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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

  •   “ 唯夫蝉之清素兮,潜厥类乎太阴。……实澹泊而寡欲兮,独怡乐而长吟。……皎皎贞素,侔夷节兮。帝臣是戴,尚其洁兮。 ”
      清晨的阳光薄纱一般从云间飞撒下来,透过客栈的窗棂闯进卧房。为她匀翘的睫毛盖上一层蜜色的重量。呼唤着她从湖心云影的飘飘梦中回到他的怀里。在温存的被子下醒来。放空片刻醒了醒神。耳内就被灌入了奶娃娃又脆又懒的梦呓之声,背诵的正是他父亲这两天一直在教的蝉赋。她挑了挑眉,惊叹儿子竟然真的学会了。
      林奚曾问过自家夫君,符儿刚刚开始习字,为何便要教他如此艰深的文章。
      萧平旌道,“我和大哥的儿时启蒙都是这篇蝉赋,父王很喜欢,常常念诵,大哥听得多了,有一次居然在父王面前背了出来。父王非常高兴,手把手教大哥写会了一整篇。那时大哥才五岁多。结果等到我五岁的时候就由大哥手把手的教我了。后来蒙家姐姐到了我家,经常拿着把剑往大哥的书案上一拍,逼着大哥陪她练武,大哥更是厉害,几句话就能让蒙家姐姐丢下宝剑乖乖跟着他习字。然后大哥也开始教她蝉赋,一连教了几个月都背不囫囵。我还笑话过她来着,被大哥拎着领子把我赶出了房门。哈哈!不过这些我都记不太清了,都是长大一些之后母亲告诉我的,父王偏爱大哥,母亲不是,她对我俩一样的好。我记得那时最喜欢赖在母亲怀里缠着他给我讲大哥小时候的故事。母亲喜欢花,经常采一些时令鲜花放到衣橱里替代熏香,所以她的怀抱总是香香的。我十岁那年搬到广泽轩,母亲怕我离开她不适应,给我的衣橱里也塞满了花,结果被我嫌弃男孩子用花太丢人,就都扔了。后来去了琅琊山,再闻不到那花香,还偷偷哭过几次呢……”萧平旌越说越慢,眼角有些微红,好一会儿,像是浮在幻境中突然回过神来,身子一激灵,眨巴双眼。“哎呀,扯得太远了,总之蝉赋对咱们萧家意义非凡,符儿学这个再合适不过了!”
      当真啊,萧家和蝉赋的缘分。,小符儿不满五岁的小脑瓜竟然学的那么好,睡梦里也背得一字不差。
      林奚听了两遍儿子断断续续的呓语。唇畔弯起一抹微笑。轻挪身子侧过脸来看枕边舒朗的睡颜。萧平旌蓬散着一头乌发,一条手臂软软搁在她的肩上,呼吸安稳沉静。他的梦里有什么?有没有母亲身上的花香?或是教儿子学习时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管是什么,都是美梦吧,从前和现在拥有的同样丰富,同样幸福。
      林奚正虚伸着手指描画夫君好看的眉眼。听得身后咕咚一声,回身一看。竟是对面小榻上的萧筗被他哥的梦话吵醒了,揉着眼睛滚下床。咧咧嘴要哭又忍了回去。踉跄着爬起来捂着肚子想找地方撒尿。林奚轻轻掀开被子起身,走过去抱起小儿带他如厕。萧筗还处在半醒的迷蒙中,软趴趴的小身子紧紧贴在她怀里。小声对她说,“娘亲,你身上好苦啊。都是药味儿。”
      额……林奚忍不住笑,对于这对父子享受的香味不是一个等级表示尴尬。
      窗外的雀儿热闹起来之后,一家人都起了床。用过早饭,套好马车,伴着逐渐热烈起来的太阳踏上征程。前几在这镇上日治好了一位肩颈湿寒久疾不愈的病人。那人在三十里外的溪凤山上有一处闲置房舍,听说他们一家游医打算前往便主动借住。于是今天的目的地就是溪凤山中古老的异族村寨。
      马车晃悠悠的行驶在层叠的山峦之中,云雾渐聚,浅蓝天色衔着苍翠的山峰。一条幽径斜斜迤逦而上。绕过一处陡坡,两山之间平坦的土地上现出错落的屋脊。像个与世隔绝的桃园。
      披着满身云丝绣纹的精致彩衣,黝黑肤色的异族男女穿梭往来,个个脸上都带着不知名的喜悦之意。萧平旌勒住马缰,向一位抱着一大捆火把的中年男子打听路径。
      那人操着生涩的官话回答,“哦,猎熊人的家,就在那边坡上,最高的那栋。”
      萧平旌看准方位,道了谢,又忍不住追问他为何拿着许多火把,寨子里的人们又为何那样高兴。
      “晚上有庆祝。你们也来,一起喝酒!”
      萧林二人很是好奇。带着娃娃回家收拾妥当,天还未黑就又来到寨子中央的空地处。过了一会儿,人群渐渐聚集,一大丛篝火腾空燃起。有的吹奏起牛角做的乐器,有的手持两片竹节击打节奏,剩下的围着篝火跳舞,呼呵一首首听不懂的土语歌谣。
      萧平旌觉得实在新奇有趣,举起萧符驮在肩上,兴奋得加入他们,萧平旌舞剑很好,跳舞却不得章法。扭着扭着就乱了步伐,笨拙得同手同脚。但大家都不会取笑他,人们大吃大喝,边唱边跳,最大限度放纵自己的欢乐。
      林奚牵着小儿子,坐到一旁欣赏自家夫君的滑稽模样。有个梳着粗粗两条麻花辫的姑娘跑过来给林奚送食物。盛在鹿皮囊里的甜酒,和裹在叶子里大块的烤肉。小姑娘眼睛纯净得几乎透明。同样兴高采烈。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林奚问她。
      “是的,节日。”小姑娘憨笑着。
      “什么节日啊?”
      “恩……节日!”小姑娘仍然一个劲儿的笑。
      欢闹持续到午夜。萧平旌带着一身兴奋过后些微的慵懒和疲惫,牵住妻儿往他们山坡上的小房子走去。
      “平旌,我问他们今天是什么节日,他们不告诉我。”林奚疑惑。
      “也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节日吧。”萧平旌回答。“他们因为感到快乐而聚会,并不需要特别的理由。你看,他们连我们的姓名来历都不知道,就热情的邀请我们加入。可见这里的人多么淳朴善良。”
      “是啊,上次你说小渔村美好到让你不想离开,我倒觉得这里更适合久居。来了第一天就不想走了。”
      “那就留下,住到你腻了为止。”
      “不行,还要去南楚呢,四五年都没去成。都快是心病了。”
      “那就去南楚,以后有机会再回来嘛,反正夫人说要去哪儿我都跟着你。”萧小狗呲着虎牙,一脸甜甜的讨好主人。
      萧符趴在父亲背上,正挤眉弄眼逗着母亲怀里昏昏欲睡的弟弟。听了这话,忽然开口问,“爹爹,南楚是邻国么?”
      “对呀!”
      “那南楚会和北燕一样下雪么?”
      “不会,符儿想看雪,得等明年冬天,到时候咱们去梅岭祭拜爷爷,那时梅岭就会下雪啦,而且你大伯母和策哥哥也会去哦!”
      “太好啦,太好啦,快点到明年吧。我想哥哥了。”萧符一听,兴奋得直扑腾小腿。
      “应是算今年冬天吧,前两日不是刚过完新年么,只不过在这异族聚居地里半点年味儿都感受不到罢了。”林奚提醒。
      “对哦,又是一年了,策儿长大了,该找个好匠人铸把宝剑送给他了。大嫂那柄秋水长虹,就是大哥跑了好几座矿山亲手挖出来的。我也该帮策儿留意着了。”
      一行说着话,不觉走到了他们的新宅。双层吊脚的木楼。屋内也并没有什么床榻,只地上摞着厚厚的蒲团,铺上被褥,防潮又舒适。这一晚一家人都睡得很香。
      次日背着药箱进山,收获颇丰。晚间便照例坐在灯下描绘草图。萧平旌炒了一大碗从北边带过来的栗子。挨着书案旁的媳妇儿坐下,一颗一颗剥了喂到她嘴里。
      林奚满口香甜,含混不清的说,“够了够了,筗儿肠胃不好吃不得,你好歹也要给符儿留几颗呀,怎的都给我吃了。”
      萧平旌笑着推推她,示意她抬头看自家的两个崽儿。只见刚刚还拿着识字木牌一脸认真学习的萧符此刻已经四仰八叉的睡倒在弟弟腿上。一小滩口水都流到弟弟裤子上了。萧筗小大人似的轻轻拍着哥哥的肚子,学父亲哄他们睡觉学得有模有样。感受到父母的注视,萧筗抬起脸儿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
      “腿麻了没有?”他老爹用口型询问。
      小家伙笑着摇摇头,抚摸宠物一样把玩哥哥的耳朵。但马上眉头一蹙,捏起鼻子抱怨,“哥哥放臭屁啦!”
      “哈哈哈哈哈!”萧平旌大笑起来。故意凑到林奚脖颈处深吸一口气,挑着眉向儿子炫耀,“你有个臭哥哥,我有香媳妇儿。”
      林奚白了他一眼,推开他的头,“筗儿从会吃奶了就开始吃药,早就对我这一身药味儿嫌弃得不得了了。”
      萧平旌撇撇嘴。讪讪的坐回去,又不甘心盯着妻子瞧上半晌。哎呀一声,“我觉得香就行,给我抱一会儿……”说着,霸道夺过林奚手里的笔丢到一旁,双手双脚紧紧的缠了上去。一颗头深深埋在她腰窝里。闷闷的说,“好香啊,像母亲的味道……困了,奚儿哄我睡觉吧。”
      林奚和她家二娃对望一眼,同时叹息又宠溺得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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