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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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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昆吾城都派人过来,全被越歌打发回去了。
昆吾城的那个符起少君一日不归来,她是一日不会接下这烂摊子。
符起为何会逃婚,上辈子符起并未跟她解释过,她伤心了许多年,直到最后才明白过来。
只不过那时候,她已经快要死了。
越歌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阎罗殿外面晒太阳,心不在焉地读着手里的本子,恍惚间想起当年初见符起的时候。
她当年一剑劈了叛军帅帐,拎着敌军主帅的后衣领子跑到两军阵前,昆吾城这边领军的正是符起。
符起善战,战功赫赫,还长着一张十分俊俏的脸。
否则也不能被深受长陵那张脸荼毒,以至于眼光被拔得极高的越歌给看上。
而她抄了叛军的老家,拎着那个听说十分能打的少君跑过来,想来当时还算是有那么一些风采的。
不然这场仗之后,符起也不会有事没事送点胭脂水粉什么的过来。
当时越歌芳龄两千岁,很不争气地单身了两千年,平日里都呆在从极渊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身边还只有冰夷那个跟能活动的冰块没什么区别的雄性生物,所以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的,春心萌动了。
这之后越歌跟符起在一起几十年,因符起军务繁忙,他们平日里也见不了几面,感情发展得甚是缓慢。
忽然的有一天,许是符起觉得时候对了,便向天帝求赐婚了。
越歌当时心里虽有些慌乱,但想想符起这几十年来对她也算很温柔体贴,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如果能重来一次,越歌定然将一锅孟婆汤给砸在符起脸上,指着他的鼻子骂他。
若是喜欢一个女子,便去勇敢追求,何苦因为她的背影像那个人,就把她当成那人的替身,瞧瞧这是神仙能干的出来的事?
符起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一个女子,可是那女子不喜欢他,当日越歌落在两军阵前,虽手提着叛军大汉的身姿是十分勇猛的,但身形还算是纤瘦的,尤其是背对着符起时,背影与符起暗恋的那个女子十分的相像,符起便把满腔情思寄托在她身上,可怜她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当时冰夷听说这件事,匆匆地从从极渊跑过来,盯着她半天,才磕磕巴巴说出一句:“你不像她。”
难为冰夷平日里说话不超过三个字,今日还能来安慰她。
越歌当时心里一团乱麻,只得勉强提起笑,说:“我晓得。”
冰夷见她笑得比哭好不了多少,急了:“你真不像她,她,她没你好看,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看的。”
越歌那时候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便没有细想,冰夷能说出这句话,是有多将她放在心上。
奈何桥上的鬼魂一阵骚动,越歌这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竟是符起回来了。
符起衣裳都没换,风尘仆仆地走到她面前,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越歌心里登时涌上沧海桑田的酸涩。
若是符起真心待她,她必然也真心对符起。
可是她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即使是曾经做过也不行。
但直截了当的拒绝了符起,让他死心,转头符起就可以毫无愧疚地同白月光在一块,这怎么行?
拆散别人这种事,才是一个合格的反派应当做的。
越歌在袖子里掏了掏,才想起自己随身带的从来都是孟婆汤的汤料、在忘川里钓鱼的鱼竿这种东西,身上连个女孩子家的丝帕都没有。
她不得已,偷偷从身边的小鬼身上扯来一角衣袖,将脸一埋,开始装哭。
“你,你来啦。”
哭得挺凄凉,但眼泪没能落下几滴,越歌觉得很是遗憾。
但符起明显是很受用的。
符起眼眶红了一圈,低着头,紧紧攥着手,憋半天才憋出一句:“是我不好。”
越歌哭声微不可查地顿了顿,偷偷从袖子边角上拿眼瞧他。
这是还没回去昆吾山,还不晓得如今外头都在传他那方面不行。
越歌沉吟片刻,拿定主意。
既然决定要做反派,便不能半途而废的。
她拿袖子遮着半张脸,哭得更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你走吧,我,我不愿见你。”
符起眼眶更红,手攥得更紧,可还是那一句:“是我的错。”
上辈子越歌心平气和地跟他谈话,这辈子把人心都哭碎了,他都没向她解释过具体原因。
越歌已经不想再大度了,大度有何用,符起还不是觉得她能体谅一次就能体谅第二次。不如就让符起愧疚,时时刻刻把他对不起她这事记在心里,记到每每看见她就自惭形秽。
她抬眼看向符起,眼前被泪水蒙了一片,连忙用袖子擦擦,才发现对着的是个小鬼,连忙把脸转向符起。而落在符起眼里,她是怕惹他伤心,故作坚强。
登时越歌这能单手提着叛军大汉后衣领子的强健体格在他眼中也变得柔弱纤细起来。
越歌抽泣几声,说:“我是真心待你,不求你全心对我,只要能在你心里有个位置便是好的。若是你提前推迟婚期,我定然没有怨言的,可那日那情形,流言可怖,你让我如何在天庭立足?有何颜面面对地府?”
“外面传的流言你不必听。我,我会向天帝禀明。”符起脸上愧疚更浓,道:“我们的婚事还能……”
越歌赶紧打断:“我那日在天庭众仙面前被你逃婚,成了天庭笑柄,是万万没有勇气再来一次的,你回去吧。”
符起深深望着她,良久,叹了口气。
“我过段日子再来看你。”
越歌瞅着符起走远了,才擦擦鼻子,打发走围观的众鬼。
她重又瘫回椅子上,琢磨了半天,她毕竟没当过反派,不晓得方才表现得好不好,有没有表现出一个合格反派的精髓。
思量许久,越歌收好话本子,招来一朵云,去找自己认得的人当中深谙反派这一行的。
符起回到昆吾山。
昆吾山上众仙早已散尽,清清冷冷一片。符起回到后殿,屋子里依旧是成婚当日的摆设。
大红色的床,绣着龙凤和鸣,说不出的喜气。
符起在床边坐下。
侍奉他的侍女说:“少君,如今天界都在传,说您……”
符起想起越歌方才说她无颜面对流言的话,抬手止住侍女的话头。
“随他们说,不必传进本君耳朵里,过几日,我自会向天帝禀明。”
侍女低头琢磨了下符起要怎么向天帝禀明自己不行这个事,又觉得这事毕竟不光彩,不是她一个区区侍女能过问的,便体贴懂事地退下了。
越歌踩着一朵祥云,匆匆赶去凡间。
凡间花楼里头,正美人起舞,纵情声色。
越歌刚一脚踏进门,首座上的那个男子就一口酒喷了出来,吓得差点躲到桌子底下,又觉得忒没面子,就用袖子把脸给挡住。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他从袖子后头探出头,问。
越歌甚是诧异:“你这里又没有大军严守,很容易进的啊。”
这男子正是当日被越歌提着后衣领子丢到两军阵前的叛军主帅,璩六。
不过几十年过来,当年的传奇传到现在,大抵都有些变动,譬如这个璩六,其实是天帝陛下的小儿子,在家排行老六,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正儿八经的仙人。当年他正处在叛逆期,一言不合就领兵反他爹,最后叛乱被压下去,璩六却再没能回过天庭。许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天帝陛下便默许了将他的身份隐瞒下来,传成外头所说的魔族。如今,璩六成日里跟着魔族或是妖族在人界厮混,混得很是逍遥快活。
璩六觉得十分委屈。上回自家被人劈了,他自己还被扔到阵前,很是没有面子,特意躲着她,没料到越歌还是能找到他,到他这里还跟进自己家一样来去自如。
如果不是打不过她,他早就把这厮扔到十八层地狱里化尽血肉,用骨头做成酒杯。
越歌自来熟地到璩六身边坐下,看了一圈屋子里其他人,一个个噤若寒蝉,有的嘴里的酒还没咽下,便很是善解人意地说:“你们就当我没来,继续,继续。”
屋子里的诸位鬼神偷偷拿眼瞧璩六的脸色。
璩六早就把酒杯放下,整理衣襟,装得镇定自若,像是没把越歌放在眼里。
群魔便把心放回肚子里,继续觥筹交错起来。
璩六瞧见没人再看他们,便凑近越歌,低声问:“你又来做什么?”
越歌道:“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璩六自打上回没打过越歌,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今日一听她想请教自己,立时心里多了些微妙的平衡感,便大手一挥,豪爽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越歌便问他:“若是有个人得罪了我,但我不能让他看出我想报复他,我该怎么报复他?”
璩六斜睨她:“符起?”
越歌尴尬地摸摸鼻子。
没想到,他们十二城的风流事,这么快就传进了被发配人间的璩六的耳朵里,实在是惭愧,惭愧。
璩六在这种事上很分得清,他跟越歌的恩怨是一回事,符起逃婚又是一回事,他向来看不起不守承诺又让女人承担后果的男人,便很有正义感地搜肠刮肚想了会,对越歌说:“我会把他灌醉,然后找几个容貌丑陋的男人爬上他的床,再多找几个大嘴巴的朋友一起闯进去,保管他以后抬不起头来。”
越歌手一哆嗦:“几,几个?”
“你嫌不够?”璩六用如逢知音的目光望着越歌:“其实我也觉得太便宜那孙子了,只是怕你心理承受不来,便说了这个最简单的来,既你也觉得不太够,你等会,容我再想想。”
越歌茫然地点点头。
果真是她在反派这一道上修为太浅,着实给反派同行丢人。
越歌陷入深刻的自我检讨。
不多时,璩六又琢磨出个鬼主意来:“我爹的作风一向不检点,你不如把他跟符起灌醉,把他们两个放在一张床上,然后叫上天后天妃去抓奸,保管以后八卦传的都是他们,不是你。”
越歌用叹为观止的目光瞅着璩六。
真狗啊!居然连他老爹天帝陛下都一起算计了,不愧是她看中的做反派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