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356、斛 律（三）

　　尽管御医诊断说皇后和胎儿都没有受到影响，吓得脸色惨白的高纬坐在那里还是回不过神。“陛下，”陆令萱唤了好几声，高纬才有反应，向她看来，“陛下无需担心，太医都说了，皇后与龙子都没有大碍。”

　　陆令萱的宽慰比御医的报告有效得多。高纬点头。如果皇后真有什么闪失，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皇后的娘家交代。高纬只要一见到皇后的父亲斛律光，就会感到紧张害怕，因为斛律光太过魁梧高大，古铜色的脸上永远都没有笑容，在小的时候高纬就害怕这样冷酷的大人，渐渐害怕转成了厌恶，至今他不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

　　“参见陛下，”走过来的是曹育容身边的宫女，陆令萱认得，“夫人问您今夜可还过去？”

　　高纬连续几个晚上都留宿在曹氏姐妹那里，在晋阳宫的时候也一直和曹育容形影不离，陆令萱看在眼里，曹育容已经成了她眼里必须揉掉的沙砾。高纬没有立即答复宫女，是因为斛律皇后今天刚出了事，高纬不知该去陪斛律皇后好，还是去曹育容那里。

　　宫女见高纬居然犹豫起来，补了一句：“夫人说，前天的舞陛下说不足的地方已经想了些新动作，想让陛下再看看呢。”

　　高纬偷偷瞄陆令萱。他想去看曹育容跳舞，但是担心陆令萱会阻止。陆令萱轻声喊了声：“陛下，既然想去，就去吧。皇后那里，奴婢会去解释。”高纬欣喜地点头答应。

　　斛律皇后素来谨言慎行，为人又沉默寡言，在后宫中如果说有什么人与斛律皇后关系算得上亲密的话，唯有入宫最早的李昭仪。武成皇帝高湛制定后宫品级，规定昭仪有两人，分左右，李玉姈为左昭仪，右昭仪至今未封。李昭仪是皇后之下后宫地位最高之人，可也受制于陆令萱。

　　来探望斛律皇后的人不少，李昭仪来得有些晚。斛律皇后披着大氅，在卧室里设了席待客。李昭仪开始只是喝着酪浆，偶尔抬头笑笑。斛律皇后寡言少语，她也不是擅长活动气氛的人。这样坐着无趣，斛律皇后又开不了口送客，蹙了蹙眉头。

　　旁边的女官见到，忙说：“李昭仪，太医说皇后需多休息呢。”

　　“啊，真抱歉，打扰了皇后休息的时间。”斛律皇后摇摇头，李昭仪看起来要说正事了。李昭仪向皇后使了个眼神，皇后会意，把宫女们都屏退。李昭仪小声地说：“皇后不要怪我多事，我是为了皇后才说的。”

　　“妹妹有话直说吧。”

　　李昭仪的神色，像是不敢说又像不愿说。又过了有一会儿才往下说下去：“妾听人说、听人说，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偶然。有人认为，是什么人要害……”

　　斛律皇后表情僵硬：“那妹妹以为，是什么人要害我呢？”

　　李昭仪摇头。在斛律皇后的注视下，又只好说：“穆夫人——”斛律皇后的眉毛迅速提了起来，“和妾共事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妾相信，她也不会作出对皇后不利的举动。”斛律皇后冷笑，李昭仪难堪地把头垂低，在斛律皇后面前她也坐不下去了，匆匆忙忙站起来告辞。

　　陆令萱把李昭仪拉到宫殿转角。李昭仪抹着眼泪：“姊姊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皇后信不信，我无可奈何了。”

　　陆令萱给她擦着脸：“你哭什么？姊姊又没有逼你。夫人去说了就好，皇后不信，也不怪夫人。”

　　解忧坐在杨妃的身边看着她描绣花的图案，静德皇后一直望着她们，面露微笑。郑妃在旁边一直跟她说些什么话，她也没听进多少。见静德皇后盯了解忧许久，郑妃终于忍不住问：“皇后，您是否想对解忧说话？”

　　静德皇后笑道：“是有件事。对解忧说不合适，对郑妃你说就好。”郑妃看着解忧，她大约能猜到，最近提解忧的婚事的人不少。长恭经常对她就某某介绍的某家公子向她询问意见，不过她和长恭都觉得解忧太小，不放心把她嫁出去。静德皇后果然也说的这件事：“咸阳王家的四公子恒伽过年十二了，一直在议婚。义宁公主写信给我的时候提过很多次，问我们家有没有合适的姑娘。我觉得解忧正合适。”

　　“咸阳王家？”郑妃惊讶道，“解忧是庶出的女儿，怎么高攀得起咸阳王家呢？”斛律光的四儿子斛律恒伽快要十二岁了，两三年前就开始议婚，一直没定下，可见斛律家的要求有多么苛刻。长恭和郑妃迟迟不能为解忧定下婚事，除了舍不得她年少，也因为没有能令他们满意的人家。虽然他们对门第的要求也不低，但是像斛律家这样的人家，却是从来不敢想的。解忧好像听到她们在讨论自己，奇怪地看了过来。郑妃压低了声音。

　　“虽然是庶出，解忧是我高家的女儿，是长恭的长女，应该还担当得起。”静德皇后拍拍她的手背：“不是有义宁公主在吗？过两日她就回邺城来了，此事由她牵线，不敢说十成，八成能结果。你回去和长恭商量商量，你们若都同意，我就向公主说明。”

　　一听对方是斛律光的儿子，长恭又惊又喜。斛律恒伽长恭见过，长得比他父亲好看些，讲话少，做事认真，长恭觉得是个值得把解忧托付给他的人。郑妃来见静德皇后这一天，刚好才回到邺城的义宁公主也来探望母亲。

　　“和斛律家结亲，怎么能不高兴呢？只是、只是王爷也担心，解忧是庶女……”

　　义宁公主甩了甩手：“别说什么庶女不庶女的，让四哥去给解忧请封个公主，还不都一样？我高家的公主还能配不上他斛律恒伽？再说了，恒伽也是庶子。”斛律恒伽还有一个弟弟斛律钟，才七岁，他们是斛律光最小的两个儿子，与上面的哥哥姐姐都不同母。

　　义宁公主大胆的提议让郑妃有些错愕，静德皇后劝道：“就照曜珂说的。”静德皇后也这么说了，郑妃不得不答应。静德皇后一向都谨慎保守，也许因为这提议是义宁公主说的，她才会不假思索地支持。

　　“等解忧再嫁进来，斛律家就是一门三公主了。”义宁公主想想都开心。她嫁入斛律家之后，武成皇帝高湛的一个女儿又嫁给斛律光的侄儿。义宁公主两岁的儿子向她走过来，义宁公主伸出双手把他抱到膝盖上：“等我儿子长大些，就让他娶李昭仪的那位公主。”义宁公主这次只身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似乎是跟斛律武都发生了什么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