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预谋》林预谋

1、一

　　大雨倾泻，他使了点内力，打着一把白色点黛的伞，上面拔高的竹节一如他挺直的脊背，胯下骏马飞奔，他愣是用伞挡出了一片干净之地，虽有湿意弥漫周遭，但上身衣衫仍白净如初，下垂衣摆沾了点雨迹和马蹄溅起的泥点。
　　伞外大雨如注，瓢泼大雨打在伞面上，震出闷响，伞内之人脸上平静无痕，只是动作利落。他骑马跑过几十里路，转到乡间路上，有时穿过林间，新鲜出炉的雨水从巴掌大的树叶上倾落，抖落一伞。
　　后来雨势减小，细雨绵绵缀在伞面上，为画中竹染上青色，竹叶仿佛要长出伞面，与乡间青草翠树逗趣。
　　他一勒马缰，顺坡而下，沿江打马。江中渔夫泛舟而游，悠游乐乎，头顶上一毡草帽，肩披蓑笠，盘足垂钓。

　　顺江骑了几里，江面略微收缩，岸边灼灼花朵垂至水面，绿叶旁衬，更添生机。
　　他纵马靠近岸边，侧身俯腰伸臂一捞，轻甩花中积攒的雨水，再次回正身后，怀中松散地拢了一枝花，正映着白净面庞，桃花笑春风，一片撩人意。
　　摘花之人无心引人注意，可不远处在屋檐下躲雨闲聊的少女们看者有意，为其风采折腰，就连江中渔船上几个老翁都不禁啧啧称道。

　　他拐入斜前方不远处的酒肆，将马拴在檐下，买了壶酒，就打着伞向正对着的江中小亭掠去，瞬息后，人已至亭中。
　　这“恨晚亭”离岸边半里之远，兼之下雨天和江面雾气，酒肆里的人看着亭子里的人就是朦胧的，只道那小生好雅兴。

　　刚至的白衣人扬了下葫芦，笑意溢上眼角唇畔，亭中原先负手而立的青衣人，转过身，朝他挑了一侧眉，那人背后铺开一江烟雨，浩瀚天地间渗出一点孤寂，而白衣人身后不远却是热闹的酒肆街巷，不繁华，但迷人眼。
　　白衣人从怀中拿出瓣瓣湿润的花，前襟被水沾湿，他双手前伸，一壶酒，一枝花，“送给你。”
　　青衣人上前，看了看他的眉眼，揽人入怀，呼吸喷洒间说道，“收下了。”他揽住人的手并未停住，而是继续解了白衣人的发带，长发散落，被江上一簇流窜的风吹开，发梢起卷打转，外侧的几缕头发直接飞起，在空中缠绵，他展开先前一直攥在手心的另一根新的发带，细细梳理着为他系上。
　　两人退开，并未落座于中间的石凳，而是拿起桌上的酒杯，默契地走到亭边长椅坐下，靠着亭柱，拔掉葫芦塞子，倒酒碰杯，不同于内力的温厚，烈酒烧喉而下，浇灼内里，令人舒服地喟叹。
　　这细雨转丝，断断续续地又洒了会儿才停歇，雨后初霁，烟雾消散了些，白衣人招手喊来几船渔民，好说歹说磨着他们买了些鱼竿鱼饵，笑着挥散了他们。
　　青衣人嘴角微挑，“在这儿怕是钓不到鱼，就你这急性子？”白衣人只管挂上鱼饵，甩了鱼竿，笑了笑，便靠着亭柱阖上眼，鸦羽般的睫毛也好似沾上了江面的青色，他轻唱着首曲子，青衣人听了会儿，词倒是流传街头巷尾般地熟悉，曲调却从未听闻，低回动人，再经由他的嗓音哼唱出来，本该是俏皮而颇具少年感的，却偏偏情深。
　　曲子散入广阔江面，不曾惊动烟雾，除了某人心中一动，就再也无事发生。
　　白衣人挑高鱼竿，果然空无一物，遂收了它，整理好后，朝白衣人一摊手，笑了下。仿佛绳子的两端似的，他一笑，就牵动了青衣人的嘴角。
　　“要不我给你捞两条鱼吧，”白衣人边说边作势往江中跳，“这时节的鱼最为鲜美。”
　　青衣人忙拦腰抱回他，“不必。”声音里明显噙了笑意。白衣人顺势往后一靠，耳朵正好擦过身后人的脸庞，一阵温热相触，他说道，“那便说定以后天放晴了我再来，给你，亲自捞鱼。”
　　“依你。”