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 十洲记》白九曰

1、卷一 远山 悠息谷

　　雨后清冷的夜里，凉风习习，山间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林鸟轻啼。此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周遭的寂静。

　　一个身着淡青色薄纱褥裙的少女，约莫十八岁的年纪走了过来。

　　只见她右手提着一个灯笼，左手握着一把锄头，肩上背着一个精致小巧的背篓，躬着身子专注地探着身子在树丛间寻找着。

　　已快到寅时，她在这山上走了整整一夜，此刻额上浮起一排细密的汗珠。但是她还要赶在日出以前再多找一找，今天一过去便要等到下一个月初十的子时以后。

　　这少女所寻之物叫莹荒草，平时混在普通的杂草间，看起来并无特殊之处，所以难以寻觅。只有在这一天的夜里那莹荒草才会发出微微的绿光。

　　此刻她终于看到不远处有一株淡淡发光的草，便赶忙走上前去。那莹荒草在灯火的照射下瞬间变成了一团枯黑的干草。

　　少女急切地将周围杂草拨开。待到她要伸手去摘时，草丛间突然窜出一条一尺来长的小花蛇。这少女只来得及看它露出自己的獠牙，自己的手背上便已多了一条口子。

　　她吃痛间将锄头掷在地上，血瞬时流了出来。等她低头再一看，先前那条蛇已瘫倒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少女忍痛轻轻拿起那条蛇装在自己腰间的一个布袋里。暗自叹道“也罢，救你要紧”。

　　她将布袋放到背篓里往山下走去。

　　整个山间只见得她的手中晃动的微微灯火。她殊不知，在不远处，另外一群人正注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正值初春，悠息谷绿林深处有一个小小的瀑布。那些才融化的雪水从石上划过，清亮中还带着些许寒意，林中的草树花木都刚吐出新芽儿。整个深谷在经历了寒冬后焕然一新。

　　这时一阵微风拂过，瀑布旁的一座竹篱茅舍外的那棵柳树上的千百条柳枝也随风飘扬。

　　那个淡绿的薄裙的少女从茅舍的后院走了出来，远看如同一片在风中摇曳的树叶，美而不艳。

　　前院的石桌上上摆着她昨夜采摘的莹荒草。这些枯黑的干草中有的草在阳光的照射下已经变成了深黑色的灰烬。

　　李若叶走到石桌前，小心翼翼地用一个精巧的小铜勺舀了一点那莹荒草所变的深黑粉末到一个铜铲中。然后转身绕过前院的一排房间，走到后院来。

　　这后院种满了各种奇异的花花草草，在这些花草的掩映下隐约可见一扇小门。

　　李若叶将门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石台。石台的正上方悬着一串串大大小小的药包，正中则高挂着一对两臂长的牛角。

　　那石台背面的架子布满了一整面墙。架子的中央有一个空的神龛,剩下的地方则整齐地列着一个个酒壶大小的陶土坛子。

　　这些坛子有个共同的名字“瓦旦”

　　但是这些瓦旦表面并没贴任何红笺子，而是刻着一些折线符号拼接而成的异族文字。

　　李若叶走到石台后，将铲子中的莹荒草粉末放在一边，然后拿着一个石碟转过身去。

　　只见她躬着身子，指尖在架上瓦旦间轻巧地滑动着，口中念道：“凌冬蒲，夜秦参，不死草，波斯枣。。。游龙粟。。。重思米”

　　她停了下来将眼前瓦旦的封盖打开用勺子舀出一勺黑白双色，黄豆大小的米到石碟中。

　　随后她的目光又在木架边忙碌起来

　　“莎荦茎，遥香草，琥珀屑，旦夕沫，夫妻蛹，宁薰脑。。。“

　　一转眼李若叶已经找了有一会儿，但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见她凝眉思考片刻，然后眸光一动，望向架子的最顶端。

　　木架右上方最顶端有一部分被架顶所悬着的鹿皮遮掩了起来。李若叶搭了一把梯子将那鹿皮揭开然后念到：“须弥鱼鳞，洛水龙骨。。。仁心蛇胆！”

　　“就是它了！”

　　她掸了掸封盖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打开她眼前的瓦旦，从中取出一颗如石头般坚硬的青色蛇胆。

　　李若叶收起梯子凝望着这木架上的瓦旦。这些瓦旦中装的都是她经年积攒下来的“药材”。有的是母亲留给她的，有的是师父给的，有的则是她自己种的或是在山间采摘的。

　　她心中默默道：“想不到不常用药材的都快被自己忘记了，是该在师父回来以前好好整理整理了”。

　　随后转身将手中的仁心蛇胆放在石台上，又从右手架子上取下一个小坛她自己酿的桑蚕酒。

　　李若叶将仁心蛇胆和重思米倒入酒坛中，取了些湿润的黄泥在坛口再封一层。

　　她拿起这小酒坛，在门边拎起一把小锄头便走到门外的一片芍药花前。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用锄头刨开了芍药根部的泥土将那小坛子埋在芍药根间。

　　李若叶随即回到石台前。石台的正中摆放着一个小石锅，锅内已经装了一些烧得通红的炭火。

　　她从自己左边的木架上取下一小瓷瓶樟木油，倒了些许在那炭火上。

　　火苗立刻蹿了起来，发出滋啦声。

　　李若叶将那枯黑的莹荒草撒进火盆里，然后迅速地从石桌上放着的一个皮质袋子里抽出一枚一寸长的银针，并将这银针放在火苗上炙烤。

　　她凝神看着银针，火盆中的黑色粉末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缠绕在银针旁的一阵绿色的烟雾。

　　此刻她左边的布袋里装着昨夜的那条小花蛇，此时瘫软地趴在桌上，毫无生气。

　　只见她轻轻捏住花蛇的尾部，将银针从它的尾部缓缓插入。

　　同时她的另一只手轻轻按在那花蛇的背上，纤细的手在蛇的后背上来回游走，口中默默念道：“以尔之源，固尔之本”。

　　花蛇身上丝丝密密的血管逐渐变得清晰可见。

　　这条小蛇已渐渐恢复了知觉，它的前额开始动了起来。睁开眼睛看到李若叶的一刹那间立刻张开大口，露出它尖利的獠牙。

　　而这李若叶猛地将那银针一抽，那小蛇又立刻瘫倒在石桌上。

　　李若叶长舒一口气，正要把花蛇装进袋子时，却听到前院栅栏那里似乎有动静。

　　她看了看窗外的日头，心中想到：“该是湉意来了”

　　匆忙之间放下手中的银针往前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