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悍千金妩媚笑》望舒盈

21、中元

　　两人在街上边走边聊，一直到了天黑才回到府中。

　　经过枯禅亭外时，巫怜依朝亭子望去，只见亭子上灯火通明，隐隐有推杯换盏和谈笑声传来，想来是巫贤在亭上宴请客人。

　　她远远望过去，只见和父亲同坐的还有两人，应该便是寇临和寇青，但离得远，看不清他们的脸，只影影绰绰地看到模糊的轮廓。

　　巫子凌打着哈欠，道：“二姐姐，我们快回去吧，困得要命。”

　　巫怜依点点头，跟在巫子凌后面，行不到几步，又转头看向亭子。

　　“怎么了？”巫子凌问道。

　　“没什么。”巫怜依笑笑，心中却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怪异。

　　回去之后，她仿佛又过起了混吃等死的日子，每天无所事事。陈氏那边每天还是闹得不可开交，她这边却静得像是无人居住一般。

　　那本她以前很爱看的《天志》如今作者竟然不写了，她把前几本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心中烦闷得很。

　　直到某日，她看到府中丫鬟手中拿着花灯，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说着什么，全身突然来了精神，拉着铭纱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铭纱道：“中元节啊，七月十五，夫人说今天准府中下人出府祭祖。好多丫头们准备去放河灯呢。”

　　巫怜依叫道：“我怎么把中元节都忘了！糊涂糊涂。”
　　放河灯这种好事怎么能少得了她。

　　“二小姐，您又想什么呢？”铭纱道。

　　巫怜依道：“我娘以前做的花灯最漂亮。有一段时间我们住在河边，每到节日和盛会时就会有好多人在河边放河灯。我记得有莲花形状的，有金鱼形状的，有个大哥哥还放了螃蟹形状的。只可惜那时候我和娘太穷了，买不起河灯。娘看我伤心，就偷偷地做了一个给我，我捧着河灯，到了河边，旁边人的眼光都被我的灯吸引了，夸我娘做得好看。”

　　她拖着腮，叹了口气。

　　现在不缺钱了，什么样的河灯都能得到，但是她再也没放过河灯了。

　　巫怜依跳起来，在房中转了几圈，道：“铭纱，今晚我们出去吧。”

　　铭纱“啊”了一声，道：“二小姐，夫人不会让您出去的。”

　　巫怜依哼了一声，嘴边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道：“我又不是傻子，还要先通报她吗？”

　　晚上，她带着铭纱到了后墙的洞前，铭纱本来苦着脸，看到这狗洞，噗嗤一笑，道：“二小姐，你上次也是从这跑的吧？”

　　巫怜依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让人看到多不好。”

　　两人到了府外，没了围墙，瞬间觉得心中舒畅多了。

　　盛京中夜市此时已开了，巫怜依和铭纱一人买了一张面具，铭纱拿了个兔子的，巫怜依买了一个狐狸的。

　　两人带着面具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铭纱道：“二小姐，这个狐狸面具很适合你呢。”

　　巫怜依嘻嘻一笑，道：“我就当你夸我好看了。”

　　铭纱指着前方一家摊子，大声道：“二小姐，我想吃那个。”

　　巫怜依扬着脑袋瞧了瞧，道：“什么啊，臭豆腐，我不吃。”

　　她取出一把钱，塞到铭纱手里，道：“你自己去吃，我看会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坐在路边谈着琵琶的女艺人。

　　铭纱撅了撅小嘴，道：“那二小姐在这等我一会，不要跑远了。”

　　巫怜依的眼睛正盯着被围在人群中央的女子，随口道：“行，你去吧。”

　　看了一会，弹琵琶的女子停下手指，向周围的人群团团做了一揖，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巫怜依也鼓起了掌，拿出钱放到了女子的盆里。

　　她回过头，不禁一惊，铭纱怎么不见了？左顾右看，都没有看见铭纱的身影。

　　卖臭豆腐的摊子前人甚多，巫怜依从摊子旁经过，竟直接走了过去。其实刚才她沉迷看戏，铭纱说去了什么摊子前她也没在意。

　　她在街上走了许久，也没找到铭纱。累得气喘吁吁，只能暂时歇一会。

　　街上人来人往，人头攒动，凭她一双眼睛要找到什么时候？

　　巫怜依心念一动，心道反正现在戴着面具别人也看不到她的脸，她无论做什么别人都看不见她的表情。

　　于是把两只手放到嘴前，用力长吸一口气，大声喊道：“铭纱，你在哪儿？铭纱——”
　　街上立时便有很多双眼睛盯上她，巫怜依也不在意，仍边走边喊：“铭纱——”

　　正行走间，突然一只手拍到了她的肩上，巫怜依嘴边漾出笑容，道：“铭纱，你……”

　　转过头，却发现一个碧衣青年一双清亮的眸子正望着她，正是多日不见的相里青。

　　他的头发比起上次稍微短了些，扎成了高马尾，用黑色长丝带系着，和马尾一起垂下。额前有几缕碎发随意地搭着，衬得一双眼睛更显黑亮。

　　巫怜依惊愕地望着他，道：“相里……”

　　话未说完，相里青已经摘下了她的面具，戴到了自己的脸上，道：“真巧啊，怜依姑娘。”

　　他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带着丝丝凉意，写满了“来者不善”四个大字。

　　巫怜依干笑一声，道：“真巧，真巧……”
　　说来也真奇怪，她今天穿的是裙子，而且还戴了面具，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相里青幽幽地道：“宛城这么远，你自己回来得一身轻松，是不是？怜依姑娘？”

　　巫怜依道：“我没有故意丢下你，我是被我爹抓回来了。”

　　相里青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淡淡地道：“是吗？”
　　他抬腿就走，巫怜依愣了愣，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上。

　　前面的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拉住了她的衣袖，带着她往前走。

　　巫怜依被他抓着袖子，趔趄地跟在他后面，旁边卖面具的小贩道：“公子，你为什么给自己买面具却不给你娘子买一个？”

　　巫怜依心道：“那是他强抢我的。”

　　也不知这小贩那句话称得了这位大爷的心意了，相里青居然停了下来，随便指了几个面具，扔给小贩一块碎银，俨然一副大爷的模样。

　　他没让小贩找钱，将面具都扔给了巫怜依，道：“还你的。”

　　巫怜依道：“相里青，你是去哪发财了吗？突然这么大方，竟然身上会带钱了。”

　　相里青没搭理她，两人走到河边，坐了下来。

　　巫怜依道：“铭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相里青道：“你说的是那个和你待在一起的人？”

　　“对啊，你看到她了？”

　　“没有。”相里青道。

　　巫怜依突然道：“相里青，你早就看见我了，还偷偷跟踪我！”

　　相里青轻嗤一声，道：“谁跟踪你？少自作多情。”

　　正巧旁边有卖河灯的小女孩路过，巫怜依叫住女孩，买了两个河灯，分给相里青一个。

　　巫怜依对相里青道：“你有想祭奠的人吗？听说这河灯会通往冥河，被祭奠的人在河的另一岸会接到河灯。”

　　相里青简洁地道：“没有。”

　　“怎么可能？比如你很崇拜的先祖之类的人物，没有吗？”

　　相里青笑了笑，又简洁地道：“没有。”

　　他转头对巫怜依道：“你一盏灯够吗？我这盏反正也是无用，你可以拿去。”

　　巫怜依道：“一盏够了。”

　　她把河灯放进河中，轻轻一推，河灯漂到水上。转头看见相里青仍旧拿着河灯，站在那也不知在想什么。

　　巫怜依伸手夺过他手中的河灯，道：“我帮你放吧，懒鬼。”

　　她将他的河灯也放进河中，两盏河灯都随着其他人的河灯漂向下游。然而相里青的河灯在水上只漂了一会就突然灭了，巫怜依“啊”了一声，叫道：“怎么灭了？”

　　相里青笑了笑，背过身，不去看那河灯，随意地道：“我说我用不着它你还不信。”

　　巫怜依有些失望，道：“算了，那我就勉强和你共用一盏吧。”

　　她望着相里青脸上的狐狸面具，道：“你戴着还挺合适的，可恶，本来我是买给自己的，怎么戴在你脸上反而更合适？”

　　“对了，肯定是因为你这人就像只狐狸一样，狡猾！”巫怜依道。

　　相里青说：“你别在那自言自语啰里啰嗦的了。”

　　“你说我啰嗦？”巫怜依不满地道。

　　“你不是要找你的那个什么铭纱吗？”相里青道。

　　“对啊，这人这么多，也不知道她会去哪。”巫怜依道，“对了，铭纱最喜欢泥人和纸扇那些小玩意，我们去那找找。”

　　两人到了泥人摊前，巫怜依左看右看，也没找到铭纱。她看那泥人非常可爱，便让摊主照着她和相里青的样子捏两只。

　　相里青撇了撇嘴，道：“我才不喜欢这个，幼稚。”

　　巫怜依向他扮了个鬼脸，道：“我当然是自己留着了，才不给你。”

　　泥人捏好后，巫怜依递给了相里青一只，道：“你要不要？照着你捏的。”

　　相里青斜睨一眼，道：“不要，太丑了。”

　　巫怜依将泥人收了起来，道：“行，你不要，嫌它丑，我不嫌弃。”

　　两人一路找铭纱，一路买东西，竟然买了一堆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