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162、茹 茹（九）

　　清晨孝珩那边稍有动静，孝瓘便惊醒了，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着孝珩。孝珩一愣，走过来道：“时辰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孝瓘摇了摇头，从被窝里钻出来——这样炎热的天气本来不需要窝在被子里的，但是孝瓘习惯拿一床薄被包着头。

　　“孝琬呢？起得真早。”孝珩一边系腰间的带子一边说。

　　孝瓘惊讶问：“二哥你知道孝琬来了？”孝珩点着头，孝瓘问：“昨晚孝琬过来的时候你没睡着吗？为什么一声不吭？”

　　孝珩淡淡笑着道：“我若知道了，孝琬会不好意思吧。”

　　孝瓘难堪地低下头：“那——我和孝琬讲的话，二哥都听到了？”原以为孝珩睡着了，他和孝琬肆无忌惮地讨论着各种正经、不正经的话题，还探讨了两位兄长的隐私。孝瓘想孝珩也真沉得住气，这样听着别人讨论自己，竟然还能不动声色地装睡下去。

　　孝珩思考了一下：“你们聊到很晚吧？没有听见太多，他过来不久我就入睡了。”

　　“哦。”孝瓘不敢去探察他的神色，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孝珩明显不会追究他们说的话了，那么他也就安心了。孝瓘坐在榻上半天没动静，孝珩整理好了仪容，奇怪地看他。孝瓘好像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静坐了半晌，“唉”的一声叹息，对孝珩疑问的眼神视而不见，爬下榻。

　　精神焕发的孝琬和任城王高湝迎面走来，他们身侧多出了几个半生不熟的面孔，嘻嘻哈哈聊着天。孝瓘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让孝珩走到前面去。

　　对面一群人临近，孝珩镇定地见礼道：“孝珩见过众位叔叔。”孝瓘赶紧跟着他作揖。

　　虽然辈分上是叔叔，却都是一般年纪的少年，互相之间没有什么好客套的，几位王爷颔首回礼，并不向他们摆架子。“他们几位都是今日才到的，主上命我先行带他们去歇息。”高湝笑着道。

　　他们从面前走过之后，孝瓘留心看了几眼那个高谈阔论的人，无疑他是这群小叔叔中最漂亮的一个，自他们面前过时，目光也在孝瓘脸上略停了一下。面容熟悉，但是孝瓘想不起来他的排行和名字。

　　孝琬同时也在盯着那个人：“冯翊王。”

　　“嗯？”孝瓘以为孝琬是在对他讲话，他听出了孝琬说的是“冯翊王”三个字，不过没头没尾，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听到这三字，他倒想起来了，那是献武帝的十四子冯翊王高润，那年在晋阳孝琬和他比武，两人有些摩擦。

　　孝琬摆了摆手：“没有什么。”他的口气很好，没有什么不快的情绪。他大概也是想到了那件事，不过孝琬不是小气的人，事情过去多年，他并不放在心上。

　　“近日将要有什么动向吗？”孝珩问。

　　孝琬和军中的其他将领以及因为年长被皇帝倚重的常山王高演、上党王高涣等来往较多，消息也比孝珩和孝瓘灵通。孝琬答道：“预计明日卯时拔营，将与蠕蠕开战。”

　　“四殿下。”

　　三人被这声唤声叫住，同时回头。孝瓘犹疑着开口问：“何事？”

　　面前士兵的装扮不同于一般士兵，看来是哪位贵胄的侍从，而答话的态度彬彬有礼：“上党王有请。四殿下若方便，请随属下来。”

　　孝瓘看看孝珩，又看看孝琬，迟疑不定。孝珩说道：“既然是上党王找你，就去吧。”

　　“我与上党王素无往来……”今天的邀请实在突然。

　　孝珩道：“上党王是我们的叔叔，或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凝视着孝瓘许久，孝瓘终于点点头，让侍卫带路去了。

　　上党王高涣的马立在辕门下，孝瓘远远走过来只看到马和喂马的苍头，并不见上党王高涣本人。当孝瓘就要走到的时候，高涣适时出现了。高涣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挺拔高挑，容貌俊逸，举手投足皆有超群出众的风度。献武帝高欢在世时，对高涣十分喜爱，因为他觉得高涣是众多儿子中最像自己的。如今在孝瓘看来，身材与面容确有几分相像，但气质却与祖父献武帝高欢是全然不同的。

　　高涣好像没有看到正在走过来的孝瓘直接上了马，孝瓘快步上前唤道：“上党王叔。”

　　“嗯——”高涣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四殿下，找你来是有一事要同你说。明日出战，你要随在我身边。”

　　“那我二哥他们呢？”孝瓘仰着头看高涣。

　　高涣说话的口气很平淡，还有些客气，充分显示了他与孝瓘的生分：“河南王、河间王与二殿下同领一路军，只有你与他们分开，因此今天才叫你来特别嘱咐你。”

　　孝瓘不能理解：“为何我的兄弟们都在一处，唯独我要被分出来？”

　　“这是主上的安排，我不知其中缘故。”话说得很顺，不像撒谎，但是孝瓘认为他多少应该知道其中原因的。看见孝瓘不信任的神情，高涣又道：“主上如此安排，应当是考虑到人手问题。我有数名部下在前一役负伤不能上阵，或许因此调遣四殿下到我手下。”

　　孝瓘低着头偷偷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问再多也没有用，只好接受他的说法：“是。”

　　高涣点头：“我所领的军队将比河南王一路早出发半个时辰，四殿下务必准时到。”

　　“什么时辰？”孝瓘问。

　　“卯时既要启程，四殿下需提前一刻。”高涣想了想，又叮嘱说：“明日战场之上四殿下最好不要与我走远，听我命令行事。否则其时凶险，恐怕很难护你周全。”

　　孝瓘笑着说道：“行军作战哪里有十成十安全的？上党王不必顾我，孝瓘当有自保之力。”

　　“好。”高涣笑起来，似有赞赏之意：“我听说过四殿下以段韶将军为师，也深得他的赏识，四殿下的本事自然不容置疑。但是四殿下毕竟年少，又缺少从军的经验，切记军中一切要听令行事，不可擅作主张。否则即使立功，主上也会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