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189、乐 安（七）

　　臣子们祝过酒，没喝一会儿，皇帝高洋就起了性子，不满足于一小杯一小杯地喝，抱起壶往嘴里灌。延宗也学着高洋的模样，丢掉了酒杯，抱着宫女刚打上来的壶仰头大口大口地像吞瀑布。延宗在家时因为年纪小，从来不让他沾酒。这么豪迈的饮法，也是跟高洋学来的，和他的哥哥们大相径庭。

　　献武帝高欢的十一子高阳王高湜提着酒壶跑上御案找皇帝斗酒，第二壶才喝了一半就一头栽倒醉死过去，高洋踢了他两下，见他不动，看来是真的醉了，意犹未尽的他提着壶走下来，抓着人就逼着他和自己斗酒。

　　把两个大臣放倒之后，高洋晃晃悠悠地在人群中游走，他的特点是只醉不倒。虽然他明显已经喝多了，走路歪歪斜斜，让人不由得担心他会不会跌倒，但他总能灵巧地避过一切障碍物，轻松自如地在人群中寻找斗酒的对象。

　　“彭城公，来，喝！”高洋一把提起彭城公元韶的衣领，元韶不得已从案上拿起了杯子，让宫女倒酒。高洋突然用力把他一推：“婆婆妈妈的，娘儿们似的。”摔在案上的元韶慌忙正身跪地，高洋却已经往别的地方去。

　　高洋又抓住了长广王高湛，高湛神色绷紧，任高洋怎么揪着他的衣襟摇晃，既不肯接壶，也不肯拿杯。众人看得出高湛想说话，但被高洋摇晃得厉害，没法出声。

　　“喝不喝？喝！”高洋举起壶直接往高湛脸上倒了下去，呛得高湛直咳嗽。

　　孝瑜忙道：“陛下，长广王有疾，确实不能饮酒。”

　　高洋好似清醒了一下，松开高湛：“他有疾，那你替他喝吧。”孝瑜直接从宫人手中取过了壶，举过头顶倾泻向口中。高洋连连点头：“好、好！”看着孝瑜手上的壶淌下的液体渐渐变细，高洋提着壶转身去找别的目标。直到壶中最后一滴液体落下，孝瑜才把壶还给宫人，从宫人手上拿了巾擦了擦脸颊。其实刚才那壶里，一半的酒都被泼到他的脸上、身上。

　　因醉酒布满血丝的眼睛在人群中游离了几遭，定在了绿袍少年的脸上。高洋晃着酒壶向那似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的人走过去。

　　“陛下、陛下，”崔暹冲出来拦在半路，“小儿不胜酒力，请陛下开恩哪。”

　　“小儿？那是你儿子？”高洋迷离的双眼眯着，仔细打量拘谨地拱手站在他前面不远的绿袍少年。十七八岁，长相不算出众，不过瞧着挺顺眼。

　　“是，正是小儿达拏。”崔暹向崔达拏招了招手，让他近前来给皇帝行礼。

　　高洋拍着崔暹的肩笑道：“朕记得，大哥曾经许诺让你的儿子做驸马。”

　　崔暹回答：“确有此说。不过后来世宗皇帝驾崩，此事不了了之。”

　　“朕听闻你这儿子达拏文采出众，加之你崔暹的声名，该当娶公主为妇。”高洋饮了几大口酒：“既然此事是大哥所定，朕就把大哥的女儿乐安公主许配给你儿子，如何？”

　　“多谢皇上玉成。”崔暹赶紧拽着崔达拏谢恩。

　　高洋高兴地仰天大笑：“哈哈哈——乐安公主乃是魏帝外甥，可胜过朕的那些妹妹啊。”回头看见延宗已醉得东倒西歪，靠在二哥孝珩的身上，转而对孝瑜喊：“河南王，今日你家四喜临门啊。”

　　孝瑜愣愣地看着高洋向他走过来：“你二弟封王，妹封公主。现在，朕还要为乐安公主作主，出降崔达拏！”

　　“陛下英明。”

　　孝瑜身体前倨，后领被人一拉，高洋拽着他的领子边走边说：“这几件大大的喜事，河南王今日陪朕一醉方休啊！”眼光瞥到依然坐着未动的孝珩：“广宁王，你不高兴吗？高兴就过来陪朕饮酒！”宫女把延宗扶住，孝珩站起来向高洋走去。“宫里有多少酒器，都给朕搬出来！今天都给朕放开了喝，喝得多有赏！”

　　太子宫正殿的檐下，少女在宫女的注视中徘徊：“崔姑娘何不入内等候？”崔莹娥停下望了眼宫女，道：“主人不在，我怎么能擅自闯入呢？”这时隐隐听到了人声，宫女先叫：“是太子回来了。”即刻迎了出去。

　　崔莹娥在原地等候，两名宫女一左一右搀扶着太子高殷逐渐走来。高殷举步无力，侧着首，双目半合，白皙的面颊透红，是喝多了酒的模样。直到走到了阶下，偶然抬头的太子高殷撞见崔莹娥的目光，怔住。崔莹娥笑道：“太子素来自制，怎么今天醉得这样头昏脑胀、脚步虚浮？”

　　高殷已经清醒了许多，推开宫女搀他的手臂，对阶上的崔莹娥一笑：“恐怕今日要辛苦你了，令尊和令兄，都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呢。”说完提步上了台阶，走向殿内。

　　崔莹娥跟着他走进：“今日有什么大事吗？都醉成这般模样。”“喜事。父皇为你哥哥与乐安公主赐婚了。”崔莹娥一只脚迈进门槛，整个人就这样站在了那里。高殷转身奇怪道：“怎么了？”

　　崔莹娥摇了摇头，走到高殷身边：“快快坐下吧，您都要站不稳了。”被推着到席上坐着，高殷看着崔莹娥有异的神情，问：“你为何发愣？”曜琳是崔莹娥的好友，高殷以为这样的安排，崔莹娥一定会高兴。

　　沉吟半晌，高殷清明的目光让崔莹娥觉得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她挨近高殷小声道：“我哥哥，前年与姨家表姐定亲了。”“成婚了吗？”高殷急切地问。“还没有。定亲不到两个月，姨父就过世了，表姐要为他守孝。是打算守孝期满，才正式成婚的。”

　　高殷思索了半刻：“父皇一时高兴为他们指的婚，但君无戏言，是无法扭转了。既然还未成婚，此事倒不太难办，只是委屈你那位表姐了。”

　　崔莹娥点头：“不过这门亲事是母亲盼望许久的，如今落了空，她一定不会高兴。”

　　“相信令堂会对曜琳满意的。她年纪虽小，却乖巧体贴，天真可爱，很能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