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奚 流水》皮屁痞

27、二十七、

　　大渝，佘山和云空山之间，夹着一泓清湖。时日正值初春，冰破水流，开河的鱼儿最为鲜美。萧平旌租了船，带着家人泛舟垂钓。
　　船尾斜倚一长楫。一袭浅金锦袍，麂皮腰封，头顶雀绒的明朗男子欣欣而立。舱里一壶热茶泛起白雾，旁边搁着另一只碳炉，釜中盛满清水，静待美食下锅。擎着钓竿的四个人却都在托着腮盯着碎冰下沉寂的湖面，一动不动。林奚舀出一碗热茶，走到夫君身边看他正和缠成一团乱麻的渔网搏斗。
　　“这网也未必有用，平旌，还是用钓竿试试看吧。”
　　萧平旌撇了撇嘴，凑过去对媳妇儿耳语道，“这都快两个时辰了，只有大嫂钓上来两条猫猫鱼，连做碗鱼汤填牙都不够。只靠垂钓，恐怕午饭都艰难。”
　　“咱们本就是来游湖的，为了随意闲适。钓鱼最讲究耐心，你自己坐不住，怪谁。弄这网子捕鱼，就没意思了。”林奚笑着把手里的茶喂他一口，见他一副沮丧烦闷得模样，不免好笑。“我可备了两大盒吃食呢，还能饿着你不成，快别折腾了，你看，连符儿都能老老实实的。”
　　萧平旌瞅了瞅并排坐着的一大三小，长吁口气，悄声说。“那小子是得了我的承诺，答应他若钓到大鱼就让他晚间跟咱俩一被窝。不然你以为他能那么安静。还有啊，我敢打赌，若不是大嫂还算有点收获，她也早就坐不住了。”
　　林奚握住嘴轻笑，“又不是非得钓上来什么，咱们主要是来游玩的罢了。”
　　“可我想吃鱼啊，这时节的湖鲜可是极品。肯定比集市上卖的好吃多了。”萧平旌还是有些不甘。
　　“那我也敢肯定，你自己钓上来的也比渔网捞的要好吃得多。”林奚捶了他一拳，不再分说，拉他到孩子旁边坐下，把一个钓竿塞到他手里。
　　“其实以奚儿的性子，是最适合钓鱼的，你别管那茶了，过来陪我坐会儿”。说着，也不等她同意，直接拽到身边紧紧黏住。
　　谁知话音刚落，萧平旌手里的鱼竿猛地抖动了两下。萧策在旁见了，连忙叫喊，“二叔，快，先溜后拉。”
　　蒙浅雪和两个小的也抛下自己的鱼竿围过来帮忙，一家人齐上手，把鱼儿提出了水面。
　　“呦，这恐有两尺长了，刚看见鱼竿弯成那样，就知道定是条又大又肥的，还是我们平旌厉害啊。”蒙浅雪喜道。
　　“萧平旌突然被夸赞有些腼腆的挠了挠后脑勺，仍然不免拍着胸脯自吹起来，“那当然，这可不是运气，我技术好。”
　　众人的笑声随着水波飘散开来。与湖面上的阵阵青雾搅拌成浓酽的幸福。
　　午餐有了，大家也都不再执着钓鱼，萧平旌杀鱼去鳞，妯娌二人生火煮汤，萧策牵着小弟弟到船头欣赏风景，只剩了不死心的萧符还守着鱼竿发呆。
　　“前阵子妹妹一直翻山越岭，扒残雪找草药。实在辛苦，我就想找天咱们全家好好出来散淡一日，谁料平旌竟想出这好主意，游湖品鱼。别有一番滋味。”蒙浅雪感叹。
　　“大嫂还不了解他么，他只不过想鱼吃罢了。”林奚跟着调侃。
　　萧平旌骨碌着小眼睛刚想反驳，船头的侄儿开始叫他。只得胡乱擦干净手，过去查看。
　　“怎么了，宝贝们？”
　　“爹爹你看那边。”萧筗伸手一指，岸上一排围起来的栅栏正在打开，放出一大群牛来，由于距离太远，实在分不清牛群的头数，萧筗就以为是个巨大可怕的怪兽。吓得发抖。
　　“二叔，那是牛吧，我和弟弟解释了，他只是不信。”
　　“策儿聪明，就是牛，想必那里有个养牛场吧。”萧平旌摸了摸侄儿的小脑袋，又不忘提溜起儿子嗔道。“你呀，多和哥哥们学学，胆子大一点，不要见到什么东西都一惊一乍的。”
　　蒙浅雪也走了过来，看看远处的牛群，“这个牛场规模不小，肯定有新鲜的牛乳卖。咱们的鱼若用牛乳烹来会更加鲜美。可惜，刚在岸上时没看到，这会子身在湖心，划回去也不太现实。”
　　牛乳煮鲜鱼，男孩儿们狂咽口水，然而也只能眼巴巴的望牛兴叹了。
　　萧平旌听了也馋的不行，四下寻觅一圈，眼神一亮。拍大腿道。“有办法！看我的！”
　　只见他跑回船尾，把包渔网的破草垫子扯了出来，自己没带兵器，就叫萧策取出他那柄爱不释手的崭新宝剑。三两下劈成几块，摞成一叠夹在腋下，回身给众人留了个歪起嘴巴的嘚瑟微笑。登着船舷飞了出去。萧平旌每隔一段就丢下片草垫铺在水上踏足借力，再加上零零碎碎的浮冰。清扬振翅。宛如水面上起舞的精灵一般，百余丈的距离须臾之间便到了对岸。
　　萧策萧筗都看得傻在当下，还是一旁在强装乖巧的头号爹控萧符先反应了过来。欢呼尖叫着拉起母亲一齐跑到船头给父亲喝彩。
　　蒙浅雪也是一脸惊喜称赞。“平旌的武功不敢说第一，这轻功当真是举世无敌了。琅琊阁养出来的孩子就是不凡，个个都活的像仙鹤一般，脱尘出俗，赏心悦目。”
　　林奚痴痴的看着，听得大嫂夸赞，自己心里宛如灌上蜜糖似的。甜的发软。
　　“娘亲，我也是琅琊阁的孩子。”萧策昂起小脸，颇为骄傲地说。
　　“对，我们策儿要好好和你二叔学本事，将来必能成为优秀的人。”
　　片刻后，仙鹤飞了回来，不出所料的收到了三个娃娃崇拜的星星眼。萧平旌把一壶牛乳递给大嫂。挑着眉凑到媳妇儿跟前偷亲了一口，一派得意洋洋。
　　午饭吃的非常完美。萧平旌打了个饱嗝，闭起眼睛倚在船栏上享受湖面清风。初春的风凛冽中带着柔和，拂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舒适。躺了一会儿，忽有些冰凉的湿意落在脸上。
　　“下雪喽！”孩子们兴奋得喊。
　　雪有些发粘，落入湖中即消失不见，落在船上，衣上，睫毛上的雪却停住不动。似要与世间人儿来场最亲密的交融。
　　又玩闹了一阵，寒风猛烈起来。林奚取出斗篷给大家披上，催促夫君起桨回转。
　　萧策仍有些意犹未尽，萧平旌拉着他陪自己驾船。安抚他明日再单独带他来玩一天。
　　晚间就寝时，虽然萧符并没有钓到大鱼，但看着孩子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林奚还是同意让他哥俩一齐到榻上挤着睡。然而床榻太小，萧平旌把老大打横放到头顶上，让老二趴在自己肚子上。乱七八糟的睡下了。第二日顶着黑眼圈醒来，肩膀四肢也变得又酸又硬。让媳妇替他揉了好一阵子才罢，萧策过来叫他们用早饭，提醒道，“二叔答应我再去划船的。”
　　“我也要去！”耳尖的萧符还是听到了。
　　林奚瞅瞅外面仍在飘雪的天，有些担心。“要不，改日吧，等天气好一点再说。”
　　“没事儿，都答应孩子了。不能不去，你和筗儿在家陪大嫂，我们玩一会儿就回来。放心吧。”
　　带着两个娃娃来到湖边，却发现有许多官兵把守在那里，不让出船。萧平旌找了位附近渔家询问缘由。
　　“公子您没看今晨出的喜报？宫里新添了位小皇子，举国欢庆，还有啊，听说咱们和亲的公主殿下也给南梁皇帝诞下了一对孪生女儿。这位公主可是陛下的堂妹，裕王爷的亲妹妹，所以裕王府这两天大摆宴席，令人封湖捕鱼呢。”
　　无法，三人只得返回家中。蒙浅雪正在教萧筗习字，林奚自在一旁研磨药粉，实验药性。见他们回来的这么快，都觉疑惑。萧平旌便将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了，扔下孩子给大嫂，回屋里补觉去了。
　　雪在傍晚停了，冷气却愈加浓重了起来。春寒料峭，最是逼人。好在北人的房舍都自带暖阁，晚上，林奚把熏笼抬到榻边，将孩子们安置到他俩的榻上。在熏笼旁的地上铺上被褥。这样自己和夫君睡在地上也不会冷。
　　林奚给榻上两个酣睡的儿子掖好了被角。自家夫君已经脱光了上身坐在地上刚铺好的寝褥里。白天睡得多了，此刻双目炯炯盯着她，倒盯得她慌乱起来。索性脱了外袍搭在屏风上。穿着中衣就钻进了被窝。萧平旌跟着躺好，双手枕着后脑。一动不动迎接着媳妇拱到他身侧，头枕上他胸口。玉手揽住他的腰际。一把青丝绒绒的撩拨他胁下。
　　“你又在别扭什么？”
　　“……什么都瞒不过奚儿……”
　　说了这句，又寂了声。两人的呼吸渐渐同步。案上的杏香短一寸。睡意仍不见袭来。
　　“平旌！”林奚伸手拍拍他胸口。
　　“唉，元时都有女儿了，还一次有两个……唉……”萧平旌终于开口。
　　“羡慕了？”
　　“是嫉妒！”
　　“哦~~”
　　“奚儿！”
　　林奚心里轻笑，面上却不显，等他自己炸毛。
　　静静忍了一阵，萧平旌猝然翻身把媳妇压住。贴着她鼻尖道。“怎么办，我也想要闺女了。”
　　“呀，好巧啊，我一直想要来着。”
　　“奚儿！我说正经的呢，你真的不怕生产之苦？”
　　“不怕。”林奚也严肃起来，捧住他的脸认真地说。
　　“可是我怕，每次回想你生筗儿时遭的罪，我都会做噩梦。”
　　“那就不要去想，咱们筗儿三岁了，很健康，我的身子也早已恢复如初，一切都很好，是时候了。趁着咱们还年轻，能够陪伴他们好好长大。平旌，我不想留遗憾。”
　　萧平旌沉默下来。林奚知道他在思考。便跟着放缓心跳。搂住他的脑袋安静躺着。半晌，一个声音在怀里闷闷的传来。
　　“咱们想要就能有了？再说，万一又是个儿子怎么办？就算真是女孩儿，人家元时都有两个了，咱们怎么追也追不上了。”
　　林奚听他这样牢骚。无奈好笑。推开他的身子。佯怒起来。“陛下后妃众多，你若想追，再娶几个不就得了。”
　　萧小狗被噎了一口，咬着腮帮子蹂躏起媳妇儿圆圆的脸庞。“好你个丫头……”说了半句，一眼瞧见林奚脸上调皮的笑意。愈加勾出火来，呲起虎牙啃上她鼻尖。“就咱两个追，你再给我生上十个闺女，今晚就生！”
　　林奚一怔，又羞又急推他胸膛。
　　“别闹，孩……”
　　太近了，只隔一个熏笼，林奚都能还看清儿子梦里抖动的睫毛。
　　萧平旌哪容她抵抗，直接上嘴堵住。缠绵深吻一记。林奚的脑袋也渐渐不清醒了。竟主动开始追逐他的唇。身体扭捏，衣衫已早不知何时被扯的七零八落。萧平旌粗喘着暂停。俊眉紧蹙。面红情动。贴着她的耳朵把话吹进去。“今个屋子热，夫人穿这么多睡觉可不舒服啊……两个小的都玩累了。不会醒的，咱们小点声……实在忍不住了就咬我手臂……”说罢，扯过被子把他俩从头到脚蒙个严实，开始攻城略地。
　　次日，蒙浅雪正在整理行李。见自家弟弟扛着一摞草植样本装车。忙叫住他。
　　“平旌。”
　　“大嫂？”萧平旌放下东西，走过来施礼。
　　“妹妹怎么突然要走了？这里的药草不是还未寻完么？怎么这么火急火燎的就要去北燕了呢，实在不像她的个性啊。”
　　萧平旌笑了起来，抿嘴不语。
　　“你们小两口又在打什么哑谜？”
　　萧平旌只笑着摇了摇头，晃荡着身体离开了。
　　蒙浅雪虽是好奇，但人家夫妻俩的事也不好深加追问。只得悻悻回屋继续收拾。
　　可萧平旌毕竟是个藏不住话儿的人，走了两步，又贱兮兮的返了回来。
　　“大嫂可知，北燕是个很神奇的地方么。”
　　“为什么？”蒙浅雪疑惑。
　　“您的两个侄儿，都是在那里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