“这几日尽给我吃粗粮糙米，把人当牲口喂了。”

　　“仁通，一会儿叫你见个人。”高纬说得一脸神秘，高绰只管自己吃，含着满满一口食物向他点了几下头。高纬又问：“太妃、郑妃可有一同回来？”

　　听到这里高绰忽然愣了，缓缓把嘴里的食物咽下，道：“陛下你下令杀了我阿姨，我母亲知道这个消息后大受打击，人都恍惚了。郑妃照顾着她呢。我是被你派的人逮回来的，不同她们一道，也不知她们什么时候回来邺城。”高绰说话时有些生气，但没有太伤心。

　　被高纬下令烧死的高思好的家眷之中，有李太妃的姐姐、高思好的妻子，高绰这么说了高纬才知道，满脸歉意：“我、我……小怜，小怜来了！”高绰扭头，看见一妖娆美丽的女子款款而来，立刻知道这就是高纬现在的宠妃淑妃冯小怜。高纬拉着冯小怜的手：“快来见过南阳王。”

　　冯小怜看向高绰，轻笑：“南阳王有礼。”

　　不知道她为什么笑，这样美丽的女子对他一笑，高绰恍惚得手足无措：“嗯、嗯，淑妃有礼。”冯小怜和高纬看见他的窘态，笑得更开心。高绰有些不快地给自己解释：“见到淑妃，就想起我妻子了……”真心说，高绰可不希望郑妃那么快来。固然郑妃风情万种，高绰难免偶有想尝尝新鲜的想法，郑妃虽然不露声色，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仁通，快给我说说，你在定州，都有什么好玩的？”

　　高绰马上应：“有啊。陛下尝试过把蝎子放在一起，然后把一个人扔进去，看着他被蝎子咬得歇斯底里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