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Ⅱ 苏萨训练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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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狄安娜的车架刚消失，杰洛特就醒了，饿醒的。他躺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训练师的声音：“训练！”杰洛特在胃的部位按了按，起身训练，太阳出来的时候，训练告一段落，他拿上石刀，前往洗浴间，刚一抬手，训练师就叫住了他：“杰洛特！”杰洛特回头，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训练师表情有些扭曲，顿了一会儿才说：“把你的头发留长，主人要求的。”杰洛特眨眨眼，想起头天晚上亚斯克尔那一声尖叫，他点了点头，用石刀把自己刮洗干净，前去领吃的。今天的食物似乎有些不同，每人都多了一大块肉，杰洛特皱了皱眉，抬着吃的找了个角落坐下，也没什么人和他亲近。
“你们吃的还不错嘛~”专心吃东西的杰洛特听见熟悉的声音，他不确定的抬头，就看见昨晚刚见过的亚斯克尔身穿带兜帽的斗篷，站在食物分发台边探头探脑，眼看对方要转头，杰洛特下意识低头躲开视线，快速的吃自己的食物。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训练师就开口催促：“放下你们的食物，院子里站好，迎接小主人！”说完他自己先面向亚斯克尔站好。
角斗士们令行禁止，很快排好，杰洛特悄悄站到了队伍后排，兜帽边缘往他这边转了一下。亚斯克尔走到初升的太阳荫庇的区域，取下了兜帽，阳光在他眼中折射出绚烂的蓝绿色，棕发也被染上一层薄金，杰洛特清晰的听见，几乎所有角斗士都倒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被角斗士们没见过世面的表现取悦，亚斯克尔勾了勾唇角，笑了一下，有几个角斗士不由自主的单膝下跪。
训练师看了看他们，似乎冷笑了一下，他声音平稳却带着明显的尊崇：“这位是苏萨之光，朱诺的爱子，克瑞斯的宠儿，阿波罗的歌者，德尔菲的神殿诗人，苏萨城主之子（注1），小主人亚斯克尔尤里乌斯苏西亚朱利安殿下。（注2）”说完训练师先跪下行礼，角斗士们也纷纷跟着跪下行礼。
亚斯克尔站在前面，看上去神圣高贵，他喉头动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语气冷漠，像是站在祭台上宣布神谕的祭祀，眼中除了神明没有其他活物：“三个月后是我的成年礼，只有最强者可以为我献礼，你们，愿意成为专属于我的勇士吗？”跪着的角斗士们闻言表情狂热，就差没直接宣誓效忠。
侍卫长伊诺思转头，看见亚斯克尔眼中闪着满满的趣味，挑眉笑了笑也没拆穿。杰洛特在狂热的人群中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心想：明明我才是你的角斗士。没发现自己想法有什么问题，他扫视了周围人一圈，眯了眯眼，就凭你们！猛然惊觉自己在想什么，杰洛特恍惚的甩了甩头，想把这种奴性的想法晃走。
但他一抬头，瞬间就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想打人了。平日里最强的三个角斗士已经起身，站在亚斯克尔面前，任由对方审阅。杰洛特起身想过去，被训练师打了一下，喝令去训练。角斗士们两两成对的开始打斗，杰洛特却忍不住往亚斯克尔那边看，对方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那三个角斗士，甚至还开心的笑了。
啪一声，木剑狠狠的抽在杰洛特脖颈上，他回神，对面的角斗士笑笑，友好的开口：“别看了，快训练，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个斗兽和混战名额。”杰洛特定了定神，认真投入训练。远处的亚斯克尔笑容满脸，身后有人揉了揉他的发顶，亚斯克尔亲昵的蹭了蹭，语气欢快：“还是伊诺思叔叔有办法，他果然一直在看我。”
身后的声音比侍卫长年轻一些，但也带着浓厚的宠爱：“亚斯克，那是我告诉伊尔的。”亚斯克尔惊喜的回头：“维安叔叔，你也来啦！”管事维安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靠着墙柱的伊诺思：“你先回去吧，我会好好照料亚斯克尔的。”伊诺思点点头，走上前在亚斯克尔额头落下一吻：“神明赐福你，我亲爱的孩子。”
亚斯克尔乖巧的笑着，突然瞪大了眼睛：“我想起来啦，父亲今天要去巡视矿山！”管事维安一直笑着，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们的小月亮终于想起来了？你也该学着处理事务了，你拥有神赐名，操作得当，也可以在20岁进入议会……”亚斯克尔一把捂住了耳朵：“别啊，神赐我朱利安这个名字，是希望我可以无忧无虑，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
维安皱了皱眉，无奈的笑着叹了口气：“算了，你开心就好，就算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在了，也会有神殿护着你。”亚斯克尔嬉笑着拉住管事维安的手晃了晃：“什么老家伙啊，叔叔你们还年轻呢，我就再玩几年，最晚二十岁，我一定学，我保证！”亚斯克尔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维安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亚斯克尔戳了戳面前站着的三个肌肉壮汉，面容粗犷的角斗士们满脸自信的站着，展示自己的肌肉和力量，但见多了肌肉修长匀称的神殿雕像，亚斯克尔并不是很喜欢这种大块头，他眼神越过眼前的角斗士，看了看场地中训练的杰洛特，对方身材匀称，同样有肌肉但没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感，亚斯克尔点了点头。
维安一直盯着亚斯克尔，顺着对方的目光，管事也看向杰洛特，依照他多年经验来看，这个白发奴隶必然会成为角斗场的新星，只是，他的傲气也让他难以臣服和顺从，再加上亚斯克尔的单纯，维安很担心会出事。为了转移亚斯克尔的注意力，维安提议：“我美丽尊贵的小殿下，让克里斯、罗威、克托利给你表演吧，你回来这段时间，也没来得及看上几场角斗，更不要说顶级角斗了。”
亚斯克尔果然被吸引了注意，他看着眼前的三名角斗士，点点头，维安朝训练师使了个眼色，场地很快空出来，三人换了木剑，刻意压制着力量比斗。近距离的角斗让亚斯克尔血脉奔流，看似致命的危险被巧妙的格挡和避开，每一次都能引来亚斯克尔的惊呼和赞许，加上宛如阳光的笑容和水流般清澈的笑声，三人的打斗逐步升级，即使是木剑，在强悍的角斗士手中，也可以造成伤害。
杰洛特站在人群里，看着亚斯克尔专注的目光集中在三人身上，第一次有了成为最强角斗士的念头，他自我安慰的想，要是赢了，就可以去赎买一些族人。“停！”训练师突然一声怒吼，叫停表演也叫醒走神的杰洛特，他回身看向场地中，三人已经打出了血气，克里斯的木剑扎进罗威的锁骨，罗威扼住克托利的咽喉挤压，克托利的木剑已经折断，锋利的断面埋在克里斯的小腿皮肤里。
被叫停的三人还沉浸在杀伐的氛围中，虽然规矩的站好，但双眼充血，鼻息粗重，互相怒视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曾是最好的伙伴，反而像是生死唯一的仇敌。过了一段时间，三人才平息心情，回神后，第一时间下跪请罪，维安挥了挥手，让他们自己下去处理伤口，角斗士们互相搀扶着走远。
两个主人坐在那里没说话，训练师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训练，整片场地安静的令人窒息。亚斯克尔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管事维安长叹一声，开口：“你应该听过一个说法，苏萨有三珍宝，训练场有三立柱……说的就是克里斯，罗威，克托利，他们三个人是角斗场最好的，不论单打独斗，还是团队合作，更或者关系，没人能比他们还好……”维安的话停在这里。
亚斯克尔低着头，语气冷淡的接上：“可是一旦涉及生死，他们照样会对同伴举起刀剑……”亚斯克尔抬头看向管事：“维安叔叔，我都懂，我只是……不愿意……”亚斯克尔语气低落的站起身，维安跟在他身后，两人离开训练场往主屋走，身后角斗士们常规的开启训练，唯独杰洛特偶尔走神，然后被搭档重击。
坐在庭院里，亚斯克尔怀抱竖琴时不时拨动几下，眉眼间显而易见的无措和茫然，管事维安坐在他对面，语气凝重：“我知道你会对我生气，但两个月后，你的堂兄就会到来，你要做好准备，这些年很多传言，真真假假，他或许已经不是你过去认识的那个佩拉尔了。”
亚斯克尔点点头，笑了笑：“维安叔叔是为了亚斯克好，我又怎么会生你的气。从我成为朱利安开始，我的朋友一个个都变了，我只希望堂兄还是小时候和我争抢伊利亚特的人，而不是传言中那个精于政治，手腕狠辣逼迫佩拉尔叔叔让位的尤里乌斯。神殿没有那么与世隔绝，传言他身边的角斗士是美貌矫健的火神之剑，神殿默许了这个传言，神殿不会庇护我的。”
维安伸手抱住亚斯克尔：“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的小太阳，罗马主城是个太过混乱和黑暗的地方。”亚斯克尔把头靠在长辈的肩膀上，叹了口气，他在神殿献礼十年，得到神赐名后游历全国，几次巧合到了同个地方，堂兄都没见他，唯独这一次，标志着可以进入议会的成年礼，堂兄却应邀前来。
亚斯克尔坐回喷泉旁，感受着水雾带来的清凉，他晃了晃头，重新笑起来：“维安叔叔，你可要好好训练我的角斗士，这次成年礼，增加了各城比斗，他要是输了，丢的可是苏萨的脸。”维安笑了笑：“他只有在兽斗活下来，才有资格站上后面的舞台，你在这里玩着，叔叔去处理公务了。”
亚斯克尔点点头，抱着竖琴乖巧的坐好，等到看不见对方的背影，他才低头弹拨琴弦。亚斯克尔不自觉的想起游历时发生的事情，口中流淌出酒神游历世间的歌谣，随着回忆，曲调时而欢快灵动，时而哀婉悲切，内心的烦躁和苦闷随着乐曲流淌逝去。他恢复了不抱希望的心态，轻轻松松的跑去找管事维安，央求对方带他去逛市集，教他挑选角斗士的技巧。
随后的一个多月，亚斯克尔时不时跑来训练场围观角斗士们，杰洛特也找到了规律，只要当天两顿中某一顿有肉，那不需太阳偏离几分，亚斯克尔就会带上灵动的身形和轻快的嗓音出现在左侧的立柱后面，他会在训练间隙，叫几个角斗士过去站好，然后戳对方的腹肌玩，杰洛特做着腹部训练的时候这么想。
亚斯克尔喜欢晒太阳，又备受神明宠爱，怎么晒都拥有牛奶般雪白细腻的肌肤，似乎是躺椅太硬，他总会找腿部肌肉健壮的角斗士当枕头靠，杰洛特一边原地跑一边想:我要多找找他的喜好，要是能把族人全部赎买出来就好了。发现亚斯克尔叫过去的角斗士普遍又白又好看，杰洛特训练时下意识保护脸，躲开太阳。
这天，围绕着亚斯克尔的又是三立柱，曾经的皮外伤在他们强健的身体上连疤都没留，克里斯站在躺椅边让亚斯克尔戳他腹肌，语气温和：“小主人，您看中的那个奴隶是个好苗子，若是克托利这些日子不努力，还不知道三立柱会不会换人呢。”克托利给亚斯克尔酒里兑了些水：“他再厉害也抢不走三立柱的称号，我们的名字可不是一两场角斗积累出来的。”罗威在旁边笑着摇摇头。
亚斯克尔抬手捏了捏罗威肩膀上厚实的肌肉：“你笑什么？”罗威是个性格面容都不像角斗士的人，他嗓音和长相一样温和：“小主人，您要是想指名随侍角斗士，千万不要指名多个人，最好只是一个。”亚斯克尔歪了歪头：“为什么？要是我喜欢好几个角斗士呢？我不能选好多吗？”
“您知道那天我们为什么会打出血气吗。”克托利问，克里斯开口回答：“我们曾经是兄弟，来自同一个部落。”亚斯克尔点点头：“我知道，维安叔叔说过，但这和我选人或者你们打伤对方有什么关系吗？”罗威侧身挡住了训练场投向这边的视线，语气温和：
“最早的时候，克里斯被主人买下，我被斯巴达训练场买走，克托利被佩拉训练场买走，我们各自有了新名字，我再次见到克托利，是在角斗场，”罗威停顿了一下，克托利语气有些低落的补充：“无限生死场。”亚斯克尔瞪大了眼睛：“那你们怎么？”克托利闭了闭眼睛，伸手按在罗威的臂膀上。
“我当时杀红了眼，不知防御只知杀戮，而且没有认出罗威，他为了让我清醒，拼着差点卸掉一条腿，把我打晕，也是因为那次受伤，罗威的左腿留下暗疾，无法用重力。”罗威拍了拍克托利，接着说：“小佩拉尔大人非常仁慈，他看见了我对克托利的回护，问了我原因后，把我从前佩拉尔大人手中买下，还从斯巴达大人手上买下克托利，亲自把我们送到了苏萨。”
克里斯接过话头：“苏西亚大人同样仁慈而宽厚，他听小佩拉尔大人说这件事后，把当时只是普通角斗士的我叫去，让我亲自照顾训练弟弟们。后来我们三立柱的名号打响，元老院来人，要求我们表演……表演生死决斗……我亲手将剑送进了克托利的肋骨，因为只有如此，我们才不会三兄弟都死去。后来，”
“后来，苏西亚大人回到主城，三年内从议会到元老院，打压了一众政敌和血仇，才回到苏萨。”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管事维安接上话。三立柱颔首行礼，罗威接着回答：“从那时起，苏西亚大人再也不把我们三人同时带在身边，因为我们只是奴隶，会成为政敌攻击苏西亚大人的工具。”
维安抬手，罗威低头不再说话，维安看着亚斯克尔，眼神有些哀痛：“虽然苏西亚大人给了他们自由身，但只要离开训练场，他们就会被其他训练场带走，成为屠杀苏萨角斗士的刀剑。如果你选择了多个角斗士，又不站上权利中心，你也会被逼让喜爱的战士们，毫无尊严的互相杀死对方，来取乐。”亚斯克尔仰头看着维安：“就像伊诺思叔叔和他弟弟，对吗？”
维安点头，伸手拍了拍亚斯克尔的肩膀：“伊诺思亲手杀了他弟弟，即使得到自由身，成为了侍卫长，他也永远活在过去的罪责中，苏西亚大人当时只让你选择一个角斗士，就是担心将来发生这样的事情，即使不是你自己的角斗士，也会出现这种情况，佩拉尔大人过几天就到，等你成年礼的时候，如果让你们两人的角斗士献礼，按照惯例，必然是生死决斗，你们的关系可能会因此……”
亚斯克尔摇摇头，尝试忘记这件可能会发生的惨剧，他有些惶惑：“那，那我学着处理政务……”维安藏好眼中的笑意，鼓励：“那从今天开始吧，去记一下到来宾客们的喜恶，不求交好，但至少不要树敌。”亚斯克尔看了看训练场，犹豫而不舍的点头，他乖巧的回家，从那天起再也没来过训练场。
罗威看着亚斯克尔没有活力的背影，转头问管事维安：“大人，这样误导小主人真的好吗？”维安挑眉：“反正我们说的都是真的，隐瞒的部分也是苏西亚大人要求的，亚斯克尔的确需要好好锻炼一下，多一点压力也好，毕竟尤里乌斯家族里，还有不少人盯着苏萨这块富饶的土地呢。”
对此一无所知的杰洛特只知道，突然有一天，亚斯克尔就不来了。杰洛特的头发重新长了起来，曾经训练师扭曲的表情有了结果，在第三次因为头发被人拉拽后，杰洛特拿起石刀，想把头发割了，然后被强行阻止。他曾经多喜爱自己的披肩短发，现在就有多讨厌这堆毛带来的杀机。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转，命运的轮盘也开始暗中转动……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Ⅱ 苏萨训练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