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济扬

5、05

　　C05

　　2017/10/09

　　所以可能，人总是犯贱的吧？
　　不然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他对我的态度那么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讨厌我，而我还是忍不住凑上前跟他说话？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我当时的反应实在是太犯贱了。

　　我的这种行为，让我更觉得羞耻。
　　明明不是没有思考过，为什么思考过后我还是会这么做？

　　人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吗？
　　还是只是不想控制？

　　我居然一点都不了解我自己，我是放任我自己去做了这样的事情——一定是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想不通。但是很久之后还是会选择遗忘吧？
　　我总是有遗忘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的本能——痛苦更是这样，会遗忘得比快乐更快。

　　今天，一件很让我意外的事情。
　　我看不见黑板。
　　他帮我抄作业单。

　　但是抄作业单这件事情，不是一天就可以完成的，对吧？
　　每天都有不同的作业，我也不会今天看不到，明天就看得到黑板。

　　他一定会厌烦，虽然现在只是第一天，虽然他现在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过几天，他一定会感到厌烦。
　　啊，我可真是让人厌烦。

　　可是为什么他要做出这么让人误会的举动？明明昨天的表情很明显——那么冰冷。今天不是应该更加冰冷让我不要妄想才好吗？

　　这样的行为，如果是普通的同学——这只是一个善良的行为。
　　可我会忍不住误会，我已经开始误会了，这是一个信号吗？是不是其实他在为昨天的事情而道歉，或者他本来没有那样的意思，只是把我当做一个普通的同学对待，他也会这样去帮助其他的同学，只是我刚好坐在了他的身后，我刚好是那个他帮助的对象。

　　他这样的行为，又让人感到温暖。
　　好像稍微温柔一点，我就可以忘记昨天的冰冷——我好像真的已经不记得了。

　　如果他觉得我的目光或者行为让他察觉到了什么，是不是应该避开和我的接触，尽量不要和我产生任何交集，这样才可以让我们都保持咋一个普通的同学的关系上，不要更进一步。

　　变成可以说话的人，变成让我觉得他对我其实很友善的关系，让我的贪心忍不住更多。

　　真可怕。
　　这个人，这些行为。
　　我为此在这里写下的这些话。

　　我知道我不是特别惹人喜欢的人，但我还是会希望周围是有人喜欢我的，这种感觉真难形容，人都会渴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对吧？我其实也没有什么例外对吧？我只是做了一件所有人都会想要做的事情对吧？

　　为什么会想这么多？
　　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互相帮助的行为。

　　如果有一天他再在我面前说只是帮了我，没有其他意思，到时候我怎么办？
　　都是我想太多。

　　别想太多。
　　别想太多。
　　别想太多。

　　他只是觉得我看不清黑板很可怜所以才帮我，他根本不是对我有任何暗示而帮我。

　　……呼。
　　好烦。

　　每个人喜欢另一个人都会这么提心吊胆吗？简直像是两军交战，我毫无胜算，又不能不打。

　　除了抄作业单，他再没有什么改变，他也没有对我笑，他转头看向我——是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太高了，挡住了我，所以才会帮我抄作业单。

　　作业，对，还是想想作业吧。
　　今天的作业真多，不过学校的自习课也很多，还好不用把作业带回宿舍写，可能只是因为现在才高一，如果到了高三，作业不知道会不会变得更多。

　　唉。
　　如果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因为他这样下去和他的关系变得亲近的——也不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亲近，而是我会忍不住想要亲近他。

　　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很独立的人，我一直觉得我就算没有朋友也可以一个人做很多事情，但只要有人在我身边帮我，我还是会忍不住想要依赖。

　　假如我陷落，却又被抛弃，我该如何自处？
　　我不知道，我好像总是容易。
　　自卑，又自恋。

　　有时候觉得都是自己多想。
　　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推理其实是正确的。

　　事情是这样的，也许只是因为我们思想的误差才会这么让人无奈。
　　昨天我最先想到的是，我该怎么让自己不要那么尴尬。
　　而今天，只是因为他的一个举动，我就忍不住想这么多。

　　亲爱的日记，我并没有每天都来跟你讲话。
　　我知道，亲爱的日记。
　　我是一个很容易走极端的人。

　　我将你称为日记，可其实你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日记。
　　因为我的生活并不都是值得记录的事情。
　　更因为，我并不是经常有话要对你讲。

　　我总是对你讲一些不好的事情，对我来说。
　　可其实我的生活并不总是不好的事情。

　　只是快乐让人失去了许多倾诉欲，我只有痛苦的时候才会来跟你讲话。
　　这么听起来，好像你已经变成了我的树洞。
　　不，对我来说，你是我最亲近的朋友。

　　你是永远不会主动离开我的朋友。

　　今天的天气是很好的。
　　阳光伴着凉风吹拂在人的胸膛上，月亮还没有升起的时候，时间还没有完全改变，而我还没有产生厌倦，突然觉得很美好。

　　生命也总是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让人相信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存在。
　　或许生命是艰难的，但是人总是要坚持下去才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结局。
　　又也许过程总是艰辛的，但是所有人都猜不中最后的结局，因为不确定性，人们总想去试试，想去搏一把，也许事情就会有转机呢。
　　——我也是。

　　……唉。

　　他其实长得并没有多帅。
　　但是他给我的感觉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只是我那一瞬间只看到了他，然后他对我来说就已经是不一样的了。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独独对他有这种感觉。只是因为他长得高？
　　还是说不是任何事情的产生都是有理由的。

　　我以前总是喜欢看一个电影，电影里面讲了一个很虚妄的故事。
　　我还记得呢，那个电影的名字——《猜火车》。

　　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呢？
　　好像我可以挣脱，但是什么都没有。

　　该如何形容我自己呢？
　　可能人总是需要一些自我催眠和自我感动来让自己的内心稍微的稍微的好过一些。

　　真糟糕啊。
　　明明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可我在这里反复猜测反复怀疑。
　　我是应该高兴的对吧？

　　唉，有时候真的希望你会说话。

　　如果你能说话，你会不会劝我现在不要去求证。
　　证明什么呢？

　　证明我喜欢他？
　　证明他不喜欢我？
　　证明我们不会有结果？

　　这些都不重要。
　　生活并不是求个结果。

　　生活就是生活。
　　过程就是生活。

　　证明这件事本来就只是将事情拿出来反复咀嚼，将事情按照我脑海里的画面还原肢解——我觉得我的大脑会篡改记忆，我总是注意到一些奇怪的事情。

　　亲爱的日记，
　　我在很久的一段时间里，之前的时候，我都想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去哪里都一样。
　　只要让我不要留在这里就好。

　　不可否认，总是让自己怀抱着自己什么都做不好的想法，会让我感觉很安全，很舒服，知道我最差就是那个样子了，这让我觉得不会遭到什么糟糕的事情。
　　虽然偶尔会真的那么糟糕，但是大多数情况下，比最坏的想象好一点，我觉得很舒服。

　　当然，这些自以为的事情，只是我自己以为而已。
　　它并不一定是真的。
　　也未必会实现。

　　很多年之前，我也曾经看到很多个故事。
　　听起来荒唐至极，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可现实居然就那么发生了。

　　现在就觉得，所有人的选择，注定了她的命运。
　　注定了她要经受的苦楚。

　　因为我这样，所以我这样。
　　就是这样。

　　我记得一句话——
　　“他人经受，我必经受。”

　　但是这并不影响。
　　不影响我根本没有在意究竟事实是什么样子；也不影响其实我并不喜欢这样的情况却还是选择了事情的发生；更不影响我明天还是会进行今天我想做的全部事情。

　　我感谢了他的作业条，并且开玩笑说不然以后也帮我抄吧？
　　对，事情是这样的。

　　我接受，并且顺杆爬。
　　我其实不是没有看出他的不情愿。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会这样——明明不愿意，却还是这么做了。如果是说他其实享受别人的喜欢呢？听起来真恶心，我不愿意这么想，这么想会让我也觉得很难堪。

　　更觉得，事情会让我变得无法忍受自己。

　　也许他的不情愿只是觉得，我未免有些不具有自知。
　　可是啊，可是。我并不是不知道，我只是需要，需要那么一点点的时间，让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更长一点而已。
　　时间很快就会过去，我们很快就会离开现在的位置，我知道的，我会改变。
　　可是这些时间不包括现在。

　　现在——
　　他帮我抄了一天的作业条，于是被我开玩笑的定下了之后每天的——他分明可以拒绝。
　　在我说出那句“那之后就靠你帮我啦男神”之后，他分明可以拒绝的。
　　他为什么不拒绝我？

　　只是温柔吗？只是因为觉得无所谓吗？还是觉得拒绝我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尴尬奇怪？仅仅因为我们坐在前后桌。

　　之后的每天，只要我们之间一直都是前后桌。
　　他就会帮我抄作业条。

　　这是很嫌恶的一件事情吧。
　　我忍不住想要唾弃我自己。
　　可我仍旧忍不住想要靠近，简直自找死路。

　　可万一呢？
　　万一他之后会觉得我其实没有那么让他感觉烦人呢？我其实也不是需要时时刻刻烦着他的不是吗？

　　就是这样。
　　没错，就是这样。

　　窗外的月光在很缓慢地变淡。
　　好像已经不具有让人想要借着它来承担自己的光亮。
　　月光在缓慢地变淡。
　　我开始有点想要休息。

　　然后就，晚安。

　　...

　　我居然没有睡着。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没有睡着。

　　不，其实我是知道的。
　　我再次因为他辗转反侧了。

　　我只是开始想，最近的我到底做了些什么蠢事。
　　只是一种类似于……我也说不太清。
　　好像和我小时候得到一个玩具一样的感觉。

　　那感觉让我忍不住兴奋，又好像有点惶恐。
　　这一生我遇到的玩具，都不足以和他相比。
　　只有他在我这里是很特殊的。
　　虽然，虽然这样的事情在我这里发生的次数已经不算很少了。

　　我一直以为，我以后肯定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因为我连我自己都不喜欢，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呢？

　　但是现在我知道，原来一个人即使不如何喜欢自己。
　　依旧不免喜欢别人，又或者，我嫉妒他，也羡慕他，如果那样，应该很好吧，我会这么想，真奇怪对不对？也许是某种意义上的替代品。

　　好像用这种关系，就可以让自己稍微稍微的喜欢自己一点。
　　虽然现在还是没有。
　　虽然我依旧不喜欢自己。

　　唉，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还是没有想明白。

　　也许是因为我本身就不具有可以让自己喜欢的性质，人并不是生来就喜欢自己的，比如我。
　　但是我喜欢的性质，在别人身上是可以看到的，所以我可以喜欢别人。

　　根据这种替换关系，我也许可以喜欢很多个人。
　　虽然我现在还只喜欢他一个人。
　　虽然现在，我还没有遇到其他人让我喜欢。

　　假如。
　　我是说假如。

　　假如有一天我开始被他讨厌。
　　我应该会更讨厌我自己吧。

　　我为什么不喜欢我自己呢？人真的会喜欢自己吗？还是只有我不喜欢我自己？
　　不喜欢我做的那些蠢事，不喜欢我每次完不成别人都能完成的事情，不喜欢我现在辗转反侧狼狈的样子。

　　说起来真让人难过。
　　我亲爱的日记。
　　你说是不是？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今天——到此为止。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