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18、沐 华（七）

　　家里不见了胡沐华，卢夫人急得到处去问，才知道胡姑娘留言说自己出去玩了。卢夫人坐在胡沐华的客房里焦躁不安地等着，直到天色已暗，差点要派人出去找寻，胡沐华才一蹦一跳地跑回来。
　　“你去了哪里？也不跟我说一声，想让我担心死吗？”卢夫人埋怨道。
　　胡沐华嘻嘻笑着：“沐儿知错了，姐姐莫生气。下次有好玩的去处，一定带姐姐一起去。”
　　“我可没有你那么闲。这家里一天下来有多少大大小小的事要处理啊。今天你不在的时候，王娘不知又怎么了冲着曜璎姑娘发火，还拿梳子砸伤了曜璎姑娘的额头，都出血了，大夫说可能会留下伤疤。好好的一张脸，也许就这么毁了。”卢夫人讲述着，竟觉得一阵又一阵心酸。
　　胡沐华也感到震惊：“那位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她自己知道吗？”
　　卢夫人只是摇头。突然她又问：“沐儿，今天是跟你的姐夫一起吗？”
　　“啊？”胡沐华一愣，随即背过身去，支支吾吾地说，“没有啊。本来我想请姐夫带我四处去逛逛的，但是他说没时间，于是我就一个人去了。”
　　“只有你一个人吗？”卢夫人怀疑地问。
　　胡沐华干脆转过身来，直视卢夫人：“是啊，就我一个人。”
　　“以后不能一个人出去乱跑了，至少跟我说一声，我派几个人跟着你。迷路走失事小，万一碰上坏人就麻烦了。”卢夫人说着，走出了胡沐华的房间。看着卢夫人出了房门，离去的身影从窗上掠过，胡沐华长长地舒了口气。
　　孝瑜正在房里翻箱倒柜，看到卢夫人进了房间，便停止了动作，只是看着卢夫人不言不语。卢夫人问：“你在找东西吗？”
　　“嗯。”躲开卢夫人的眼神，孝瑜装作正在看窗外。今晚乌云蔽月，见不到一点光芒。
　　卢夫人径自回到榻边：“这么晚还要出去吗？”
　　“嗯。九叔送讯来，让我过去一下。他的府邸刚刚落成，大宴的那天我没有去，说是今晚补宴我一场。”回答得有条有理。
　　卢夫人微笑道：“你戴孝在身，不出席喜宴的场合本是应该的啊。”
　　孝瑜配合地一笑：“是啊。不过我和九叔情同手足，他说什么也不肯就此算了，要为我办一场小宴。”
　　“那么你再找什么呢？是给九叔的礼物吗？”终于切入正题了。
　　孝瑜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卢夫人。过了好一会儿，见卢夫人神色如常，才说：“不是，礼我已经送过了。”
　　“哦，”卢夫人恍然大悟般从袖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绣球，“那你是在找这个吗？”
　　孝瑜直接伸手去夺，卢夫人没有闪避。等到孝瑜走到了门口，卢夫人才叫道：“别人送你的东西，不可以乱扔啊。这回我看见了，替你收着，要是我没看见呢？你拿什么去见人家？”
　　她的语气很好，她说的话也不错。但孝瑜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厌恶，淡淡答道：“知道了。”言毕，就要拂袖而去。
　　“等等。”卢夫人又叫。
　　孝瑜停下，看着卢夫人，不耐烦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再耽误你片刻，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今天，你和沐儿一起吗？”卢夫人提问的语气是小心翼翼的。
　　孝瑜深吸了一口气：“是。”
　　“哦。”卢夫人的反应出乎孝瑜的意料，她像没听到一样继续下一个问题：“去九叔的府上，你是要见什么人呢？是尔朱摩女吗？我听说太妃从晋阳调拨了二十个婢女到九叔府上听候差遣，这二十个应该有不少是伺候过九叔得他喜欢的吧，尔朱摩女应该也在其间了？”尔朱摩女是娄昭君身边的婢女，生得美丽，又口齿伶俐，很讨人喜欢。孝瑜从小长在娄昭君身边，他和尔朱摩女认识应该是很早的时候了，至少比认识卢夫人早。在晋阳的时候，时常出入娄昭君那里的卢夫人与尔朱摩女打过不少照面。卢夫人也听人说起，尔朱摩女和孝瑜的关系非同一般。但娄昭君似乎无意把尔朱摩女赐给孝瑜，因为尔朱摩女伺候主子细心周到，也很得高湛的喜欢，娄昭君经常让她跟随在高湛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也许吧。”孝瑜心虚的口气引人疑心。但卢夫人知道他并没有刻意想隐瞒什么，否则也不会让卢夫人如此轻易地发现。而这样的回答，更多的可能是为了让卢夫人不至于脸上挂不住，毕竟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
　　卢夫人很识时务，见孝瑜这么说，知道自己不宜再追问这个话题。转而问道：“王娘今天把曜璎姑娘打伤了。”
　　“那不是经常有的事吗？请个人给她看看就好了。多半时候，她也不需要看。”孝瑜随口答道。
　　卢夫人忧虑地摇头：“这次可能有点不同。伤在这里。”她举手指着自己的眉心。
　　孝瑜一怔：“严重吗？”
　　“伤口我没有见到。听婢女说，足有一寸长呢。所幸出血不多，已经请人来看了。不过大夫说，留下的疤痕会很难消去。”
　　孝瑜惋惜地叹道：“这也是她的命。跟着王娘，会发生这样的事，一点都不令人意外。多找几个大夫看看，给多些钱让他们想想办法，尽力而为吧。”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卢夫人说。
　　孝瑜盯着卢夫人，从卢夫人的眼神里也能看出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题的严肃性。孝瑜大略能猜到，她要说的是什么事了。
　　“下午四郎来跟我哭诉，说他拿自己临摹的字帖想给冯翊公主看，但那些侍候的人说什么也不让他带字帖进去。他说，先生夸他的字进步了，因此想让冯翊公主看一看，也让她高兴一下。”
　　卢夫人望着孝瑜的眼光依然温柔：“曜璎姑娘受伤之后，我去禀报冯翊公主，冯翊公主很担心，想亲自看一看曜璎姑娘。但是却说，她不能够离开自己的屋子，只能让我们把曜璎姑娘带去给她瞧瞧。离开的时候，那些大胆的奴婢还要搜我们的身。为什么平日里毕恭毕敬的那些下人，会如此有恃无恐呢？”
　　“是我的命令，没错。”孝瑜毫不讳言。
　　“冯翊公主是你的嫡母，虽然我们已长子长媳的身份暂理家务，但始终她才是一家之主。做儿子的怎么可以有这样不敬的行为？”说话间隐隐流露出几分怨愤。
　　孝瑜干脆地说道：“并不是什么事都是你管得的，有些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还有，我没有对冯翊公主不敬，我已经给她留足了面子了，你不要乱说话。冯翊公主只是暂时失去自由而已，很快就会好的。以后这件事你不要再过问了。”
　　“好。”卢夫人也回答得很是干脆。
　　“夫人，”孝瑜站在门口回望，冷冷地说，“现在我才是一家之主，你记住了。只要是这个家里的，我的命令，都必须服从，你也不能例外。希望你也能照顾我这个丈夫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