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宣] FROM 老兔子》斯年方知

32、有你都会好（中）

　　孟美岐没有再回家，但每天在微信上都和吴宣仪互道早安晚安，也算是一种监督吧，孟美岐这个一直睡懒觉的人居然因为此开始早起。她第一次觉得念书好像有了动力，她想看吴宣仪看到她成绩进步的微笑，她想听吴宣仪说鼓励她的话。

　　时间过去了五天。这五天，吴宣仪在孟母和孟每成的“劝说”下，开始正式的下厨房。一双曾经只翻文件的手，逐渐有了烟火的气味。孟母耳提面命的跟吴宣仪说孟每成从小到大爱吃的菜，手把手教吴宣仪做到妈妈的味道。

　　吴宣仪虽然有些不情愿，可那毕竟是她的婆婆，她还是照着学了。就当上短期烹饪学校吧，吴宣仪一直如此安慰自己。

　　“每成这孩子啊，从小就挑食，我为他吃饭这事可是伤透了脑筋呢。”孟母笑出了几条鱼尾纹。

　　“那美岐她爱吃什么啊？”吴宣仪一边往锅里加着调料，一边问身后指导的孟母。

　　久久没有回应，久到吴宣仪回身去看孟母。

　　被盯着的孟母只是淡淡的说：“鱼该翻面了。”

　　吴宣仪只好转回头去翻锅里煎着的鱼。盯着油星子哔啵作响的平底锅，吴宣仪拿着锅铲有些恍惚。她又想起那晚孟美岐落寞的杵着碗里的白米饭的样子，这么漂亮又懂事的女儿，做妈妈的为什么会如此，连她爱吃的菜都不知道。为儿子的饮食绞尽脑汁的妈妈，又为女儿做过什么呢？

　　晚饭吃到一半，家里的座机响了。

　　“宣仪，你帮妈去接一下好不好？”孟母在厨房给孟每成添着汤，探头出来唤吴宣仪。

　　“欸。”吴宣仪应下了，去客厅接电话。

　　“喂，您好。”

　　一个男人的声音。“您好，这里是阳市派出所。”

　　“啊？”吴宣仪吓了一跳。

　　“这里是孟美岐的家对吧？”

　　“啊，是是。”

　　“我们派出所民警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一群学生打架斗殴，所以带到派出所做笔录，请你们家长来派出所接人。”

　　“那她？”吴宣仪坐在沙发上，只觉得皮沙发的冷气顺着脊椎一路窜上来。

　　“因为是未成年人，所以只做口头教育，家长来签字就可以领人回去了。”

　　“哦，好好好。”吴宣仪听不会留下什么不好的记录，心也放了一半。

　　“宣仪，怎么了？”孟每成听吴宣仪一惊一乍，又是抚胸口又是坐立难安的，过来扶住她的肩膀。

　　“是啊，宣仪，谁的电话啊，要不要换我来接？”孟母也看着她。

　　吴宣仪捂住电话的下端，回孟母的话。“是派出所打来的，说美岐在派出所呢，咱赶紧去接她吧。”

　　孟每成看她一副紧张的样子，轻松的笑了笑，拍拍她的肩。“嗐，我当时什么事呢，看你紧张的那样，我早就跟你说了，孟美岐不是什么乖乖女，随她便吧。”

　　“那也不能不去接啊？派出所说要家长去签字。”

　　“接什么接！”孟母把碗重重放在桌上。“丢死人了，我没这个女儿！她爱怎样怎样，我不管。”

　　吴宣仪没办法，也不忍心做和孟母、孟每成一样的甩手掌柜，问题还是要解决。

　　“警察先生，您能告诉我一下派出所的地址吗？”

　　吴宣仪一只耳朵努力的听着长串地址，一只耳朵里被灌着孟母的骂骂咧咧。

　　“好的，我这就去，给您添麻烦了。”

　　那警察看着低着头坐在椅子上的孟美岐，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做家长的啊，也是有问题。孩子青春期嘛，要多沟通。别的小孩都说了家长电话，家长也都来领人了，就她，一直不肯说，我们还是查了居民信息才有的电话号码，家庭关系别弄的那么僵，对孩子成长不好。”

　　“是是是，麻烦您了，真不好意思。”吴宣仪在点头如捣蒜，要是这电话是孟母接的就好了，可是，这么顽固的妈妈，能听得进去劝吗？又怎么会改呢？

　　挂了电话，吴宣仪觉得还是要劝一劝孟母。“妈，警察说家长去签字就行，不会留什么记录的。”

　　“我不去！孟美岐不是嘴硬吗？不是说不要我管吗？”

　　吴宣仪心想小孩子赌气说的话，一个成年人怎么能当真呢，又怎么好意思以此作为借口呢？

　　“妈，美岐是不对，但是还是不能不去啊，警察说别的孩子都被家长接走了，这么冷的天，总不能让美岐在派出所过夜吧？”

　　“哎呀，宣仪，费那个劲，操那心做什么？吃饭吧，吃饭吧。”孟每成按着她的肩膀，推着她往餐桌走。

　　吴宣仪甩了肩膀上孟每成的手。这都一家子什么玩意儿啊！吴宣仪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说不出的滋味。

　　吴宣仪还是去了。一月末的北方夜晚，年刚过完，还零星地有小摊贩卖着打折的春联，鞭炮。夜晚的寒风相当刺骨，她把手往大衣里缩了缩。

　　“孟每成，我不管你和美岐之前有什么恩怨，我做不到大晚上留一个女孩子在派出所。”这话吴宣仪是说给孟每成听得，也是说给孟母听的。

　　然后，不顾孟每成在身后说了什么，吴宣仪推门就走。

　　吴宣仪在看到孟美岐的那一刻，觉得自己的话说的真是对极了，她这趟，也是来对极了。派出所生了锈的铁椅子上，孟美岐瘦小的身影缩在角落里，她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指甲。她穿的单薄，在长长的长椅上更显的孤单落寞。

　　吴宣仪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她快步走到孟美岐身前，眼眶一秒就红了。

　　孟美岐察觉有人站在她身前，于是乎抬起头来。眼神撞上的，是吴宣仪满满的心疼。

　　“美岐，吓坏了吧。别怕，嫂嫂接你回家。”

　　就那一句话，被打的时候孟美岐没哭，被抓着头发骂的时候孟美岐没哭，独自等待的时候孟美岐没哭，听到这句话，孟美岐侧过脸，不让吴宣仪看见她眼角涌起的泪水。

　　吴宣仪拉着孟美岐的手，规规矩矩的站在警察面前听训话。一路顶风而来，吴宣仪的手凉的厉害，孟美岐用两只手尽可能的捂着她的手，想给她一点点温暖。

　　签了字，吴宣仪带着孟美岐出了派出所的门。冷风吹得孟美岐打了个寒颤。

　　“来。”吴宣仪解下自己的围巾，给孟美岐围在脖子上。

　　两个人面对面站得很近，穿了高跟鞋的吴宣仪比孟美岐高半个头，孟美岐要微仰着头，才看得见路灯下温柔的嫂嫂的眉眼。

　　孟美岐脸上有一处擦伤，在颧骨的地方，淤青在她白如细瓷的肌肤上更明显了。

　　吴宣仪轻轻的碰了碰伤口旁的肌肤。“疼吗？”眼神里满是舍不得的柔软。

　　这眼神让孟美岐又泛起一股酸楚。她别过脸去。“不疼。”

　　“你怎么不骂我？我跟人打架了。”

　　“警察都教育过你了，我还骂你做什么？嫂嫂来，是来安慰你的。”吴宣仪给孟美岐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这么晚了，你还没吃晚饭吧，咱们先去吃饭。”

　　孟美岐点点头。

　　“去哪吃呢？美岐，你想吃什么？”吴宣仪要故作轻松，才能让孟美岐好受一点。

　　“随便，去吃嫂嫂想吃的吧。”

　　“那怕是今晚要把城里的餐馆都吃一遍啦！”吴宣仪的话终于让孟美岐笑出来了。

　　“笑了笑了，美岐笑起来最好看了！”吴宣仪雀跃的逗着孟美岐。

　　吴宣仪耍宝搞怪的功力确实厉害，孟美岐一脸宠溺的看着优雅的嫂嫂在自己面前做了一路鬼脸。

　　在餐馆坐定，烟气腾腾的汤端上来。孟美岐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好奇我为什么打架？”

　　吴宣仪盛汤的手停在半空。“你想说，我不问你也会说的，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问。”

　　这要命的尊重和该死的温柔啊！吴宣仪简直就是老天爷派来拯救自己于水火的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经常打架，是个不良学生？”

　　吴宣仪把盛好的汤放在孟美岐面前。“我觉得你不是。”

　　孟美岐抿了抿唇。“这是我第一次打架。”

　　吴宣仪没说话，用手托着下巴等她说下去。

　　“是有隔壁班的男生老来骚扰我朋友，我才动手打那个男生的。”

　　吴宣仪心下了然，这个小鬼啊，敢情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了。

　　“那个男生是不是比你高，也比你壮？”

　　孟美岐点头。

　　“小傻瓜，你要先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朋友啊。”隔着桌子，吴宣仪伸手摸了摸孟美岐的头。“都挂彩了，还是什么英雄？”

　　“我不怕，我就是看不得别人欺负我朋友。”小姑娘梗着脖子义正言辞。“我朋友们对我很好，我为她们做什么都可以。”

　　缺爱的孩子才会格外珍视别人对她的好啊，吴宣仪又心疼了。

　　“美岐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吴宣仪满满宠溺的语气。“为朋友出头其实并不是非得硬碰硬，嫂嫂教你，有很多招数可以让你的敌人吃暗亏哦！”吴宣仪笑得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孟美岐也笑了，也只有嫂嫂，才会教自己既能小小的报复一下对手，又不伤害自己的办法吧。

　　好点子烂点子说了一堆，笑闹了好一阵子，吴宣仪才觉得是时候沉下脸来好好说说孟美岐了。

　　“美岐，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家里的电话？”

　　“你觉得我妈和孟每成会管我吗？”孟美岐反问。

　　“那你为什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我怕你担心。”孟美岐小声地嗫嚅。

　　“那你就一个人在派出所里干坐着？要是我不来，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吴宣仪的声音陡然拔高。

　　“派出所总会放人的。”

　　“你啊！下次不许再跟人打架了听到没有！心疼死我了！”吴宣仪佯装生气，用手指戳孟美岐的脑门。

　　“听到了，我会听话的嫂嫂。”孟美岐笑着赶紧点头。

　　买单的时候，吴宣仪掏钱包，一张纸片掉了出来。孟美岐捡起来一看，是一张大头贴，吴宣仪和另一个女生嘴对嘴的画面定格在照片上。

　　“这是？”

　　“哟，这张照片怎么在这啊，好多年前的了。她是我前女友。”

　　“你喜欢女生？”

　　“对啊。我是被家人逼着才跟你哥结婚的。”

　　“那你前女友呢？”

　　“她也被逼着嫁人了。”

　　“要是没人逼你，你会跟你前女友一直在一起吗？”

　　吴宣仪摇头。“不会，我们性格不适合做长久的恋人。”

　　“那我呢？”

　　“什么？”

　　“你觉得我怎么样？”孟美岐是认真的在问吴宣仪。

　　“你很可爱呀。”吴宣仪捧着她的脸颊。“真的很可爱啊！像外表坚硬内心柔软的小狮子。”

　　孟美岐就这么一路红着耳朵咧着嘴，回到了学校。

　　“山支大哥，你什么情况？”

　　“我好像恋爱了。”

　　“跟谁啊？”

　　“我嫂嫂。”

　　“啥？！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同桌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孟美岐果断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我又不是兔子。”

　　风平浪静了几天，孟美岐在周六的图书馆，接到了吴宣仪带着哭腔的电话。

　　“美岐，你能回家一趟吗？我要跟你哥离婚。”

　　孟美岐放下电话，拔腿就跑。冷风从袖口，从领口不停的灌进去，孟美岐的校服被吹得饱满鼓胀。深色的发在风里上下的扬着，拐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孟美岐跑得很快，整个人像一只飞扬的风筝。

　　耳边是风的唏嘘，还有自己的呼吸，孟美岐满脑子都是吴宣仪的话。

　　“美岐，你能回来吗？我好想你抱抱我。”

　　于是乎，一切都不重要了，管它风多冽，气温多低，孟美岐一边呵着白气，一边不停地跑着。

　　气喘吁吁的孟美岐顶着一头被风吹乱的头发，砰的一下打开门。

　　孟每成和孟母坐在沙发上，一唱一和的说着什么，落地窗开着，米色的窗帘被风吹拂，有节奏的摆动着，吴宣仪细瘦的腰身被裹在一件浅粉色的毛衣里，颜色浅的要融进阳光里了。

　　背身看着窗外的吴宣仪被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小年下气喘吁吁的下颌抵在肩上。

　　“宣仪，我来了。”

　　吴宣仪反身，把带着风的孟美岐抱得很紧。“美岐，我想，我不能跟你哥继续过下去了，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孟美岐想不到什么安慰人的词汇，只能摇着头。

　　孟美岐抱着手跟吴宣仪站在一起，对面是自以为自己很对很有理的孟母和孟每成。

　　“孟美岐，你个小丫头片子，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

　　“胳膊肘要是往里拐那叫残疾！”打嘴仗，孟美岐轻易不会输的。

　　“行了行了！说什么着三不着两的话呢，我可没工夫跟你们在这里逗闷子玩。”孟母说完，转头以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盯着吴宣仪。“娶你的时候，你可没说不生孩子啊！”

　　吴宣仪不看孟母，只把眼光落在孟每成身上。“孟每成，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我和你恋爱的时候是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不生孩子的？而且你是不是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孟每成义正言辞。“我哪知道你是认真的？谈恋爱的时候不要孩子行，结了婚还不要孩子，你这个女人就很过分了吧。孟家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你这是要让我们老孟家绝后啊！”

　　孟美岐翻白眼，这又是什么诡辩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