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的旧事》孟薇

2、第 2 章

　　壁炉里的火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映照在墙壁上，摇曳着似近非近。高拣枝回过神，看着傻小子模样的刘不栖，轻笑一声，又喝了一口热汤，说：“煲汤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希望功夫也能有所长进。”

　　闻言，刘不栖皱眉，不大乐意了，嘀咕着总是转移话题之类的，“虽然我现在职务比你低，但好歹也上过战场、杀过敌吧？我刘不栖背叛我自己也绝不会背叛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大风呼呼刮着，玻璃窗发出令人震颤的声音，厚重的窗帘没有拉上，从屋内可以看到玻璃上结的一层冰霜花，透过这层冰霜花依稀能看到狂风乱舞的树影，让人惊悚。

　　刘不栖这话总是说着说着能透出另外一层意思，高拣枝放下汤碗，瓷碗上还留有余温，但他一时之间不舍得放手，也不想多去揣摩刘不栖话里的意思，只当对方只是想知晓更多的内部消息，想要被重用。

　　身体渐渐从冰凉回温，高拣枝接过对方递来的手帕擦嘴，才沉吟道：“也不是不信任你的意思。刚刚结束一场战，中原这块土地上死伤无数，大雪忙着掩盖罪恶，老百姓们忙着找自家家人的尸体，军阀们忙着算钱、挪地，还有一些家伙，忙着乘虚而入。”

　　“日本人？”刘不栖低声道。

　　高拣枝点头，心里头有些热，连带着眼眶也不自觉热起来，“今天随意在路上走了走，冬日里的白天，天空都是阴沉沉的，以往还能有点儿人气，但现在，街上连下脚的空隙都很难有，上街的人不是找尸体就是偷偷摸摸出来乞讨，整个云海市都是烧焦的肉味儿。”

　　壁炉里的火烧的噼里啪啦，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刘不栖捋了一把脸，吸吸鼻子，磨牙低咒：“去他娘的！”

　　“七个月，终于能恢复平静，咋们的地也夺回来了，将军说了，以后没有军阀，只要咋们祁家军队在这里，谁都不能用枪炮伤了汉城一方的百姓。”高拣枝声音哑哑的，一双漆黑的眼中倒影着火光，那高窜的火苗温暖了屋里，也将两人的心也暖了。

　　刘不栖点点头，瞧着瓷蛊里还有一口汤，瞄了一眼伤感中的高拣枝，他不动声色地拿过来也不在意碗沿上还有对方的口水，直接一股脑将剩下的喝完。

　　“现在咋们的兵力大大削弱了，这不便宜了日本人？”将碗放下，刘不栖站起身坐到高拣枝的身旁，炯炯大眼瞧着对方。

　　高拣枝点头，“将军也想到这一点，很忧心局势。但现在日本人肯定不会那么急功近利，他们会选择日子方便的时候，最好是能轻装上阵，不会是天气恶劣的现在。”

　　刘不栖状似了然地点头，“太晚了，今天咋们先睡，等明天再应付外面的人。”他站起身顺带拉起高拣枝，两人年纪相差六岁，即使高拣枝身材已经够挺拔俊俏，但十八岁慢慢长开的刘不栖却比高拣枝还要健壮高大。

　　高拣枝奇怪地看着两人拉扯的地方，说：“你长大了，以后还是注意着些，不可再像以前那般粘人了。”

　　此话一出，刘不栖暗自皱眉，不过一秒，随即大笑着说道：“叔叔，咋们都是大男人，还是一同流过血的汉子，就拉个手还能怎么滴了？”

　　高拣枝听罢，点了点头： “这也是，你以后正经些罢，这称呼怎么从你嘴里听着怪了些……”

　　“哎呀哎呀，难不成在自家屋里头还要像在外面那样高副官高副官的喊你？”刘不栖打断这人的话，推搡着上楼休息。

　　他家叔叔总是这样不知好歹，智商高，情商却低得出奇，别看外表冷漠，内心却总心怀大众，他就爱极了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