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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   自下了琅琊山,一路南行。萧平旌坐在车辕上拽着缰绳,哼着乱七八糟的的小调。饱览沿途如画美景。
      萧符已学会了走路。在晃悠悠的马车上却站不稳当。林奚把他拥在身前。掀起车窗让他亦能欣赏外面的山光水色。几只雀儿追着马车边飞边啼。
      萧符看了一会儿就腻了,呜呜的喊着些难懂的稚语。挣脱母亲的怀抱。手脚并用向外爬去。
      “大……哒……”小家伙还发不准爹这个字的读音。
      林奚温柔一笑,伸长手臂重新把儿子拉回怀里。抱着他挪到车帘前探出头去。
      “符儿,叫爹爹!爹爹!”
      萧平旌正拿起水囊想喝几口,见妻儿一齐凑到他身后,转身撸了一把儿子毛绒绒的小脑袋。“奚儿渴了?坐乏了?要不要停下歇歇?”
      “你给车里铺了五六层毛皮毡子,比他的小床都软。即便坐上一天也不会累啊。是符儿不老实,想让爹爹抱呢。”
      “你小子又找我干嘛!想让我再吃你一顿!”萧平旌伸出尖牙轻咬儿子的小鼻头,逗得萧符咯咯咯笑个不停。小胖手抱住父亲巨大的脑袋揉搓。
      “这里的风景真美得不像话,我眼都看花了。”
      “是啊,我在编写百草新集第一卷的时候也曾路过这里,那时便觉得很美。”林奚把乱动的儿子揽紧了,两个一齐轻轻靠上萧平旌的后背。
      马儿缓缓而行,既然他喜欢这美景,走慢些又何妨。
      “哦!”萧平旌挑眉。“那你再仔细赏赏,这次有我陪着,肯定更美。”
      她笑得一抖。懒得理他。只小不点挥舞着莲藕一般的手臂,回应。“大……哒……”
      “是爹爹……爹……爹!”林奚纠正。
      萧平旌索性也不去管那马。松了缰绳,灌下两口水。然后任由身子往媳妇儿身上倚过去。
      “等下我去打只兔子来烤上。席地而坐。美景美食美上加美。啧啧。”
      “好啊!”
      “或者今日不找村镇了,搭个帐篷宿在这里怎样?”
      “好!”
      天光正好,弯曲的路径车辙渐退。一家人彼此倚靠。攒成一团。彻底隐在这自然画卷之中。
      “大……哒……哒…………蝶……爹!”
      孩儿他爹娘俱是一愣,互瞅半晌,同声大笑。抓起娃娃又亲又肯,捏来揉去。
      “乖儿砸,再叫一声!”
      “爹!”
      马车进了恭州城,径直来到济风堂门前停下。堂内医生见他们姑娘到来忙欢喜迎接。萧平旌先接过儿子驮在肩上,伸手牵着林奚下车。
      “早就得信儿说姑娘要来,盼了几日总算到了。想必这位便是姑爷了吧。”
      “郑大夫好,这位是我夫君,姓萧。”
      那郑大夫瞅见萧平旌风雅俊秀,贵气逼人,又加他温和有礼,一双眼睛片刻不离自家堂主。甚是钦敬满意。忙接进去,奉礼敬茶。
      “师傅怎么不见?”林奚疑惑,她接到消息说黎骞之身在恭州,才改道来了这里。
      “老堂主到浒州去了,姑娘不知,近日江南雨汛告急,汝江沿岸冲毁不少。许多灾民都逃到浒州城中安身。老堂主说天灾恐惹瘟疫,不得不防。昨儿连夜带着十几个大夫赶去了浒州。如今堂上只有我和周李三位大夫镇守。”
      林奚听罢焦急起来。没等父子二人坐稳,又拉起他们出了门。“既然这样,我们也去浒州,兴许能帮上忙。这里仍旧倚仗郑大夫操劳了。”
      “姑娘请慢!”郑大夫急忙拦下。“天色已晚,你们还带着小公子,不如在这里过了夜明早再走。”
      “不妨事,萧平旌笑道。麻利安置好妻儿登车。“我们一家在外惯了,您让我们留下,奚儿今晚肯定也睡不着的。”
      马车一路奔波。小符儿在车里啃着指头酣睡,林奚陪着夫君车前驾马。不禁担忧蹙眉。“不知道灾情究竟多严重。咱们浒州济风堂能否忙的过来。”
      “想必老堂主已安排了临近州府前去增援,你也莫急,等到了就知道了。”
      林奚捏捏他的手腕。心下说不出的安定。
      “进去睡会儿吧。你得养足精神才能治病救人呐,搂着点符儿,他睡不老实,小心别磕着了。”
      林奚望着月光下夫君朦胧的鬓角。凑过去轻轻吻上。
      浒州城内果然满街流离的难民,府衙开了好几个粥棚,济风堂前也围了一大堆人。几个伙计免费发放着防疫的药草。林奚赶到后片刻不歇就开始接诊病患。
      萧平旌知道儿子跟着别人必定不依。就把他用床单捆在背上。也匆忙到药房帮忙制药。
      忙忙碌碌一整日。到了深夜,萧平旌回房解下早已困倒在他背上的娃娃。洗了手帕给儿子擦了擦脸。萧符又精神了些。笑着叫爹爹。
      林奚此时也回到房中。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萧平旌掺她坐下歇息。
      “外面病人可少些了?”
      林奚点头,又一脸紧张严肃。“好在没爆发什么疫症,不过灾民还在源源不断的进城。这些日子必定要加倍预防才行。汝江水灾,浒州城里的水源怕是也被污染了。下午让你制的那药,就是撒到井里净水的。”正说着,一扭头看见榻上的儿子正嘟着小嘴儿安静的看她。立刻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符儿可真乖。娘亲整日没顾上看你。可有想我?”
      “酿…酿酿。”
      林奚笑着抱起他,摩挲小胳膊。“你整日带着他,一定累坏了。还好他跟你亲,要像在琅琊山上那么闹人。咱俩就不能全心做事了。”
      “我儿子当然最听我的。”萧平旌昂起下巴一脸骄傲。猝不防被萧符伸过来的小手照脸上一呼。
      “呦,敢打你老子了!”捞过娃娃按到榻上开始咯吱。
      萧符扭成条小虫子似的笑个不停,觉得实在躲不过,连忙紧紧抱住顽皮的老父亲撒娇。
      “爹~爹~~”
      “早点睡吧。”林奚推推他的背。上前帮他解了衣裳。萧平旌把儿子推到里侧。揽着媳妇儿躺下。
      小符儿刚乐得起劲儿。此刻不困,眨巴着眼睛抓墙上的灯影儿玩。萧平旌按按额头。放缓呼吸。
      “当真是不入红尘已久了,在山上一年,我竟一次都没有去过鸽房。今天忙成这样。才恍然,民间疾苦如此之近。”
      “人生不易……我们能做的也微乎其微。看到那些失去家园的百姓。真让人心酸……”林奚往丈夫怀里靠了靠。想多汲取一些温暖。
      “幸而如今政治清平,州县府衙都在尽力救灾。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妥善安置好那些灾民了。夫人你的济风堂,出了这么大力,分文不取。实在伟大啊。”
      林奚锤他胸口。笑答道,“济风堂可真没有这么财大气粗。应该说全都仰仗了王爷您才对啊!”
      原来,从长平元年起,萧元时就派人拉着好几车东西去了琅琊山,包括超品亲王的年俸,还有赐礼。有种恨不得把国库都搬去送给他平旌哥哥的架势,彼时萧平旌已经带着新婚妻子去了北燕。闻得此信忙修书递京。谢绝好意,又言陛下如若定要如此,就把金银全都送去金陵济风堂,惠行百姓。所以接连两年,整个大梁几十家济风堂全都都兴建起了善堂。施医舍药,广积功德。
      “我比夫人有钱,夫人比我有本事。咱们各尽各的力。嗯……你身上的药香真好闻……”
      一忽儿,年轻男子紧抓着妻子的里衣带子,沉睡过去。
      接下来多日都在忙碌中度过。暴雨又下了好几场。朝廷派出大批官兵防汛赈灾,附近灾民都得知了浒州是救济地,一波一波涌进城来。
      这日,有人来报信。三十里外的柳山村有部分灾民被困,而且已经有人染病。请派几个大夫赶去救治。黎骞之本打算亲自去一趟。被林奚拦下。说师傅年纪大了还是留在城里坐镇。自己带两位大夫前去。萧平旌听了,欲同前往。
      “符儿离不开你,你还是留下来帮忙师傅罢。这里忙成这样,少了人也不行。别担心,最多几日我就回来了。”
      萧平旌也知拦她不住。唠唠叨叨嘱咐了一大车话。才送她上马。
      林奚出了城。沿汝江前行,一路尽是被冲毁的村庄农田。难民们面上全都凄惨麻木,挣扎着寻找庇护。有士兵在泥沼里捡拾禽畜的尸体,统一焚烧掩埋。再走下去,路也没了,好不容易找到进入柳山村必经的一座小木桥,早已摇摇欲坠。林奚等人弃马步行,不顾风险,勉强过桥,堪堪走到对岸,桥身就断裂成两截落入水中。
      终于赶到了柳山村。并无半个人影。几人四下找寻。才在一栋没被冲毁的房内找到一位老者,老人告诉他们,因村里有人生了重病。加上断了粮食,众人齐心拆了几间房木做了条船,冒险走水路出村求救去了。因老人年纪太大,才留了下来。
      几位大夫见此情形也是无法。想返回偏偏无路可走。只得留下等大水消退再找路回去。好在暴雨渐渐停了。这里一时没有危险。
      林奚心下焦急。却不得不耐心等待。她放飞萧平旌给的鸽子,报了平安。足足过了三日,大水稍退。才有府衙派出的人到这里接他们出来。
      林奚赶回浒州,已是深夜。她悄悄回到房中,见一大一小都已睡下。小符儿肆无忌惮的横在榻上,头拱在父亲腋下。抱着父亲手臂留着口水,萧平旌蜷在一边,两眼下青黑的疲惫分外明显。林奚轻轻抱起儿子放到旁边小床里。给他擦了嘴角盖好被子。走回夫君身边。抬手轻抚他没时间刮掉的胡茬,然后合衣贴着他躺下。伸出手脚半缠上去,闭目休息。不一会儿,就觉得有只不安分的手摸上她的纤腰。
      “原来你没睡!”林奚嗔怪。
      “哈哈,奚儿的体香我隔着半里路都能闻见。你一进门我就被勾的睡意全无啦!”这是婚后第一次夫妻二人分离好几天。
      又怕媳妇儿打他,忙把人紧锁在怀里。换上一副小狗脸儿。“可想死我了!”
      林奚心软。浓厚的爱意和依恋汹涌而来。主动揽住他的头颈送上香唇。“我也想你!”
      一室暧昧。片刻后,隐隐有个作死的声音传来。“奚儿莫急,你夫君我会自己脱衣裳……哎呦……疼!”
      “嘘,别吵醒儿子!”
      次日,济风堂仍旧像个战场。林奚早早起床去堂上坐诊。她在柳山村也算休整了好几日。此刻精神尚好。
      萧平旌等儿子睡醒,给他洗漱完毕,牵着他蹒跚的小萝卜腿走去厨房给媳妇儿端早餐。刚提着食篮到了前厅。就见一群军士抬着几口大箱子进了门。那些军士一眼看到萧平旌,却都认识他。满脸见到偶像的兴奋。齐刷刷下拜。“末将参见长林王!”
      整个济风堂的大夫病人听得这喊声俱皆震惊,全楞楞的瞅着萧平旌。除了黎骞之和林奚,这里没人知道萧平旌的真正身份。萧平旌也傻眼,不知是什么情况,刚要上前询问,就见一个将军服色的男子匆匆走进来。“见过二公子!”
      “穆邕将军!”
      穆将军被请到了内室安坐。萧平旌抱着儿子煮茶招待他。
      “将军怎会来此地?”
      “陛下招我进京述职,打算派我去东境增援岳银川将军。谁知此时南楚有小股乱军来犯。我要回守南境。才路过此地。”
      “南楚来犯?不太可能啊。”
      “是啊,我与陛下都觉得事有蹊跷,在京的几个将军都猜测,或许是墨淄侯暗通南楚,想拖住我。不让我去东境,如今东境战势复杂,我大梁至今仍有一州失地尚未收复。朝堂上都对这事颇有微词。东海想必也在打这个算盘,觉得拉长战局对他们有利。所以千方百计拉拢边境各国制造麻烦。”
      萧平旌听罢思虑片刻。“我相信岳将军的能力。东海的深水船坞已建成规模,并不好打。我想他不急于进攻定是有了绝妙的计策可一举制胜。金陵朝局本就如此,但愿陛下能信任岳将军,不要逼他。”
      “在金陵时我和荀大统领都向陛下上奏过此事。我看陛下很有主张,不会真的偏听那些朝臣之言。”
      “那便好了……”
      “岳将军是你举荐的,当然不会差。说到底陛下还是最信任你。我不常在京,和陛下并不熟络。进宫觐见时除了询问我南境诸事,大多话题都是在谈大梁将帅的选材任能,在谈你!陛下说,大梁也许百年内都难遇长林王这样的英雄了。”
      “我哪算什么英雄……陛下谬赞了。”萧平旌苦笑。英雄注定悲凉。他不愿。
      “你不知,陛下同荀大统领提起你,一口一个平旌哥哥。见有我在,才改口称长林王。陛下说,你给了他一个长久太平的北境。他才能没有忧虑的学习国事。振兴朝纲。陛下得知了汝江水患之事,就在猜测你是不是也在这里。正巧我要回南境,就命我把给你的赐礼送来。果然你在这里。”
      “辛苦穆将军了,我会写信谢恩的。”
      穆将军急着赶回南境,并不能久待。告辞时。他拍拍萧平旌的肩膀。“长林军,才是大梁真正的脊梁。”说完,深拘一礼。“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钦佩。末将,拜别长林王!”
      送走了穆将军。萧平旌正欲回屋去帮忙媳妇儿。萧符在怀里伸手扯扯他衣领。
      “怎么了儿子?”
      “长林……”
      萧平旌心里咯噔一下。
      小家伙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连说了两个字。
      夜里,林奚见萧平旌没吃晚饭,端了点心回房找他,又是一个无月的黑夜。萧平旌拄着手臂靠在窗边发呆。察觉到媳妇从背后搂住他。抿唇微笑。
      “奚儿,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咱们符儿会长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还那么小,想这些做什么,将来无论他怎样选择,我们做父母的,只要支持便是了。”林奚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笑道。“你还记得在山上抓周时他抱着你的剑不放么?我看啊,有其父必有其子,将来肯定也是个不省心的皮猴子罢了。”
      萧平旌心里的五味瓶被林奚一席话冲淡不少。回身抱起媳妇儿。“又说我是猴子,那你是什么?母猴儿么!”
      “别闹了,你不饿吗?快吃点东西吧。”
      “嗯~~奚儿可比点心好吃多了。”直接把人就地放倒。
      小床里的娃娃探出个小脑袋看了看地上滚成一团的双亲。抬起小手捂住小脸。
      “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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