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380、青 蛾（九）

　　虽然有众多后宫美女相伴，许久不见皇后的面，高纬也抑制不住地思念。高纬偶尔也对陆令萱隐晦地抱怨两句，可陆令萱一概装作没听出来，即使知道高纬对胡皇后想念不已，还是不肯松口放他们见面。高纬不想惹得陆令萱生气，对胡皇后有再多念想，只能生生按捺在心头。

　　曹夫人的琵琶弹得甚好，高纬一边弹琵琶一边与她和歌对唱，暂时便将烦恼抛却。曹夫人嗓音圆润高昂，唱起鲜卑歌谣十分动情。有她带动，高纬也投入许多。这种感觉在皇后那里是找不到的，皇后粗通鲜卑语，声音婉转纤细，虽然唱起乐府诗歌别有一番风韵，但汉人歌谣听在高纬耳里，总是过分晦涩而曲调又腻人，不如鲜卑歌谣的直白高昂能激发他的情感。

　　唱完，高纬向陆令萱问：“姊姊，唱得如何？”

　　“好，好极了。”陆令萱眉开眼笑，赞不绝口。坐在她膝盖上的太子高恒也哼哼哈哈学起来，陆令萱听见大为惊喜：“连太子都听明白了，要向您学呢。”

　　高纬听她这么说，就走过去蹲在他们面前：“那爹爹我就教你几句。”忽然陆令萱抬袖拭泪，高纬见到惊问：“姊姊为什么哭了？”

　　陆令萱道：“看见陛下与太子这般父子情深，如何不感动？可惜儿子贵为太子，母亲却只是个区区奴婢，没有机会与我们共坐于此处，同享天伦之乐。”

　　她又提起了这件事，高纬对此早已不胜厌烦，但今日有些特殊，因为高纬的心情特别愉悦：“姊姊说的在理，可是一国没有第二个皇后，大齐宫中已经有了皇后，该当如何？太子之母，身份已尊贵之极，怎么能够等同于区区奴婢？”

　　“谁说一国不能有二后的呢？”陆令萱激动地回道，“陛下是天子，天子的话，就是神仙是佛祖的意志，有谁敢说天子的不是，那就是忤逆。天子要是说一国可以有二后，什么人又能说不呢？”

　　“姊姊？”这种想法出奇地大胆。不过高纬算是见识到，陆令萱不择手段也一定要把穆昭仪捧上皇后之位的决心。

　　“陆夫人说的甚是。”想不到曹夫人也来说话了，陆令萱瞥了她一眼，虽然是陆令萱把她送到高纬身边，陆令萱对这个女人是绝对看不上眼的。以往陆令萱和高纬说话，陆令萱也最痛恨她插嘴。不过这回她既然是帮着陆令萱说话，陆令萱自然求之不得。只听曹夫人说：“陛下说一，那即是一；陛下说二，那即是二。天下都是陛下的，谁可以对陛下说不？依妾身看，不仅皇后要封两个，昭仪、夫人，都要多多益善，这样才显得陛下宅心仁厚、广施恩泽，没有厚此薄彼啊。”

　　高纬笑问：“皇后两个，那皆封双倍之数，昭仪就要有四个。到时是不是也封你一个昭仪？”

　　曹夫人伶俐一笑：“多谢陛下封赏。”曹夫人的反应极快，高纬还没反应过来。

　　陆令萱迅速接话问：“那陛下是答应了？”

　　高纬慢慢理清了前面的话，心想这样也不错，遂了陆令萱的愿，省得她今后日日在自己耳畔唠叨。而曹夫人，他一直觉得不能给她更高的品级是委屈了她，如果真的能封四个昭仪，他就可以让她也当上昭仪了。“就怕大臣们不肯答应。”高纬有所顾虑，他一提这事，必定会有许许多多大臣来进言，他最讨厌的就是跟那些满脑子军政大事的家伙打交道。实际高纬心里更担心的是，胡皇后会因此伤心，对母亲胡太后，无疑又是一次拂逆。

　　陆令萱自信满满：“陛下既已开口，何人敢有所违抗？此事交给奴婢，必定能成。”想不到高纬还是支吾不答，松不了口。陆令萱只好心中埋怨，高纬太过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胡皇后憔悴不堪的容颜落进高纬眼里，揪得他一阵阵心疼。胡皇后见到他也不忙着柔情蜜意，只是冷冷淡淡询问：“陛下何以如此对待妾？”说一句话的工夫，眼泪就已经滚滚而下。她的双眼布满血丝，生出了眼袋，可以想见这些日子天天以泪洗面。

　　高纬愧疚得贴在她手背上哭泣。有人对他说过胡皇后生病了，陆令萱说胡皇后不过是小毛小病，为了吸引皇帝过去而特意夸大了病情，高纬对此就没放在心上。谁知不到两个月没见，胡皇后已经憔悴成这般模样。他只怪是自己粗心忽略了胡皇后，并不为自己开脱。

　　“两个月，陛下一点消息没有，你的心里还有妾的方寸之地吗？陛下就不担心，妾病死榻上吗？”胡皇后泣不成声地质问。

　　高纬坐在榻上，万分心痛揽过胡皇后，让胡皇后靠在他肩头哭，自己也控制不住哭泣起来：“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他因答应了陆令萱立穆昭仪为后，陆令萱心里高兴才解除了他与皇后的禁令。他迫不及待就来找胡皇后。看到皇后为自己病成这样，高纬越发烦恼册立穆昭仪的事要怎么对她开口？她一定会伤心欲绝吧。但此等大事，又不可能对她隐瞒得住。

　　“姊姊，册封穆昭仪的事，我看还有待从长计议吧。”高纬立刻补充解释：“我怕那些大臣胡搅蛮缠。”只字不提是为胡皇后。陆令萱虽不说话，心里的不痛快却是很明显。高纬不敢多说，经这么一提，足够令陆令萱明白他的想法了。

　　穆昭仪站在镜子前，转身看看背后，又看看正面。这一套皇后礼服，她觉得穿在自己身上再合适不过。“我穿上如何？”穆昭仪问身边宫女，宫女莫不交口称赞。穆昭仪骄傲地微笑，对镜自问：“我岂会比胡皇后不配衬它呢？”

　　“陛下驾到！”穆昭仪慌忙出外迎接。她的寝室，前日刚打扫一新，昨日陆令萱又送来不少珍奇饰物摆放四周，将寝室装饰得富丽堂皇。

　　高纬是被陆令萱拖着来的，陆令萱一边拉着他一边说：“陛下一定要亲眼见见，简直是造像壁画中走出的圣女啊！”

　　乍一眼见到穆昭仪，高纬禁不住目瞪口呆。穆昭仪本来容貌就美，高纬深知她只是不会打扮，穆昭仪也知道自己的缺点，平常就着装简朴，鲜有这等光艳动人之时。满室珠光宝气，令高纬觉得仿佛置身仙境。

　　被高纬目不转睛盯着看，穆昭仪满脸红霞，颔首屈膝，不敢言语。陆令萱知道高纬动心了，拉扯着高纬问：“像这样的女人做不得皇后，该教什么人去做皇后？”高纬口中连声称是，陆令萱终于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