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闻集》最陡的土坡

5、夜探祠堂

　　洪都昼夜温差过大，这一入夜便冻的人直哆嗦。

　　顾鹤慈站在榕树底下捏紧了黑色的衣裳抬头看着榕树的顶端，这榕树原本高大魁梧的身子此刻就像泄了气一般萎缩，他伸手触碰到最近的枝干就听“咔嚓”一声竟然清脆的断了，嘹亮的断裂声在黑暗里尤为清晰。

　　就在这一瞬间，顾鹤慈竟然生出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声音吸引而来在暗中窥视着他，对了！就是这种感觉！他按兵不动的站在原地。

　　这时黑暗后缓缓伸出了一双手拍在了他的肩上：“顾兄竟比我先到了。”

　　顾鹤慈回头瞧见厉川一袭青衣立在他身后笑着，“我也刚才不久，不知你我二人现在要去哪里。”

　　黑暗里站着的厉川伸手指了指祠堂的方向：“我刚才路过那里瞧见里面有个有趣的玩意儿想让顾兄陪我去看看。”

　　顾鹤慈看着厉川笑道：“哦？我到要看看是何物这般吸引厉兄。”

　　厉川淡淡的笑了一下便抬脚缓缓走在前面，顾鹤慈也不急不慢的跟在后面。

　　二人都没有点灯，唯一的照明便是那当空皎洁的圆月。

　　厉川领着顾鹤慈走到了祠堂门口停了下来：“你看那祠堂里凶神恶煞的像，我看他手上有一把生的极其漂亮的剑，你去把它取下来可好。”

　　厉川看着顾鹤慈的眼睛。顾鹤慈笑：“你可说的是那七星宝剑？你看那石像如此大，剑都有我一般高，我恐怕是力不从心啊。”

　　厉川脸色变了变然后又换上了一副恳请的神色：“顾兄何不成全我一次，我路过瞧见这宝剑锻造如此精湛便立马爱不释手，无奈我这手臂上月出了意外不能拿重物，这才邀请顾兄来助我一臂之力。”

　　顾鹤慈摩挲着下巴沉声道：“厉兄还未回答你我二人今夜要去哪里呢。”

　　对面的厉川神色一变不耐烦的说道：“你要是不肯帮我忙那我便去找别人来帮我，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顾鹤慈摆了摆手臂无奈的说道：“你要我帮忙也要在我能力之内啊，那剑我实在扛不动啊。”

　　厉川有些急了：“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说完伸出手抓住顾鹤慈的衣摆正要焦急的在说些什么，这时顾鹤慈衣兜里的纸人动了动然后缓缓溜出了单薄的身体。

　　纸人以一种悬浮在空中的姿势用洞洞眼和厉川面对面盯了起来，厉川因为小纸的出现怔了怔。

　　只见小纸发出“桀桀桀”的声音然后以肉眼可见的变大，变大的纸人足比顾鹤慈高了一个半头，原本的大腮红此刻在月光的衬托下愈发红的滴血，微风袭来，纸人发出的“哗哗”声在这黑夜里格外清晰，纸糊嘴巴突然张大像一个无尽的黑洞把愣在面前的“厉川”一口吞没，月光下只见小纸带着笔画的似笑非笑的神情缓慢的咀嚼着“厉川”的上半身，等到把整个身体都吞进去的时候纸人打了一个悠长满足的嗝：“这等游魂最是滋补。”

　　顾鹤慈站在比他高的纸人面前无奈：“你就是伺机想报复那道士昨夜用法器害你差点离了魂，你有本事去吃真人，在这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游魂呈什么能。”

　　纸人的脸上竟呈现出了委屈的神色：“你就是想失去我了！”

　　顾鹤慈失声笑道：“你在这里瞎委屈什么，我是不给你吃还是不给你穿？我可不吃人鬼情深那一套。”

　　纸人“哼”了一声然后开始像放气一样的缩小，直到缩回到原来比例后又一股脑儿钻进了顾鹤慈的袖子里。

　　顾鹤慈站在祠堂门口想着，这祠堂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被困住了，不然也不会放这漏洞百出的游魂来骗过路的游人，顾鹤慈觉得他离真相更进一步了，说不定查清楚这里面困着什么那沉香楼女子离奇死亡的原因就能知道了。

　　“顾鹤慈！”一声沉闷有力的低声从身后传来，顾鹤慈一转身只见厉川阴沉着脸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让你在门口榕树等我，你自己擅自进来找死吗？”

　　顾鹤慈惊诧的说到：“诶呀道长，方才有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叫我过来，我以为是你。”

　　厉川顿了一下：“他可跟你说了什么？”

　　顾鹤慈摩挲着下巴表现出慌乱的样子：“他叫我去取祠堂人像手里的剑，诶呀道长你别吓我，莫不是刚才......”

　　厉川沉思了片刻便抬头看了看祠堂里的钟馗像然后转身看着顾鹤慈说道：“你现在进去把那把剑取下来。”

　　顾鹤慈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然后磨蹭着后退了几步：“不是吧道长，难道你也是那玩意儿变的？”

　　厉川冷脸道：“祠堂神像后边有一个被稻草填了的缺口，那个缺口直通沉香楼外面，一会你拿掉剑后等一烛香的时间，时间一到你就从那个缺口出去跑的越远越好，等到明早鸡鸣三声后在回来。”

　　于是顾鹤慈就蹲在这破旧的祠堂里守着一柱香的时间。

　　祠堂里散发着一股陈旧霉腐的气味，顾鹤慈轻轻用鼻子嗅了嗅，这味道他还挺喜欢。

　　钟馗神像的上半身隐匿在黑暗里，面部昏黑却唯独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的与顾鹤慈面对面盯着，顾鹤慈眯着眼睛半晌开口：“无意叨扰神官，只是在下受人之托，望神官体谅。”说完那钟馗的眼球像机关一样竟左右摆动了一下片刻便回归了静态，顾鹤慈微微俯身行礼：“多谢。”

　　顾鹤慈正要起身去别处查看时忽然地面的干草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刻意踩踏地面。

　　顾鹤慈挪了挪位置站在一旁盯着地上的草堆越来越鼓。

　　“哗啦...哗啦...”祠堂里的声音越来越密集，顾鹤慈按住了想要出来的纸人：“你别动。”

　　草堆里逐渐露出了一个散乱着头发的女人，女人面色铁青嘴里叽咕着听不懂的话。

　　“桀桀桀...出来了...”女人的嘴像是被什么东西剪开了，在看到顾鹤慈后张嘴一笑嘴角竟裂到了耳根。

　　女人突然快速的原地上下跳着，踩的地板“咚咚咚”的，嘴里还一直嘀咕着：“出来了...出来了...”

　　“我说......”顾鹤慈话还没说话，女人突然一闪身来到了他身旁。

　　顾鹤慈悻悻的躲开了女人挥过来的手臂，这女鬼像疯了似的想要靠近顾鹤慈，口里的黏液滴答滴答的掉在地上散发出一股轻烟。

　　他灵巧的躲避着女鬼的攻击：“大姐，我们有话好好说行不，别一上来就这么刺激。”

　　女鬼碰不到顾鹤慈便越发焦虑和狂躁，只见那女人伸手疯狂拽扯着自己的头发，那如海藻一般的头发竟被扯掉了大半，露出的头皮上全是污秽的黑色焦灼物质。

　　“不好，这邪祟竟然暴走了。”顾鹤慈咬破中指凭空画了一堆乱符，只见那空中那流畅的线条迅速团在一起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过去将暴走的女鬼团团围住。

　　女鬼被这红色乱符扰的焦躁不已便伸手想要破坏，结果女鬼干瘪的手刚碰到符就冒起了青烟，电光火石之间女鬼的手竟融化了起来。

　　女鬼更加焦躁了，暴怒带来的后果就是女鬼不顾一切的向周围碰撞想要逃离符咒，此刻的女鬼就像一个无脑莽夫一样大力冲撞着符咒浑然不顾触碰到符咒融化的身体。

　　顾鹤慈凭空画的符咒叫追思，所谓追思便是追随亡灵的过去，任何被困在追思里的邪祟只要触碰到追思的边缘便会重现死前的一幕，让已经成为亡灵的“它们”在重新经历一遍死亡，此“死亡”非彼“死亡”，如果说凡人经历肉胎焚毁但仅存的意识却凝结成了灵，那它在这天地之间还是存在的。

　　可若是碰到了追思，不仅要重演生前的悲剧，而且经历真正意义上的灰飞烟灭，从此消失。

　　这符咒对于鬼魂来说是毁灭性的。

　　顾鹤慈看着女鬼不断撞击着符咒嘴里喃喃道：“......这邪物竟无半点自主意识，存在全凭生前的愤怒吊着。”

　　女鬼的身体开始大规模融化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女鬼膛目欲裂的盯着顾鹤慈，仿佛要在最后弥留之际牢牢记住面前这个男人的脸。

　　原来这女人生前是被火烧死的。

　　女鬼彻底融化了，地上一摊焦灼物凝固在草席上，焦灼物里隐隐能看到节节黑褐色的骨头，不知生前做了什么孽，死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符咒在女鬼融化后便自行消散了。

　　顾鹤慈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他现在在想那道士的意图，拿掉七星宝剑这里镇压的邪祟就没了克星便可肆意活动，但同时一柱香过后邪祟出没，一般普通人是无法在面对恐怖的鬼魂还能镇定的走到后面从被堵住的缺口逃生。

　　正在想着耳边突然传来阴冷的喘息声，顾鹤慈灵敏的第六感快速运作起来。

　　有东西在他身后。

　　顾鹤慈迅速做出反应想要离开此地，但身后的东西动作比他还快，只听闻身后有利器劈开空气的声音，一股夹杂着寒意的危险从头而下。

　　顾鹤慈心里暗道：“大意了，又得花一段时间修复身体了，这道士算盘打的真好，合着拿他下赌，恐怕今天若真是个普通人还真就交代到这里了，不都说道士铲妖除魔心怀慈悲周济天下吗？”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东西像是被什么给刺了一样嘶哑着离顾鹤慈远了一点。

　　顾鹤慈回头诧异地看到身后的钟馗石像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晕，七星宝剑在地面上轻轻颤动着，同时他也看清了身后是什么东西，是一个衣冠凌乱的男人。

　　男人手持一把长枪，身穿白色囚服定定站在原地好似忌惮着什么。

　　就在同一时刻，祠堂里的门被大力冲开，屋外的月光顷刻间撒进了阴冷的房子，门外人的影子被月光拉长了数倍映入了顾鹤慈的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