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黛玉种瓜》槐序十六

8、第八章

　　这一锅汤喝得板儿足足过了回瘾，竟想着赖在李大婶家不走了。他吮着手指头，磨磨蹭蹭地跟着刘姥姥后面，心里还有些酸酸的。

　　虎儿家可真好啊，不仅有好几头肥猪，院子里还有扑棱棱飞的母鸡，一天能有几个鸡蛋吃，耕地上的苗苗都窜得老高。

　　更难得的是，隔壁还住着一个天仙似的姐姐，做得一手令人垂涎三尺的好菜。

　　板儿都要羡慕死了，一根手指头都快吞进了肚子里。

　　冷不防后脑勺上挨了一巴掌，打得他赶紧回过神来，只听刘姥姥在他耳边骂道，“下作黄子，若是没拉你出来，自己还走不动了？守多大的碗儿吃多大的饭，别家的事该是你想的？”

　　板儿委屈地撇了撇嘴，连忙把手指头从嘴里抠了出来。

　　明明刚才还看着刘姥姥走在前面，怎么他不过走了一会子神，居然走到刘姥姥前面了？

　　刘姥姥还在骂骂咧咧地数落着板儿。

　　李大婶这几年真是过得不赖，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家还好心留了她祖孙二人吃饭，她自然心生感激。谁承想板儿这个没造化的，一心盯着人家的猪圈瞧，黑溜溜的眼珠子里面不知想些什么事。

　　自己这一趟上门，本来只想跟李大婶说些闲话，也没带些趁手的菜蔬，毕竟李大婶的菜园子里也少不了。可板儿倒真拿别人家当自己家了，还想着跟虎儿攀比，真是一点子眼力见也没有。

　　说到虎儿，刘姥姥又叹了口气。方才李大婶还同她商量起村学的事情，准备今年秋天就送虎儿进村里的蒙馆读书去，连银子都准备好了。

　　刘姥姥看着板儿，着实有些发愁。板儿比虎儿大了两岁，现在还没有书读，他老子也不上心。

　　虽说用作贽见的一钱银子也不算多，可她那个女婿抠抠索索的，也不知猴年马月能掏出来。

　　刘姥姥看着一脸懵懂的板儿，心里又是一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这边李大婶送走了刘姥姥，再抬眼却看见远处一头小毛驴溜溜达达地晃了过来，背上坐着的正是柳原。

　　小毛驴的身侧依旧挂着一个大篮筐，里面除了放了些新鲜的莲子，还有不少时蔬，连花生也有许多。

　　柳原见了站在门前的李大婶，赶紧扬起手打了个招呼，等小毛驴晃到跟前了，侧身从一旁跳了下去，又把筐子给李大婶递过去。

　　李大婶倒是不吃惊，只是嘴里依旧嘟囔着，“来都来了，带的倒是不少！” 农活自有当家的管着，她自己倒是乐得天天有人上她家做客。

　　柳原只是挠挠头，眼神却不经意地往院子里瞟着，嘴里答道，“都是母亲做主，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李大婶会心一笑，让他进屋里坐着，又让虎儿给他倒了一盏热茶。农家也没什么像样的茶叶，不过是去岁在道边摘的野菊花，晒干了存到今年。

　　柳原是个读书人，在学堂也养了个喝茶的习惯，也不计较是什么茶叶，端到嘴边就喝了一口。

　　李大婶一边将筐子里的菜蔬都挑出来，一边说道，“林丫头又上瓜田里去了，这几日连午觉都不歇，她地里的瓜苗也是蹭蹭往上窜，一天一个样。”

　　柳原理了理衣襟，方问道，“这林姑娘是什么来头？”

　　李大婶头也没抬，专心择着手里的菜，“看着像是官家小姐，人家没说，我也不好意思问。”

　　柳原点了点头，又与李大婶提了另一件事。原来他预备明年二月参加县试，听闻李大婶的大女婿在县里有个熟人，便想来探问一番，将来也好心里有个底。

　　李大婶竖着耳朵听了几句，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读书人的事我虽不明白，不过女婿那里却还是能说上一嘴的。你要是不急，我过几日寻个村里的先生，帮我给他送个信去，也好让他知道。”

　　柳原忙点着头应下了，心里的一颗石头也落了地。他母亲也对儿子的功名上心，弯弯绕绕想了好几天，才想起原来还有这么个人，这次前来也是为的这个。

　　庄稼人从来面朝黄土背朝天，读书人都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能在县里头有个认识的人，便是再好也不过了。

　　柳原站起身，到院子里随意转了转。李大婶家人口众多，院子也比别家的大上一些，狗窝旁边还搭着一个葡萄架，缠着些碧枝翠蔓，葡萄叶底下开出了细碎的小白花，巴掌大的叶子打下一层浓重的阴影。

　　他走过去，却看见葡萄架下的小木桌上，摆放着一本薄薄的册子。页子被翻得皱巴巴的，也不知经了几个人的手，不过封面倒还看得清楚。

　　柳原把书册拿了起来，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大字，“农政全书”。

　　李大婶见他翻着书，说了一句，“那是林姑娘今早看的，随手搁在外面了，待会儿回来还要来取的。”

　　柳原又是吃了一惊，“林姑娘还认得字？” 村里能进学堂的都是家里有些积蓄的男娃，像虎儿这样的都快十岁了，才预备认些字。

　　柳原将书册子翻了一翻，里面都是讲些庄稼人的农事，有些概念若是未读过书也难以理解。也不知林姑娘是从何处拿的，不过细细读过，倒是真对种田有些益处。

　　他一脸复杂地将书搁下，按照原来的位置摆好。如此看来，林姑娘果真深不可测，再加上她身世不明，柳原的疑惑又多了一层。

　　这柳原尚未婚配，原先也该到娶亲的年纪了，母亲虽看重他的功课，让他好好读书，莫误了功名正道。

　　可暗地里，跟邻家婆子闲聊的时候，听着村头与他一般大的王福贵，或是比他还要小上一岁的何宝都已经有了媳妇儿，母亲也不免有些着急，只是未在面上表现出来。可柳原都看在心里。

　　那日在李大婶家院子里，他第一眼看到林黛玉就上了心，不免旁敲侧击，暗暗地打听她的情况。若是这姑娘真的好，他也愿聘个媒婆，替他上门提亲，早早了却母亲一桩心事。

　　可现在看来，姑娘似乎比他想的还要好，又不知她有没有这般的心思。

　　柳原稍稍一想，头都大了一圈。起身想要回去，又不甘心就这样走了，最后还是勉强坐了下来，与虎儿随意说些闲话。

　　傍晚时分，林黛玉将头巾解下来，坐在槐树底下歇上一阵子。碧草漫过无尽的田野，田埂上的庄稼在风中摇曳，虽然还在夏天，她却无端想起了曾经写过的一首诗。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1]

　　当时还小，农桑也不过是书里的事情，更何况为了颂圣应制，随意写些春韭、稻花就揭过去了。元春还觉得是他弟弟写出来的，连声称赞好诗。

　　林黛玉想到此处，不免冷笑了一声。好端端的日子浪费在那等子人身上了，自己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遭人家嫌弃。

　　还不若现在这般在田间度过，也有邻里乡亲们相互问候，倒是比拘在深宅大院里好上许多。

　　林黛玉看着不远处扑着菜蝶的大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若是按照现在的情景来写，倒像是“一畦香果绿,十里小豚香”。

　　今早的板儿看着大白，可真是馋得厉害呢。

　　大白正好扭头看过来，见了林黛玉眼底的促狭之色，似乎是猜到了几分，嗷呜叫了一声就要扑上来。

　　林黛玉赶忙笑着起身，往家中的方向赶去。大白仍是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似乎它也想到今早被板儿吓出了猪生之耻，现在的脸都没处找。

　　村头的黄狗见了这俩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都汪汪地大声叫出来。也不知是催着林黛玉跑得快些，还是站在一旁看着好戏。

　　林黛玉一阵清风似的跑回了李大婶的院子里，一边跑还一边往后瞧，生怕被大白追上。大白平日里步伐矫健，可今日在瓜田里转了许久，也累了一身汗。

　　它追在林黛玉后面，到院子门口都已经跑得气喘吁吁，进了家门直奔水缸去了，把水缸边的黄狗都挤得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喝水才喝了一半的黄狗只好敢怒不敢言地站在一旁，伸着头瞧着门口的动静。

　　柳原本来是在李大婶的院中等着，想着今日见了林姑娘，能随便说上几句话。若是无话可说，他也正好拿着那本农政全书，装作请教的模样，请林姑娘指点一二。

　　想必能把这本艰深的书都读下去的人，自然诗书翰墨也不差，两人或许还可对一对诗，填一填词，赏一赏曲，好不惬意！

　　柳原随意想了些景象，竟想得热血沸腾，迫不及待地要在林姑娘面前展露一番。他等得太阳都落山了，焦急地在院子里转了几大圈，却只见林姑娘一溜烟儿地从门外跑进来，直奔着西边的屋子跑进去了。

　　她跑得匆匆，似乎眼里都没瞧见他这个人。

　　林姑娘的身后还跟着前几天见到的小猪，显然是追着她进来的，也拿他当了一团空气，迫不及待地俯到缸边喝水。

　　柳原：“……”

　　柳原：林姑娘可真有闲情逸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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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考试一边赶文真的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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