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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事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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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峰仅仅抿着唇,下颌紧绷,府中的丫鬟和小厮见他面色不善,也不敢多和他说话。他走过秋千架旁,巫怜依正打着盹,突然看到了他,连忙起来,向他打招呼。
却见寇峰脸色惨白,看了她一眼,又移开眼睛,木然地往前方走去。
等寇峰走远了,铭纱疑惑道:“小姐,三姑爷怎么了?”
巫怜依心道:难不成他知道了灵灵的事?
“二小姐?”铭纱喊道。
巫怜依回过神来,“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兰府明天举行燕射,好可惜啊,不能去看。”铭纱一边走一边说道。
巫怜依笑道:“你想不想去?”铭纱一听这话,顿时两耳竖起,惊喜道:“二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她顿了顿,又自语道:“不可能啊,燕射只有男子能参加,我们怎么去啊?唉,痴心妄想啊。”
巫怜依听到她念念叨叨的样子,不禁好笑道:“放心吧,明日我肯定带你去。”
铭纱狐疑地望着她。
巫怜依叹息道:“其实那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听说兰府花了大价钱,买了很多凉州周家的密制酒,那酒可不容易得,很多人想着去蹭酒喝呢。”
铭纱道:“别说别人,二小姐你答应我去,肯定也是因为那个酒,我还不知道你嘛。”
“哈哈。”巫怜依笑了笑。“果然是铭纱,一猜就准。”
巫贤不喜欢喝酒,所以府里的酒没几坛,只有客人来的时候才放出来。那酒的味道和兰家收藏的酒更是不能比。大越好酒者多,能喝到凉州周家酿造的酒更是很多人的奢侈。有这个机会,很多人挤着想参加兰家举行的燕射。
铭纱道:“二小姐,世子明日会不会去啊。”
巫怜依闻言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故作高冷地说:“我怎么会知道?”‘
铭纱吐吐舌头,心道你就装吧,谁不知道你俩什么关系?以前没见面时互相讨厌得要死,现在又好成这样,难不成真的像外面传得一样,见色起意?
巫怜依和寇青的事情,外面有好多版本。有说他俩以前没见过面,所以才会互相讨厌,谁知一见面,两人看对眼了,恨不得马上成亲。还有人说巫怜依和寇青的旧情人长得一样,当然,这旧情人不知道是谁杜撰的。
第二日,巫怜依带着铭纱,先到了兰府的后门,一个红衣的婢女在门外等着她们。铭纱惊讶道:“红儿,原来是你这丫头,我说二小姐怎么就大摇大摆地来了。”
红儿笑道:“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她带着巫怜依和铭纱到了里面,一直走到一个院子里。“就是这儿了,大小姐的房间在里面呢。”
铭纱谨慎地问:“兰少爷会不会在院中?”
红儿道:“他不住这,他的院子在东边呢,最近也不知什么毛病,非要大小姐也到那院子里一起住,说他一个人住害怕。”嘟囔道:“骗谁呢?还害怕,那院子这么多仆人,他还能害怕。”
开门到了房中,红儿给她们倒水,一边说道:“燕射的场地在兰府的西头,今天来了好多客人。”
巫怜依道:“大姐姐呢?”
红儿笑道:“大小姐一会就过来了,二小姐再等一会。大小姐早就找好了一个亭子,在府中的高处,从那里能把西面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还有好多好酒。”
正说着,房门被推开了,开门的女子笑盈盈地看着她们,赫然就是巫怜玉,后面跟着一个高大俊逸的男子,两人手拉着手。
巫怜依叫道:“姐姐!”
巫怜玉甩开兰慈音的手,到了巫怜依的跟前,唤了声“怜依”。
兰慈音在后面看着,眼里有着一丝恼火:“好啊,臭丫头,原来是你,让我好找啊。”
巫怜依连忙躲在巫怜玉后面:“我从来没见过你啊,姐夫。”
兰慈音咬了咬牙,笑道:“我以前认识一个女子,模样和性格和你都很相似啊,二妹。”
巫怜依翻了个白眼,道:“我是大众脸,谁见到我都说有点熟悉。”
兰慈音还想说什么,巫怜玉警告似的瞥了他一眼。他连忙闭上嘴。‘
一行人到了一个亭子里,一旁的侍女摆上酒和瓜果,兰慈音呆了一会,就被人喊走了。巫怜依知道,肯定是被人喊去西边的燕射场地了。
亭子旁的绿草传来阵阵香气,冻结了一个冬天的春意终于蠢蠢欲动。清风暖融融的,吹得人泛起春困。
那边的燕射已经开始了,巫怜依喝了杯酒,道:“姐姐,那边……是不是圣上?”
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在一群富家子弟中间,坐着一个身穿玄色衣衫的男人,众人虽没有簇拥着他,但目光都飘向那玄衣男子。
“是啊。怜依好眼力。”巫怜玉道。
今日司景文出来的消息并不算隐秘,参加的人都知道。司景文平常压抑惯了,突然要来参加兰家的燕射,令很多人都很惊讶。
巫怜依看了一会就直打哈欠,巫怜玉笑道:“这儿有凉席,你就躺地上睡一觉也没事。”
听了巫怜玉的话,巫怜依刚想躺下,突然眼睛看到那边一个男子,面色阴沉地坐在一个角落。巫怜依心中一惊,这不是寇峰吗?
寇家今天没有来人,她看了看场内,只有寇峰。寇峰不像是会凑这种热闹的人。巫怜依的困意顿消。
“怎么了?”巫怜玉问道。
巫怜依喝完杯中的酒,道:“姐姐,兰家今天请了寇峰?”
巫怜玉想了想:“没有吧,那个名单我看过,没有他。”巫怜依指着那边的寇峰,“他怎么会来的?”
巫怜玉一本正经地道:“也许是偷偷进来的?”
这句话简直是废话。既然名册上没有寇峰的名字,那他今日出现,肯定是偷偷进来的。关键是,他偷偷来这里做什么?
寇峰会这么无聊,做这种事情。
巫怜依思前想后,也没想出个缘由来。只对巫怜玉催促道:“还是赶快告诉那边的人,免得生事端吧。”
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就传来一阵尖叫。惊恐的尖叫。接着便是一阵骚动。
这声叫声真是够凄厉,林子里的鸟都被吓得飞了出来。巫怜依正觉得有趣,突然想到:这叫声……好像是她们家的阿芝,一直侍奉他父亲端茶递水的婢女。巫贤觉得她伶俐,所以留在身边做贴身侍女。
因为人安分,又会说话,所以陈氏也很喜欢。
叫的既然是她们家的婢女,出事的肯定不会是旁人。巫怜依站起身,脑袋有些微微空白,轻声道:“姐姐,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巫怜玉没回答她。两眼正专心地看着那边。只见会场起了大火,一群贵族子弟四散奔跑。刚才还矜贵不可一世的样子,如今已成了丧家犬。叫声、喊声向四面八方传去。
巫怜依抓紧了衣服,轻声道:“姐姐,爹不会出事吧?”
一旁的侍女着急地道:“少爷不会出事吧?”
“有人去救火了!太好了”侍女看到一群人赶向会场,喜道。
巫怜依心道:不对,那些人不是去救火的。他们个个都带着长刀,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去砍人的,哪里是去救人?
会场中传来刀枪相碰之声,巫怜依坐回了席上。指尖有些发抖。
诚然,她觉得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那边火光中,只闻一声声尖叫传来。巫怜依从来不知道,原来那帮男人的声音能这么尖锐。
巫怜玉抓住她的胳膊道:“怜依,我们回院子里去,那边出事了。”
巫怜依摇了摇头道:“不,姐姐,你先回去吧,我好像看到了我的老熟人。”
“什么?”巫怜玉道:“什么老熟人?”
巫怜依看着那边的会场,心中像被浇了一盆凉水。她没有看错,那帮带刀的人中有丁若,还有范白,还有那个在牢中帮过她的木井河,的确,都是老熟人。
如果是这些人,她爹死定了。这些人个个都恨巫贤至极,怎么会放过他。
西边厮杀了一阵,巫怜依对铭纱道:“铭纱,我如果要你跟我去那边的话你去不去?”
铭纱没好气地说:“这还能是什么难事?”说着,站了起来,豪气万千地说:“走吧,小姐,怎么也得去看看我们大人有没有事。”
铭纱平时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巫怜依都快忘记了,她武功不差。
巫怜玉道:“你们别胡闹。兰府有人会去处理的。而且爹身边有这么多高手,不会出事的。”
她话还没说完,亭中的两人已经跑远了。她只好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骂道:“臭丫头。”
巫怜依和铭纱到了西面,四处都没有看到巫贤。一个带刀的男人看到她,疑惑道:“女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巫怜依向铭纱施了个眼色,铭纱立刻将那个掐着脖子提起,问道:“丞相大人去哪里?”
黑衣人被掐得脸色紫胀,艰难地说道:“早就死了,又不是我杀的,你掐我做什么?”
巫怜依厉声道:“你说什么?不可能!”
黑衣人断断续续地道:“你自己去看,在那里。”说着一只手虚虚一指。
巫怜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黑色的箱子后面,露出一个带血的衣角。连忙向那边奔去。
铭纱放下黑衣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跟着巫怜依到了那边。
一片血泊中,巫贤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寇峰坐在一旁,像疯了一样,哈哈大笑。
巫怜依颤声道:“寇峰,你做了什么?”
她紧紧捂着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寇峰大笑道:“报应,报应!你们有今天都是报应!”他的头发披散开,脸上都是黑色的泥。两只胳膊伸展开,像是在感受四周的微风。
“啊,”他像是享受一般,张开手心,又合上,微笑道:“这风多美啊,就像以前在关州时风一样,我努力练习剑术,想要讨得义父欢心。那时候,有这么一阵风吹过来我就很高兴。因为清风不会看不起人,不管是富贵的老爷,还是贫穷的奴隶,他都平等相待。可是你们这些人不一样,欺辱我,看不起我!”
巫怜依道:“疯子,没有人看不起你!”铭纱往前几步,想要靠近地下的巫贤,寇峰猛地蹲下身,用刀抵在巫贤的喉咙上,“赶过来我就弄死他!”
他突然又笑了笑:“不过他这样和死了也没有区别。”
巫怜依叫道:“不要动他!”
寇峰哼了一声,冷笑道:“这个小人,和他女儿一样。”
他说话颠三倒四,巫怜依道:“寇峰,我爹让你做官,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什么要这样?”
就算他要报复,也应该找巫灵灵和寇临,为什么要找到她爹这里。
寇峰“呵”了一声,站起身子来,踢了踢巫贤,“他早就死了,我就不骗你了。你看,他已经没气了。”
巫怜依咬牙道:“寇峰,你自作孽。”说完,铭纱会意,飞上前来,一把扣住寇峰,“二小姐,怎么办?”
巫怜依看了看四周,其他人已经不知去了哪里。连皇帝都失踪了。她蹲下身,摸了摸巫贤的鼻息,果然,已经没有气息了。
闭了闭眼睛,巫怜依将巫贤脸上的污泥用手擦干净,将帕子掩在上面,走到寇峰的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对不起你的人不是他,是你二叔和妻子,你没胆子去杀你二叔,就找我爹?真是天大的笑话。”
寇峰还在冷笑,听到二叔和妻子时,他的眸中突然闪动一下,轻声道:“杀了二叔?不可能……我杀不了他,他……是我的二叔,是我义父的弟弟,义父对我有大恩,我不能杀了他。”
巫怜依凝视着他,道:“其他人呢?”她记得兰慈音也在其中。
寇峰回神过来,又疯了似的大笑道:“二叔完了,那帮暴民不会放过他的,哈哈哈,对了……还有寇青,我的弟弟,等皇帝都倒下了,这些贵族还指望什么生活。哈哈哈!”
铭纱又给了他一巴掌,“别装疯卖傻,他们到底去了哪?”
寇峰微笑道:“在九歌台,你要去看吗?那场面应该不会很好看。巫贤应该感谢我先杀了他,否则被他们抓去,他只会更难受。”
巫怜依和铭纱抓着他,先到巫怜玉那,让她安置好巫贤的尸首,走出兰府。巫怜玉久久无法缓过神来。
巫怜依没有继续陪她,而是和铭纱一起,找了两匹马,抓了寇峰,往九歌台奔去。
到了九歌台的前面,人山人海,车马不通。
黑色的乌云在苍穹之上翻滚,本来温和的煦风骤然猛烈起来。街上沙尘在飞舞。
铭纱惊道:“这是怎么了?”
她向台上看上去,更是惊呆了。只见皇帝被架在高台上,后面一排的黑衣男子。一个人挟制着他,让他跪下。
“大越的子民们!你们可知道这人是谁?”高台上,一个黑衣男子叫道。
底下一群人喊道:“是皇帝,谁不知道!当年他曾巡游过。”
黑衣男子道:“皇帝无道,吾辈受其欺辱已久。”他指着皇帝的脸说:“从他的曾祖父起,大越就再也不是以前的大越了。皇帝奴役中州的百姓,将他们贬为奴隶,时至今日,仍将中州的百姓当作奴隶。当年太祖得天下时是如何说的,‘与民同乐,与民同享’。现在的无道君主能有脸说这句话吗?”
底下的百姓一片沉默。
“而且,此人的皇位得之不正。当年先帝要传位于三皇子,结果被此奸人从中作梗。三皇子被害,奸人窃取大权。”黑衣人大声道。
底下有一个人道:“这话可有证据。”皇帝虽然没什么能力,大家都知道,但这窃取皇位的事,还真没有几人知道。
“皇帝的母亲为证!”话一说完,底下顿时一阵骚动。
一个白衣妇人从台下走上去,哭道:“正是哀家。”
她看了一眼皇帝,慢慢地道:“哀家的第一个儿子是三皇子,他的能力胜于此人百倍,但此人却暗中构陷我儿,实在是人神共怒!”
一旁跪着的皇帝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反应,听到“我儿”两字,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苦笑了一下。
铭纱在下面模仿皇帝的口型:“我也是你儿子。”巫怜依道:“他说的是这个?”
铭纱点头。
太后哭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为我儿报仇,如今终于有机会处死这孽障!”
旁边一个黑衣人扶助太后,巫怜依知道他的脸:丁若。那个大大咧咧的男人,此时脸上却一片凝重。
以前在宫中赴宴的时候,她知道太后想害死皇帝。没想到,她竟然会和天志社的那些人合作。这么想杀了自己儿子,是为了什么?
一直扣着皇帝的男人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刀,对着皇帝的喉咙一割,随机放开皇帝。皇帝紧紧摸着喉咙,眼前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夫人,喃喃地发出最后的声音:“母后……”倒了下去。
血流了一大片。他的脸倒在血里,渐渐的,血蔓到了发丝里。他的两只眼睛犹自睁着,望着台下的方向。
太后也没想到那人会这么快就动手,睁圆了眼睛,望着脚边的男子。血留到了她的鞋底,她呆了呆,突然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掩住面大声哭泣。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丁若站出来说道:“奸人已经处死,现在事不宜迟,应当请太后主持朝政,同时恢复奴隶们的身份。”
底下的百姓窃窃私语。纷纷觉得自己好像目睹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丁若蹲下身对太后说道:“现在只有您能命令禁军,请您下令,先扣押寇临,然后是他和巫贤的党羽。”
太后放下掩面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巫怜依在台下,对铭纱道:“我们快回去。”看完了这些,她知道府中肯定得遭殃。得赶快回去。
刚想转身,突然被一只手按住肩膀,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不要动,就呆在这儿看完。”
“相里青?”
相里青望着高台,道:“看着吧。”他语声刚落,突然从远处传来马蹄声,像幽幽高山在震颤。
不一会,走来了整齐严肃的一队人马,装束是京中禁军装束。为首的男子一脸微笑,正是寇临。高台上的丁若惊道:“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号令得了禁军?”
寇临对后面的士兵道:“陛下被害,还不快快抓住这群人?”
后面的士兵应声而上,太后惊道:“你们为何要听他的话,哀家命令你们退下!皇帝无道,诛之为宜,哀家是替国家着想!”
士兵们毫不动容,抓住太后。后面的天志社成员无处可逃,只能被擒。
寇临走上高台,扶起已经死去的皇帝,交给他的侍卫,双膝下跪,三叩首之后,朗声道:“陛下不幸被妖后所害,臣救驾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