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阿米巴

1、The one

　　Vincent听见有人逼近的声响，他金属的左手微微握起，然后人类的手开始伸向枪套。
　　那声响到达他能够容忍的最大限度时他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嘿！等等，别开枪！”
　　似乎是听见了声响，黑暗里传来一个友好的声音——至少是表面听来如此。
　　在Vincent看向那边的时候，他那双酒红色的眼睛里开始发出野兽一般的反光——这是他的眼球在暗处自然产生的变化，它们会收集光线以方便他看清楚一切，而根本不考虑他很多时候其实真的不那么想要看清楚这世上一切丑陋的现实。
　　他看见那是个年轻人，可能也就和Cloud差不多大，留着整齐的金色短发，有双明亮的茶色眼睛。那样子还算得上英俊。奇怪的是，他的上衣上有一道长长的划裂的痕迹，而下面没有伤口。
　　“谁？”
　　Vincent问，同时暗暗惊奇于对方并没有对自己发光的红色眼睛感到畏惧。
　　“Nathan·Jones，我没有恶意，先生，我迷路了。”
　　青年把双手举过头顶，做出好像是投降的姿势——然而他似乎并不紧张，相反地，他看上去很镇静，而且相当准确地朝Vincent所处的阴影里看过来。
　　虽然他的眼睛并没有发光。
　　Vincent没有放下枪——这里是神罗大厦的废墟，很少有人不知道，除非那真是来自什么穷乡僻野的野小子。然而，这世界恐怕已经没有什么地方会不知道神罗了。
　　“抱歉打扰了，但是先生，我希望您能帮个忙——这里没有其他人了吧？”
　　Nathan继续说着，Vincent能感到对方打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
　　Vincent不打算给出回答。
　　“好吧，先生，那条河边有人需要帮助，伤得很重，我又找不到其他人帮忙！”
　　Nathan往这边走过来，脚步有点试探。而Vincent的手始终没有放松。
　　“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先生！”
　　青年的口气严厉起来，更像是在指责。
　　这让Vincent意识到这应该不会是个谎言，他终于决定开口。
　　“是谁？”
　　“我不认识！”Nathan停住了步子，“是个银发的男人，绿眼睛，很漂亮，但是他应该不是异族，您得和我一起救他！”
　　Vincent被他话语中的那些描述猛地击中，一时有些迟疑，不过他的身体先于他的思想做出了反应，他收起了枪，从黑暗中走出来。而就在同时，Nathan放下了手，转过身去。
　　“我来带路！”
　　Vincent听见他这句话时，Nathan已经急匆匆地跑了出去。Vincent紧随其后，在走出废墟的时候被外面的阳光晃到了眼睛，他不得不先抬起手一挥，用那血红的斗篷遮挡住一些阳光，给眼睛调整的时间。
　　Yuffy曾经取笑他说这个动作活像是刚从坟墓复活的老吸血鬼。那姑娘说着这些时笑得肩膀直颤，而Vincent自己却一点都无法理解这个笑话。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特别有幽默感的人，即便是在那久远的神罗时代，他也只是Turks中永恒的冷笑话高手。
　　而他一点都不喜欢当这一个高手，就如同他不喜欢被人当作“杀手”中的高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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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让Nathan带路是个天大的错误！
　　Vincent望着某人在带着他跑出将近一公里后就停下来并且开始用迷茫的眼神打量四周的环境的时候感到不由自主的厌烦。
　　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应该事先说好他是个路痴！这样Vincent就可以少浪费一些时间自己去找到那个伤患！
　　“那么那条河是什么样子的？”
　　Vincent问——他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只要Nathan的记性和描述能力不是那么差，他就能很快找到。
　　“河？是条奇怪的河，”Nathan有点抱歉地望向他，“那水看上去似乎在发光——但是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先生？”
　　你应该直接告诉我那是Life Stream！
　　如果是以前那个Turks的Vincent，一定早就把这句话朝对方吼出来了，然而现在他只是一个转身，往正确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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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ephiroth醒来的时候，感到鼻腔和口腔里都充满了冰冷的液体。他的身体为了使得他重新呼吸做出了相应反应：他咳嗽起来，但是这咳嗽使得他又感到胸口到腹部都被撕裂的疼痛吞没。
　　Sephiroth蜷缩着身子，努力站起来以摆脱难受的处境，同时感到脚底下踩到了湿润的河床。他发现自己正被闪闪发亮的大片水域包围。
　　是Life Stream。
　　他的银发正往下滴着水。而他的指尖却滴着鲜血。那血是来自他的胳膊还有胸前和腹部的砍伤。
　　他的身体回来了，然而这伤口却还存在并折磨着他。
　　而且，这一次Sephiroth感到自己已经无法用本身的力量去治愈它了，他的视线因为失血而正渐渐模糊——而且如果不是被冰冷的河水刺激着的话，甚至连他的脑子也很可能马上要叫无力的晕眩给支配了。
　　他摇摇晃晃地朝岸上走去。其实他也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现在这样子到底要去哪里才好。
　　应该……已经不会有人再肯收容他了吧。或许他可以威胁别人，强迫他们给他一些治疗和必要的食物以及饮用水。他的正宗还在，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
　　Sephiroth强忍着疼痛挣扎向岸边，然而他的力气就到此为止了，他的脚底一滑，整个人就面朝下倒了下去，他的面孔撞击在河边柔软的泥土上，并不很疼，然而他讨厌泥土那种潮湿的味道。即便此刻正是这些东西保护着他，让他没有被摔伤。
　　Sephiroth是在实验室中长大的，所以他对大地，泥土，甚至自己的星球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因为他本该有的，和自然，和他人的联系全在童年时期就被残忍地割断了。他们把他和世界割裂开来，把他划分在所有人类，甚至整个生物界之外。他就像一个珍稀物种，危险，而且是独一个的，孤独地被流放在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上。
　　这种孤独是如此的刻骨铭心，以至于最后将他逼到了理智的边缘。
　　Sephiroth倒在河边喘了口气，试图用胳膊撑起身体离开这些肮脏黏软的湿泥，然而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从河里走出来已经耗尽了他残存的那一丁点微弱的体力。他所做的只是让他自己又一次无可挽回地跌进烂泥中。
　　他的脸——那一张透露出人造痕迹的完美的面孔，此时也沾染上了污泥。这让他感到恶心。他闭上眼睛，安静地喘息着，并且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
　　刚刚醒来就要面对死亡，这并不好受。然而Sephiroth觉得这或许也是个解脱。
　　直到一个脚步声响起来，然后是个年轻的声音。
　　“喂，你怎么样？怎么回事？”
　　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他感觉到自己被人碰到了——肮脏的，恶心的触碰。
　　正宗一挥，他听见一声短促的呻吟，便睁开眼。
　　刀刃上没有鲜血，那个青年似乎避开了。
　　“别这样！我没有恶意！你需要治疗。”
　　然而他又一次走过来。坚持着要把Sephiroth带走。
　　正宗又一次舞动——其实挥动它对Sephiroth来说远比控制自己虚弱的身体要来得轻易。因为正宗已经像是他的一部分了。他知道这件陪伴自己多年的武器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
　　但是对方身上仍然没留下任何伤口和血迹。这很奇怪，因为Sephiroth明明看到了他的衣服都被正宗划裂了。
　　难道说他Sephiroth已经虚弱到连伤害敌人的力气都没有的地步了吗？
　　“求你！让我带你走！你不应该死！”
　　那个青年再次从两米开外的闪避距离朝他走来，而Sephiroth仍然毫不妥协地握紧了正宗，用这个姿势警告对方再过来他依然不会客气。
　　青年总算停住了。他站在那里抿着嘴严肃地望着Sephiroth看了一会儿，绕过他跑走了。
　　还……终于认出来我是谁了吗……
　　Sephiroth“吃吃”地笑了起来——没有人会帮助Sephiroth，这是肯定的，因为Sephiroth是那么邪恶，残忍，无情。而且Sephiroth就是个怪物啊！他甚至连一般的怪物都算不上，他根本就不是属于这个星球的生物。
　　他闭上了眼睛，手握紧了正宗——即便死去，他也希望自己能有尊严的死去，而在他死去之前，他决不会顺从地接受任何人的羞辱。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什么声音，就好像大风鼓动起旗帜的声音一般“飒飒”作响。而这声音在他身旁停住的时候，还伴着两声金属和地面相碰的清脆声响。
　　Sephiroth没有睁开眼睛，然而正宗已经舞动起来。他再次听见那种声音，还有一个冰凉的东西猛地扣住了他持武器的左手。
　　“别动。”
　　Sephiroth愤怒地睁开了眼睛，而他看见的东西只能让他更加愤怒。
　　是当时和Cloud他们一起的那个红衣枪手，是他在这里——干什么呢？来嘲笑Sephiroth的失败？或者仅仅是想欣赏仇敌是怎样无力地在死亡边缘挣扎？
　　“放开我。”
　　Sephiroth开口，而在他说完这个句子之前，正宗的锋矛已经像闪电一样划过眼前——只是按住他的手是不能够阻止他使用正宗的。枪手试图避开，然而这满怀仇恨的一刀明显比之前Sephiroth用来对付那个陌生的青年的一击来得有力而准确。而枪手几乎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正宗的锋刃劈砍向他。
　　Sephiroth满意地看到他使敌人流了血。鲜血从枪手的脸颊和胸前喷溅出来。
　　一下。
　　然而只是一下。
　　那道划伤他大半个身体的恐怖剑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鲜血从喷溅变成流淌，再变成若有若无的滴落直至伤口完全看不出痕迹。
　　只用了几秒钟。枪手现在看上去和之前一样好，只除了身上有少许血迹。
　　这是什么？！他的眼睛明明不像是接受过魔晃照射的样子！他是什么？！Cloud到底找了个什么怪物作帮手？！
　　“你干了件傻事，Sephiroth，”枪手重新向他走来时，显得很恼火——他不是那种表情变化很明显的人，然而Sephiroth可以感觉到他的怒气，“如果不是我躲开了要害，你现在就已经被它撕碎了。”
　　Sephiroth无法明白他的话，然而他的正宗却还是跃跃欲试。或者他应该等这个敌人走近些再攻击会更……
　　又一个新的脚步声，朝他跑过来，从另一侧。Sephiroth下意识地使用正宗准备攻击。但是他的刀刚刚举起便听见一声枪响。
　　“砰”！
　　火药撞上正宗的锋刃，Sephiroth尽力抓住它，然而接下来的是一连串的射击。他无法再抓住正宗了。
　　它被子弹撞到了几米开外，而那边那个青年慌忙在它落下来之前一个扭身避开。
　　“这真是太危险了，哦。”
　　Sephiroth听见他这么说，他认出了他就是之前发现自己的那个人。而这个枪手显然是他叫来的。
　　“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枪手冷冷说，把枪收回枪套里。青年扬起眉毛朝他做了个好笑的无奈表情，也慢慢往这边围拢过来。
　　朝Sephiroth逼近。
　　不。
　　Sephiroth挣扎起来，他要离开这儿，哪怕返身沉到河底也好，他不希望……呃……
　　他看见自己下面的泥土都被鲜血浸透了，他动得太厉害了，使得那些致命伤变得更加棘手。他看着这些鲜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活着。
　　事实上，似乎是为了回应他这个想法，他的视野立刻黑了下去。最后一刻，他抬头用胜利的微笑望着那两个敌人。
　　他很高兴，他终于不用活着感受到敌人的羞辱了。至于死去之后的事情，他已经懒得去考虑了。
　　他只想要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