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流星蝴蝶剑）》灰港

3、快活林

　　钱可以买到酒，买到肉，买到血。
　　它也可以交换白玉，夜明珠，玛瑙，象牙••••••
　　快活林正是一个吞吐金银的地方。它奢华，喧闹，弥漫着脂粉味和酒香，庸俗，但这也是它的魅力所在。在这里你会忘记烦恼，忘记忧伤，忘记自己的名字，忘记天空的颜色。
　　只要你有钱。
　　这里的主人就是高寄萍。就是那个高寄萍，十年前还一无所有，在杭州一个大户人家做下人。只有四个人知道她的过去，而他们杀光了其他知情的人。高老大是个骄傲的人，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卑微的过去。知道这秘密的，只是四个人：叶翔，石群，孟星魂，小何。
　　他们是她的儿子，她的弟弟。
　　也是她的爪牙，她的奴隶。
　　高寄萍成为高老大的那一天，何雨就成了小何。没有原因，没有任何道理。只有孟星魂还叫高老大姐姐，那种亲昵的称呼也越来越显得别扭了。
　　钱让一个人变得冷漠。心肠硬起来真的很容易，哪怕硬得像冷冰冰的黄金那样，高老大很早就知道这一点。

　　他们不叫他的名字了。
　　他们忘了他的名字。他，只是一个小弟弟而已，无足轻重。好吧，也忘掉他的存在吧。
　　他恨这种称呼。
　　小何，小何，像在叫一个地位比他们低的人，即使语气里没有颐指气使，也没有怜悯与同情。
　　人都是骄傲的啊。高寄萍骄傲，她一手养大的走狗也很骄傲。
　　何雨站在高处，看得到整个快活林。灯火辉煌纸醉金迷的妖怪洞啊，高寄萍穿着大红的衣服，戴着沉重的金簪和珍珠的首饰，就像儿时的故事里那些华丽而又残忍的妖怪。她将酒杯用力地掷在地上，笑得花枝乱颤。笑声虚伪而空洞。他知道她恨那些人，恨那些在快活林醉生梦死的人。
　　那些颓废腐朽的渣滓，但是他们付钱。
　　黄金有一股腐烂的气味。
　　他忽然回过头去：“谁？”
　　一个高挑、英俊的少年从阴影里走出。
　　孟星魂。
　　何雨笑了，笑容停留在嘴唇上。
　　“在想什么？”孟星魂道。
　　“我在想，”何雨道，“我怎样才能把你从这儿扔下去。看，下面都是大青石，一定会摔得脑浆都流出来。”
　　孟星魂大笑起来：“我知道你做不到。”他叹了口气：“我们这是在干什么？一直在试图杀死对方，十年都没玩够么？”
　　“这很好玩，也有点可怕。”
　　“你也知道。”孟星魂沮丧地说。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对面的山上慢慢向下移动。他走的不急不忙，冷静而悠闲。
　　“只是石群罢了。”孟星魂道。
　　“石群去试剑了。是么时候轮到你？”小何道。
　　“还得过两年吧。叶翔还没到老得不能动的时候。”
　　“你的口气真冷血。”
　　“实话总是听着刺耳的。”
　　“石群去杀谁？”
　　“啊？我以为你知道。就是杭州的林中燕啊，少林南宗林中鹤的弟弟。你知道的吧？听说你老家也在杭州••••••”
　　“闭嘴！”何雨突然大叫起来。
　　孟星魂诧异地看着他：“石群去宰谁好像不是你该关心的吧。哦，姐姐也不让我们多管闲事••••••”
　　“一口一个姐姐，谁是你姐姐了？姓高的那个混蛋吗？”
　　“小何你在说什么？”
　　“你想从这儿‘不小心’摔下去？”
　　“对不起。只是，你不能冷静下来好好说话？”
　　“石群如果死了，我就有机会杀了林中燕。”
　　“那样死的就是你了。”
　　“你小看我。”
　　“我也没把握赢过他。”
　　“那为什么石群可以？他哪里比我们强了？”
　　“因为他冷血。杀人是需要绝对的冷静的，你这个样子太心浮气躁了。你也知道这个道理，对不对？”孟星魂道，“我知道你想为自己的家人报仇，但这是高老大给石群的任务，说明她认为只有石群能胜任。她这么做有她的道理你也懂吧。”
　　“你就是来说高老大的好话的？”
　　“我刚刚在练剑的时候看见你站在这儿。我只是叫你不要一个人在这儿生闷气。”
　　“我没有生气，我在看风景！”没错啊，快活林的风景，虽然并不怎么好看。
　　“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孟星魂走在回自己屋的路上，心里烦的要命。
　　姐姐宠了你这么些年就算了，你怎么像被惯坏的孩子，你要我们怎么办？

　　石群回到快活林的时候，看见叶翔和何雨在喝酒。两个人都喝得不少，叶翔已经东倒西歪了，而小何把酒倒在盘子里，像狗一样地舔。
　　活像条丧家犬。石群微笑着。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何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一种茫然、疯狂的眼光，还有杀气。
　　这个神经病。石群叹了口气。从小到大，虽然和何雨没有多少交集，那个人的毒辣自私还是让他印象深刻。高老大都提防着这个家伙。就像每个家庭里，都会出一个逆子。
　　这次高老大赚了不少，他也赚了不少。这笔钱想起来真让人开心啊。即使染了血，金子依然是金子。他的剑很干净，他雪白的衣服也很干净，没有沾上一滴血。
　　想到高老大在床上等着他，石群心情大好，微笑着走开了。
　　白衣飘飘，纤尘不染，就像雾的精灵。
　　何雨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