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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兰 陵(十) ...

  •   祖珽擅文学、解音律,通晓四方语言,更知天文地理、阴阳占候,对医术亦精通,如此人才,齐国上上下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来,虽然其人品颇为他人所诟病,但是孝珩以为,这个朋友确实值得结交。

      祖珽神神叨叨念了些不知什么,面前的绢上写着孝珩给的生辰八字。孝珩以前总是说自己不信命运,但现在竟然把女儿的生辰拿来算,让孝琬好一番嘲笑。祖珽的眉头一松,孝珩忙问:“如何?”

      “姑娘多福多寿,至于一些小劫小难,不足担忧。”吴姬抱着睡得香甜的女儿,听到祖珽的话心情霎时万分轻松,爱怜地划了划女儿的小脸。婴儿鼓着腮帮子,吴姬的手指一戳,小嘴动了动。

      孝珩看着那对母女:“自然要让她一生无忧无虑。”孝珩给女儿起的名字“瑶琚”取自《诗经卫风木瓜》: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瑶与琚,具是美玉,非为取其华美,而指这个女儿是他的珍宝。

      祖珽斜眼瞄去,被孝琬逮个正着:“使君,你这眼神别有深意啊?”

      祖珽忙道:“河间王误会了、误会了,是老人家眼睛不好使了。”祖珽说着,还把手抬起来轻轻揉眼睛。

      孝琬拿着笔写了几个字,婢女拿到他的面前:“这是我家儿女的生辰,使君你也帮忙算算。”崔妃刚生下一女,延宗那边李妃又传好消息,孝琬觉得最近他们兄弟几个真是喜事连连,心情也因此欢喜得不得了。

      祖珽拿起了绢,看了一会儿又放下说:“一天只能算一次,多了就不准了。”

      “这是什么歪理?”孝琬拧眉,“以前怎未听说祖孝征你给人算命还有这个规矩?分明是不想给我算对吗?”

      祖珽缄口不语,孝珩替他解围道:“我们都是行外人,哪里懂那么多道理?使君如此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今日算不成,改日再算也可。”

      “也没什么非算不可的,无聊的游戏,不算也罢。”孝琬对这个事反而不如孝珩在乎。

      众人先后告辞,孝珩在后面喊道:“祖孝征!”已经走到门口,祖珽又折了回来,坐到自己原来坐的席上。孝珩问:“孝琬给你的生辰八字,有什么异常?”祖珽左顾右盼,孝珩笑道:“骗骗他也罢,你祖孝征什么时候有过那样的规矩,我还不知道吗?”

      “殿下有什么不知道的?”祖珽说,“我只粗略看了眼世子的生辰,不是好命,不敢再算下去。”

      “粗略看了眼,你心中也有大概,能否与我说说?他的命途,是有劫难?什么样的劫难?”

      祖珽点点头:“比如一生孤苦,比如客死异乡——这并非世子的命相,仅是‘比如’。”祖珽还没说完就急着解释。

      孝珩沉默,沉默压得祖珽愈加难受。“使君,”祖珽的眼睛不断地向外头瞄,在找机会开溜,孝珩叫了他一声,“我要你再算一遍,瑶琚的命相。”孝珩目不转睛看着祖珽,他撒谎了,祖珽也许是个可以面不改色地胡言乱语的人,但是在孝珩面前,他很难装得过去。

      祖珽支支吾吾,装作心不在焉地到处看。孝珩叹了口气:“罢,我说过我不信命。我女儿的命运如何,还是由我说了算。”

      祖珽微微笑:“王爷您觉得,一切都可以在您的掌握中吗?难道王爷从未遇到过不能掌握之事?”

      他怪异的笑容令人不安,孝珩垂下了头:“纵使过去是,未来未必不能掌握。”不能掌握之事太多,他不忍去想,他也不愿在往后的日子里仍然是这种状况。他的这种回答,仿佛都在祖珽的料想之中。

      “近几日,会有彗星出现。”祖珽鬼鬼祟祟地凑到孝珩身边,孝珩奇怪地抬头望着他:“广宁王,太子对你甚有好感。”祖珽拍拍孝珩的肩,但笑不语。

      祖珽和和士开并不合得来。无论是文宣帝高洋还是孝昭帝高演对十分看不起祖珽的为人,祖珽因此依附高湛。皇帝高湛登基之前,还做着长广王的时候,祖珽以胡桃油画了一条龙献给高湛,说:“殿下非是寻常人的命格,昨夜,孝征做了一个梦,梦见殿下乘着飞龙上天。”高湛大喜,不久之后,孝昭帝驾崩,果然传令高湛即位。从此高湛对祖珽宠信有加,常常让祖珽弹琵琶,命和士开跳胡舞。皇帝的宠信让和士开对祖珽颇为忌讳。

      祖珽见到和士开就会笑,并非他善于伪装,他对和士开的笑是不怀善意的。和士开因此愈发厌恶他。但这次在永巷中相遇,却是祖珽先主动唤他,和士开也不好装作没听见:“孝征这一向甚少与在下言谈,和某还以为,祖使君蒙圣主恩宠,眼高于顶呢。”

      “和使君的尊荣才是无与伦比呢,孝征是一向怕高攀了使君。”祖珽望着庭中的影子叹息了一声:“这日光虽好,奈何终有落日之时。”

      和士开不认为这是祖珽在发文人的感怀:“孝征可是有言要对我说?”

      祖珽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又重重一声叹息:“我这是在为彦通你忧虑啊。你如今所得到的恩幸是空前绝后的。但若有一日——必有一日,今上晏驾了呢?彦通有何保全之法?”

      和士开脸色紧绷。这正是他忧虑的问题,他知道自己蒙受高湛异常的宠爱,在朝中、在宫中一定招惹了不少嫉恨,恐怕高湛一死,就会被那些早就对他咬牙切齿的人群起而攻之。和士开走上前:“孝征有何妙计?”祖珽会在这里对他说这样的话,必定已经将一切考虑周全。

      “妙计不敢当,但有一言。”祖珽凑到和士开的耳边:“彦通应该去劝主上禅位给太子。”
      和士开大失惊色,还未出言责斥,即刻平静了下来,仔细思考祖珽话中的寓意。祖珽继续道:“文襄、文宣、孝昭诸子俱不得立,前车可鉴,难保太子不步其后尘。劝主上禅位,太子名分早定,才可避免横生枝节。”

      祖珽讲得很有道理,和士开不由自主地点头。高湛不比几位兄长,体质虚弱,和士开也不知道哪天他就会死在枕头上。太子高纬对他还算不错,高纬的地位受到弟弟高俨的威胁,而这个高俨处处看不爽和士开,将来必定是和士开的仇敌,这样算来,他和高纬确实应该站在统一战线上。今日帮高纬稳定了地位,他便是高纬的恩人,可以借此在高湛死后继续安享荣华富贵。而这个方法也可行,高湛的弟弟、侄儿尚未除尽,为了延续自己一脉的帝位,未必不会接受这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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