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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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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歌打小就很看得开。
虽说长陵离开对她的打击着实不小,令她无精打采了好一段时日,不过她很快便振作起精神,发奋读书。
表面上看来与往常没什么分别,但她经常在自己枕头底下塞几本《修仙指南》《我得道成仙的那些年》之类的书籍,属实将奶娘等人吓得不轻,以为她要看破红尘,专心修仙。
她们不晓得,越歌确实是想修仙。
什么陶冶情操,学习之余放松一下看点其他的书增长见识,纯属胡扯。
越歌十三岁的那年,李贵妃没了。
那年雪下得早,拂晓之时便白茫茫一片。殿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越歌揉着睡眼从床上爬起来,奶娘刚打开门,一个毛团便携着冷风扑进越歌怀里。
赵丹心身体不好,这种大雪的天气尤其会当心外出受寒气。
这还是她第一次起得这么早。
赵丹心将自己小小的身子躲进越歌怀里,泣不成声。
“怎么了?”
她哭得说不出来话,越歌便问她身边的婢女。
婢女抹了把眼泪,道:“贵妃娘娘没了。”
李贵妃恃宠而骄,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其实心狠手辣,最精于算计,宫里没什么能让她信得过的人。
自打她将宣帝推下水,失宠被降位禁足之后,其他人不来落井下石都算好的,更别说什么雪中送炭。
李贵妃是今年开春的时候染上的病,病了一年也不见好。眼看着身体越来越差,她也知道自己许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便想着将自己的后事安排好,找个心善的妃子照看赵丹心。
她跟宫里的女人们斗了一辈子,临行前放不下的不是什么荣华富贵,唯有一个赵丹心。
比什么恩爱荣宠、光耀门楣都要重要。
可她找不到能让她放心的人,她树敌实在太多。
入冬后的这场病恶化得仓促,李贵妃病卧在床,眼看着连话都快说不出来的时候,她紧紧抓着赵丹心的手,同她说:“去找,赵越歌……”
李贵妃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越歌的母妃,可她没想到,临死之前,能让她放心交付赵丹心的,竟只有一个越歌。
说完这句话,李贵妃用尽全身力气朝赵丹心笑了一笑,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天地间雪色苍茫,赵丹心跑出寝殿,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偌大宫廷,极尽繁华之地,她竟觉得清冷得可怕。
她茫然地跑到越歌这里,连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顶着风雪跑过来的,脸上早就已经哭得湿漉漉一片,眼泪擦都擦不干净,抱着越歌,哭得惊天动地。
越歌摸摸她的脑袋,哄她:“哭吧,我在呢。”
她连哄带抱着把赵丹心拖进屋,烘上炉子,又给她加了几件衣裳,等到赵丹心的身子暖和起来,才牵着她回去见李贵妃。
人死如灯灭,越歌没有同死人计较的心思。
李贵妃毕竟荣宠不复,葬礼便办得很是仓促。
等到越歌跟赵丹心重回学堂时,原本热闹的学堂里,见到她们两人进来,一下子鸦雀无声。
赵丹心像只惊弓之鸟,警惕地望着学堂里的同窗们,如果她身上有毛,此时应该已经炸成了刺猬。
却没想到,整个学堂里第一个同我们说话的,是平日里甚是讨厌赵丹心缠着自己的姜穆然。
只见姜穆然走到赵丹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架势,如同一只惯饮血啖肉的大灰狼,盯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鸡崽子,衬得赵丹心分外无助可怜。
赵丹心可怜巴巴地抓着越歌的衣袖,鼓足勇气仰头回瞪姜穆然。
后来回想起来,这怕是赵丹心面对姜穆然时胆子最肥的一次,她居然敢瞪姜穆然。
却见被赵丹心拿眼瞪着的姜穆然诧异地抬了抬眉梢,而后语气比往常要柔和了半分。
只是这半分毕竟太少,要真计较起来,也就是以前是忒冷淡,这回是挺冷淡的分别罢了。
姜穆然说:“节哀。”
赵丹心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可怜的孩子,估摸着方才几秒之内都脑补出几场被姜穆然冷言冷语嫌弃的戏码,瞧着眼眶都红了。
姜穆然估计也被赵丹心这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弄得满头雾水,抿抿唇,再没说话,走了。
越歌问赵丹心:“你这么怕他做什么,你以前不怕他的。”
赵丹心回道:“以前母妃在。”
她是怕以前学堂里的同窗是慑于李贵妃的威势才不得不让她三分,可现在李贵妃仙去,没人能护着她了。
越歌叹口气,没想到赵丹心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对人情冷暖懂的还挺多。
越歌牵着赵丹心到位置上坐下,刚坐稳,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娇娇细细的声音。
“狐媚子。”
沈茫茫向来跟她们不对付,带头领着同窗打算孤立她们,没想到姜穆然愿意跟她们说话。
这就让沈茫茫更加来气。
姜穆然是高门贵子,文武双全,长得还好看,沈茫茫的母亲还曾打趣她,要给她向江家定亲。
哪个孩子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的孩子抢走?
何况在沈茫茫心里,李贵妃谋害皇帝,没被当场处死,靠得还不是沈家的权势。
但赵丹心毕竟还是皇女,沈家在朝中再势大,她不能拿赵丹心怎么样,只能嘴上撒撒气。
谁曾想,别的女孩听到这个词,都羞耻得不好意思抬头,偏生越歌还将脸凑过来,好奇地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沈茫茫哽了一下,气鼓鼓道:“我说,你们是狐媚子!”
这声音端的是清脆响亮,整个学堂的同窗都能听见。
坐在角落里的燕广陵盯着眼前的书本,白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却缓缓握紧。
狐媚子这三个字,他从小到大,听得太多,如针刺耳。
越歌却诧异道:“狐媚子是什么,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既然你说我们是狐媚子,那你肯定知道狐媚子是干什么的,既然你这么有经验,便快同我们讲讲,是好吃的还是好玩的。”
说罢,越歌做出求知若渴的表情,眼睛锃亮地将沈茫茫望着。
沈茫茫将脸涨得通红,也没憋出几个字来。
狐媚子是什么?她哪里知道狐媚子是什么!
她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沈茫茫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娘说,狐媚子就是勾引男人的女人,不要脸!”
“原来如此!”越歌将拳头往手心里一锤,做恍然大悟状,而后愤愤地瞪向沈茫茫:“你怎么可以说我们是狐媚子!”
沈茫茫见越歌动怒,心头一喜。
沈茫茫本以为越歌会像以前一样狡辩,殊不知沈茫茫爹爹就有两个狐媚子的妾室,沈茫茫的娘成天数落这两个妾室,久而久之,沈茫茫早就学会怎么骂狐媚子。
可以说,沈茫茫早有准备,就等着跟越歌吵架,这回她一定能吵赢!
这般想着,沈茫茫还扭了扭屁股,坐直身板,胸有成竹地等着越歌跟她吵。
没曾想到,沈茫茫刚准备好,就听见越歌说道:“书上都说,狐媚子天生娇媚艳美,每一个都是倾国倾城的绝色。”越歌挺起胸膛,伸出一只手拉住赵丹心,理直气壮地问:“你觉得我们看上去像狐媚子吗?”
沈茫茫:“???”
好有道理怎么办?
沈茫茫陷入沉默。
沈茫茫开始怀疑人生。
越歌苦口婆心地对她说:“你看,连你都知道这个词安在我们身上不大合适,下次记得寻一个合适一点的词,不然,你总是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说着,还娇羞地捂住脸。
沈茫茫:“……”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沈茫茫纠结了一整日,回到家,听见她娘亲又在骂那两个妾室是狐媚子,沈茫茫便用这话来劝她娘亲。
结果挨了一顿胖揍。
仙宫里,仙娥折开今日的纸鹤。
看着纸鹤上的信,小仙娥脸色都白了几度,匆匆走进殿里。
“公主。”她轻声道:“西荒的那位神君,得知越歌上神下凡历劫的消息之后,有去凡间照拂她的意向。”
如若越歌没历劫,看见这情景,怕是要感叹,不过渡个劫而已,怎的这般热闹,然后躲他个十万八千里,让符起喝西北风去。
她是死过一次,所以看得很开,心里明白渡劫在于心态,要是她都不能自救,就算这些神仙把家都搬到凡间去了,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何况,符起去凡间照拂便照拂,在信里特意同萧弱皎提起这事是几个意思?
连渡个劫都要任劳任怨地做帮助他们两个相见的鹊桥不成?
可旁人不知道她的心态呀!
萧弱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轻笑一声:“他倒是有心了,怕是仍在为逃婚那事耿耿于怀,想着怎么补偿罢。”
小仙娥问:“可要劝住符起神君?”
萧弱皎:“劝住他作什么?他去正好,你回信给他,就说,我陪着他去。”
这招用的着实忒狠,不仅能借着符起的手探出越歌投身在哪里,还能做出宽容体贴的样子,让符起感动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