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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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今从来不知道人这么能哭。
毕竟在这之前，别说掉一两滴金豆豆，就是对自己有个好脸色都没有。
祁今越过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眼看见眼中皆是担忧的顾母。
顾母捏着手帕，即便是精致的妆容，也遮盖不住人肿胀的眼皮和憔悴的神情。
祁今轻抿了下唇，垂下眼。
看见了面前人一双血迹斑斑的脚丫。
人光着脚丫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都往哪里跑，上面都是划痕，蓝白条纹的裤腿沾染着泥泞和草屑。
此刻似乎是察觉到了祁今的视线，正左脚踩着右脚，企图遮盖住满是泥泞，不太美观的脚丫子。
祁今抬眼看人。
顾允涅比前几日看起来，竟然还要削瘦了些。
祁今想到了来之前，顾夫人口中的“又”字，心中竟然升起几分愧意。
“进来吧。”祁今对顾允涅道。
然而顶着双大红兔子眼的人，并没有动。而是伸了一手攥着祁今的衣角，眼眶发红，乌黑的眼湿漉漉，薄薄好看的唇抿得紧紧的。
就这么捏着祁今的衣角不动。
祁今轻叹了声气。
片刻。
一只劲瘦白净的手出现在了顾允涅面前。
五指纤长，透着病态的白，指头圆润，圆弧指甲形状饱满。可窥见指甲盖下健康的粉嫩的颜色。
“走吧。”
祁今朝人伸出了手。
顾允涅湿漉的长睫眨颤了好几下，死死盯着面前那双过分干净漂亮的手。
手的主人晃了一下。
祁今：“不牵吗？”
祁今以为人应该是自己能走，正要收回手。
顾允涅焦急的大嗓门吼起：“牵！牵！我要牵！”
祁今被人带着哭腔的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
顾允涅已经将自己的手在自己脏兮兮的病服上寻了个干净的一角，来回擦拭。然后郑重又雀跃地握捧住人的手。
两手捧着祁今的一手。
顾允涅的手本来就比祁今的手大一寸。
现在如此珍重地用两只手捧着，仿佛在捧一只刚捡到的小鸟。
祁今心头涌起怪异感，但好不容易把人哄开心，便由着人兴高采烈的两手包裹着他的一只手。
只是牵个手，就已经忘了委屈的事。
祁今不太能理解。
淡淡扫了人一眼。
*
祁今把人带回了病房。
顾母已经把医生和护士都喊来了。
此刻正五味杂陈坐在外头的椅子上，和过来的医生和护士，一起等着自己的傻儿子让祁今帮忙换着衣服。
护士是个小姑娘，因为是正在和姜医生巡房，被临时喊过来帮忙。没想到能看到如此养眼的画面。
两个大帅哥……嘿嘿。
小护士用记录板稍微挡了下掩饰不住姨母笑的嘴角。
病房内。
祁今先帮人脱了脏兮兮的病服。
顾允涅的身材很好，即便比之前看又瘦了点。但肌肉仍旧是实打实的，线条清晰漂亮，纹路也很明朗健康。不是夸张的块头，但每一份都似蕴含饱满无穷的力量感。
没有可更换的病服，祁今环看了四周，看见一旁的椅上搭放着件T恤。
祁今拿起，“这个可以穿吧？”
顾允涅眼神都不在衣服上，只望着祁今，这会听人询问，立马乖巧地点头。
顾允涅衣服换得很快。似乎是怕祁今会跑，哪怕是换衣服，手也不愿松开。
衣服一套头，立马两手交替着牵握着祁今的手。头一伸，手一伸，立马就换好了衣服。
祁今手被握得生热，但见人急切又害怕的着急换衣服的样子，也只能微微蹙眉，忍下。
顾允涅迅速换了衣服。
祁今垂眸看了眼人的脚，伤口不深，只是一些划伤而已。
祁今也只思考了几秒，还是帮人用毛巾擦净，覆抹了些护士推荐的伤药。
*
给顾二少爷做了全身检查后，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姜医生对于顾夫人提出的出院的要求并没有反对。事实上顾二少爷非常健康，听说他们的保安都脸青鼻肿了。
“出院可以，但恢复记忆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强求。二少爷只是记忆错落，减少点刺激，多留在信任的人身边。兴许有助于记忆恢复。”
顾母听着医生的意见。
而祁今则负责看着顾允涅。两人的手从刚才就握到现在，堪比幼儿园时期的黏腻的好朋友。
祁今在想着工作上的事。
顾允涅则在看着自己拖鞋下，裹着纱布的赤脚。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咧开着，很高兴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祁今的错觉，总觉得这条走廊上路过的护士特别多。且还用记录板挡着脸，走得匆匆的样子。
但有一两个，分明来回走了两三次。
顾母从姜医生的咨询室出来。远远就看见两个并排坐一起的人。
“小今。”顾母本想单独和祁今谈谈，但看了眼自己的傻儿子，就知道没有这个可能性。
顾夫人：“阿姨知道这个请求有点过分，你能不能让小涅在你那里住一段时间？”
祁今其实并不意外顾夫人这个请求。
事实上，刚才在等待的片刻功夫，他就已经想过这个可能性。
正好顾父也从医生的房间出来了。“祁今，伯父能拜托你吗？父亲还不知道小涅失忆的事，暂时不能让他知道。小涅现在又比较亲近你……”
“也不知道怎么伤脑子伤成了这样子呜呜……”顾母思及，拿着帕子擦了擦眼，一顿梨花带雨，“算了，我还是照顾着小涅吧，哪怕小涅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我这个妈妈呜呜……”
“老婆，让我来吧，逆子讨厌我就算了，怎么能让他讨厌你呢。”
“呜呜孩子他爸……”
“老婆，这是我该做的……”
祁今：“……”
祁今硬着头皮应下：“顾姨，顾叔叔，我来照顾吧，没问题。”
顾母眨着湿漉漉的眼：“会不会太为难？”
顾父：“如果逆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管动手没事。”
“……”祁今顿了下，“……不为难。”
说话的时间。
顾承行也赶到了医院。
正好听见了这一段话。
因停车后奔跑得急速，顾家大哥脱了西服外套，西服外套搁置在手臂上。身形依旧挺拔。
“太好了，小今要照顾允涅一段时间。”顾夫人看着自家大儿子，“明天把你弟弟的东西打包一下送去小今那里，别让爷爷知道了。”
顾承行：“……好。”
即便这几天请了再多保镖，仍旧没能阻挡顾允涅绞尽脑汁翻门翻窗地想往外跑。
结果虽然是每次都被捉回来，但人也瘦了一圈。
对着他们的敌意也更重。
顾大哥也支持先让弟弟暂住在祁今那里。
祁今微微侧眸看了眼坐身旁的顾允涅。
顾家对他承恩颇多，只是照顾一段时间顾允涅，并不算什么大事。
人已经换了宽大的白色T恤，两手抓着把玩他的手指。长睫的眼眸垂下，似乎是因为困乏了，显得格外安静。
祁今还没怎么能适应这个状态的顾允涅。
把视线收回，心想：应该真没有撞坏脑子吧？
*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近黄昏的时候了。
这个时间点，还带着一个缠人的顾允涅，祁今不可能再回公司。
给秘书和下属发了询问今天公司情况的信息。
祁今便把顾允涅带回了家。
因为时间有点晚，整理搬运顾宅顾允涅的日常用品过来会引起顾爷爷的怀疑。顾大哥说会挑时间整理妥当后再送到祁今家，这也是为了便于顾允涅的记忆恢复。
至于这几天顾允涅的生活用品，顾大哥则让下属买了崭新的用品，让祁今带上。
*
顾允涅一路上都很老实。
大概知道是要跟祁今回家，在医院还困乏的样子，上了祁今的车子后，眼睛都发了光。
祁今单住一平层。
因为是离公司近才买下的，所以只是简单的一卧一书房。平时也不会在这里招待朋友，所以并没有多余的客卧。
在玄关处，给人免洗消毒液洗了手。祁今便把人赶去洗漱洗澡。
“浴室里有毛巾，脚不能沾水，先踩在毛巾上。”
他们刚才从医院回来，祁今顺便在路上餐馆买了三餐一汤和两碗米饭。
因为晚上时间紧，祁今不打算下厨。便把买来的饭菜，放到微波炉加热。
趁着加热的功夫，祁今收拾了客厅的沙发。打算做顾允涅这几天睡觉的地方。
浴室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祁今侧耳听了下。即便知道人只是失忆，但祁今多少还是心存疑虑。
听到水声。
知道是会用浴室的，看来常识没问题，稍微放下心来。
要处理的工作还很多。
祁今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来。迟迟不见顾允涅从浴室出来。
祁今把围裙解开，放在一边。去浴室敲门。
里头的水声已经停了。
“顾允涅，吃饭。”
没有声响。
祁今眉头微皱起，又敲了下。正当祁今担忧里头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时。
顾允涅的声音传出来了。
带着点湿润的气息，低沉的，缓缓的，还有几分伤心的意味：
“……湿……了。”
祁今听不清，又考虑到人刚出院的状况，祁今便把门打开了。所幸顾允涅并没有从里面上锁。
祁今猛地推开门。
浴室内雾气缠绕，胯间只围着一条白毛巾的人，正微垂着眼，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短t。
手上的白衣正在往下淌着水，看来人说的什么湿了，是衣服掉地上弄湿了。
“呜……没衣服穿。”顾允涅抬起一双乌黑湿润的眼。
祁今：“……”
祁今扶额：“出来，我拿衣服给你穿。”
顾允涅三两步跟在人身后出来。
祁今正从顾大哥寄买过来的一堆东西中，给人翻找衣服。找到一件短袖，一回头就撞见一片麦色的肌肉。
没穿衣服的顾允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身后。
并且凑得极近。
祁今没想到，就一天时间，能频频跟人的肌肉打对照。近看发现随着人的呼吸，每一块肌肉都会跟着抖动。结实而性感。
看来是有在上面花费时间。
起码，他旗下的男艺人还没有一个能把身材锻炼得这么漂亮好看。
不排除基因的彩票。
祁今扭开了头，把衣服扔给了人，“穿上。”
顾允涅的眼神紧黏在祁今身上，乖乖把衣服穿好。“老婆，穿好了。”
祁今：“……”
正要离开的祁今脚步一顿。
祁今觉得有必要纠正人的称呼问题。
“顾允涅。”祁今回身，抱臂，等人把衣服穿好，“要想在这里住，不许叫“老婆”二字，叫我……祁今就好。”
祁今本来想在后面添个“哥”字，但一想到等顾允涅恢复记忆了。万一觉得自己占他便宜了，那不就更理不清了。还不如少一事。
祁今说完，便转头走了。
并未注意到身后，被下了命令的人，乌黑的眼中震惊又委屈。
顾允涅捏了捏身上没有老婆味道的衣服，扁了扁嘴。
*
两人安静地吃完了饭。
祁今拿了新的被子枕头出来，放在给人收拾齐整的沙发上。“睡吧。有什么事叫我。”
祁今并没有回主卧，而是先去了书房。
他还有工作要处理。
夜半。
祁今解决了今天的工作，关掉了书房的灯。
准备洗澡入睡。
出了书房，才发现客厅的灯还开着。
而沙发上，正裹着一团庞然大物。
显然也是还没睡下。
庞然大物在沙发上还时不时抽动了几下。
祁今走了过去。“顾允涅？”
祁今扯下了被子。
露出了里头人一双红通通的眼。
沙发略显拥挤。
高大的男人抱膝而坐，一双乌黑的眼湿漉漉，眼尾还发着红。看见了祁今，嘴一扁，赌气又委屈一般，把头撇开，面向着沙发里。
肩膀继续颤动着。
祁今：“……”
祁今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他这几天见到顾允涅的眼泪，大概是有生之年最多的了。
“你哭什么？”毕竟还是病人，祁今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祁今正想着人是不是哪里痛，要不要再去医院检查。
“呜嗷……”哽咽的人似是哭得太伤心，嗓子发出一声狼嚎。
祁今走到侧面，企图和人面对面交谈。
“哪里难受？嗯？”
祁今伸出了手，放在人的额上。
半会，还没等祁今凭借手温探测人的额头温度。手腕就被沙发上的人攥住。
而后便是一股力一拉，祁今便摔倒在了沙发上。
倒在沙发上，祁今还愣了几秒。
顾允涅哭成了花猫脸，一手捏握着祁今的手腕，正居高临下，委屈万分地看着人。
“你不喜欢我了……”
祁今张了张嘴。
顾允涅：“你不让我叫‘老婆’，不陪我，不和我说话，甚至不和我睡觉呜……呜嗷……”
说到伤心处，一米九的人，嗓音一声悲愤，埋在祁今身上，呜呜又哭了起来。
祁今：“……”
祁今前一秒还在感叹人把自己攥下来时的力气，后一秒就感慨人的脑袋好重。
果然身上没一块肌肉是白长的。
隔着白色的短T，祁今都能感受到人身上传出来的热量。
祁今身侧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眼睛盯着天花板，似在思考。
医生说顾允涅并没有失去常识，只是失忆。唯一记得的是他。
也就是说，可能这个世界，能依赖信任的，目前就是自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且还把两人的关系，颠倒极端化。
但……
祁今还是反思了下今晚的事。是不是太疏离，让人感到害怕了。
他虽然是顾允涅，但不是之前的顾允涅。
祁今想到了顾家人的嘱托。
迟疑了下，抬起了自己的手，轻拍在人后背以做安抚。
“对不起……我，对不起允涅，让你不安了……”
脖子间的抽泣声停了下。
“所以，你没有不喜欢我对不对……”
闷闷的声音从脖子间传出。
祁今继续轻拍人后背的手一顿。表情极为复杂，最后还是妥协，“我……嗯，没有不喜欢你……”
“我不信！”
祁今：“……”
顾允涅抬起一双湿漉漉又晶晶发亮的眼，一双锐丽英气的眼，从祁今的漂亮的眉眼盯到人红红软软的嘴巴上。
顾允涅撅起了自己的嘴，眼神期待又羞涩：“除非，你给我今天的晚安吻。”
祁今：“……”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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